《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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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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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复读学校在石门县党校内。三面临街,背面靠山。虽说是山,山却不大,一个面包似的黄土坡。山上遍种桔树。桔树四季常青,春天开细碎白色小花,浓香飘浮;夏季青果坠枝,生机盎然;秋天桔子红了,满山红的绿的,恰如孔雀开屏,绚丽迷人。复读生们都是花样年华,自然喜爱这一片风景,课余饭后,常在桔园中散步。

  程薇去桔园散步时,吴大鹏像个特务,常常会尾随而去。

  有时候,吴大鹏会绕一个大圈,装作无意间与程薇相逢,殷勤地打个招呼:“哈罗,散步啊。”

  程薇对吴大鹏不再那样爱理不理了;在吴大鹏找她打招呼时,她也会学着电视中的明星眯眯眼睛,微微一笑,让目光迷离些。

  那天黄昏,程薇和几个女生站在山的最高处,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桔技,蔑视石门大桥一端的湖南重点中学石门一中,当了一回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小狐狸。吴大鹏尾随在不远处的桔树枝里,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地不时翻一下,眼睛却乜着夹在女生中的程薇。几个女生哪里注意有个男生离她们不远?

  山风迎面吹来,几个女生的衣裙贴紧了身躯,凹的、凸的,充分展现出来了。她们瞧着附近没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程薇,用的几号奶罩?看看,上半边都没有罩着。”

  “嘻嘻,她的奶比我们的大些。”

  “奶大的人逗男人喜欢耶。”

  程薇轻轻骂着那几个女生:“你们眼睛往哪里看啊,一个个都成女流氓了。”她的奶罩是前年买的,近年身体长高些了,因家中经济拮据,她将这个小了一号的奶罩将就着用。

  “我们是流氓?姐们儿,她说我们是流氓,格格,干脆,*她!”

  “要得要得。哈哈哈。”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拥过来,去拉扯程薇的衣服。有个胆大的,硬是乘机把程薇的衣角掀起来,让程薇露出白白净净的肚皮。

  躲在桔树不远处的吴大鹏,看见雪白的肚皮像阳光忽然钻出了乌云,灿烂夺目,脑壳嗡地一声,浑身似乎被火焰灼了一般。

  程薇在这种善意的玩笑中,招架不住了,尖叫着,往桔树深处逃去。那几个女生哈哈喧天,就像一阵大风掀得树叶哗哗响。忽然她们小声叽咕了几句,然后一齐喊“有鬼啊,鬼来了!”飞快地往山下跑。

  程薇自然有点害怕鬼,但她又怕女生们诓她走近了,又要开她的玩笑,于是胆虚地迟疑地站在哪里。可是,没有想到,那几个女生风一样飘下山去。程薇犹犹豫豫地从桔树深处走出来,走向去学校的小路。

  吴大鹏瞧见恶作剧的女生们丢下程薇,开始还想走出来给程打伴下山。但是,他忽然也想逗程薇乐一下,便站在桔树下也不吭声了。看看程薇走近了,吴大鹏用书当作面具,挡在脸前,从桔树枝叶下钻出来,忽然大叫一声:“劫色啦!”

  程薇看见一个没有鼻子眼睛的人突然一闪而出,真的吓了一跳,呀地一声,连连后退。

  吴大鹏看到收到了预期效果,好不高兴,也不把书放下,继续当他的蒙面贼: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脱下衣服来!”

  程薇这才听出是吴大鹏的声音,她走过去,将吴大鹏手中的书抢下,扔到地下:“你!快死了啊,把我吓得!”

  吴大鹏愣了下,一边弯腰捡书,一边笑道:“哈哈,我要真是个劫色贼,你今天就遭殃了!”

  程薇的脸绯红,嗔了吴大鹏一眼:“吴大鹏,你放正经点!”

  吴大鹏心里无比快乐:“嗯,我是校花的保镖!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要怕!”

  程薇“哼”了一声,加快速度,朝学校走去。走不多远,忽然放慢了脚步。

  吴大鹏喜出望外,走近了程薇。

  在这阳春二月曼妙的夜色里,他们第一次在桔园里并肩散步了……

3
……那是一个春天,

  有一个老人在南海边写下诗篇

  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

  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

  不远处的矿工宿舍,有谁在放录音机,一个女歌星深情地唱。

  程薇从二楼的工会主席办公室走出来;眼里含满泪水。

  程薇的家在常德青龙煤矿。这次回家,程薇想把家里的酢辣椒装一罐头瓶,带到学校去。她经常从家里带菜去学校。菜,都是母亲做的腌菜;酸盐菜、酸辣椒、酸罗卜、酢辣椒、霉豆腐一类。就着带去的菜吃饭,免得在学生食堂打菜多花伙食费。程薇没想到一回家,就看见爸爸躺在床上,隔一会儿痛苦地哼一声。程薇要陪爸爸去职工医院看看。她爸爸程友贵,才内退,也就是下岗了,想省几个钱,说刚刚吃止疼丸了,不要紧,不去。程薇反复劝,程友贵才起床,在程薇陪同下去职工医院。医生看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病,说在矿医院搞不明白,要去县人民医院检查。爸爸不愿麻烦领导,说这病拖一拖就会好的,不要检查得,免得多花矿里的钱。覃院长要求一定去县医院检查,明天就去;可是他最怕去矿里借钱了,因为矿里煤卖不出去,没钱;那个管财务的上官矿长像*护儿一样护着钱,院长一想起他就头痛;便要程薇来找矿工会借钱。

  可是,工会王主席说没得钱。

  走下几步楼梯,程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像打开了龙头的自来水哗哗直流。哥哥程虎上次为借钱的事打了上官矿长,不知逃到哪儿去了。母亲春节后已去广东打工,想顺便打听一下程虎的消息。家里只有爸爸和自己。自己不管爸爸,谁管?爸爸虽然内退,但每个月还有三百多块钱,是家里生活的稳定来源。如果爸爸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能上学读书吗?

  程薇越想越伤心,坐在冷冷的楼梯上,头埋在搁在膝上的两手间,抽泣起来。

  楼梯道阳光照不到,暗暗的;像老人忧郁的面孔。早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一遍一遍从楼梯道吹过。没有人听见有一个少女在这里哭泣。工会办公楼前的球场上,篮球弹在水泥场面上叭叭响,玩球的矿工们快乐地叫喊着。录音机里的歌声,仍那样清晰地传过来:

  ……春风啊吹绿了东方神州

  春雨啊滋润了华夏故园

  啊;中国;中国

  你展开了一幅百年的新画卷

  你展开了一幅百年的新画卷

  捧出万紫千红的春天……

  那录音机里的歌声嘎然而止。也许放录机的人突然有事要离开关电源了?

  这时候,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沿着楼梯走上来的是党办主任苏兴。工会王主席找他来商量三八妇女节的活动。苏兴看到一个小妹子坐在楼梯上哭泣,非常意外,听着哭泣声,心里不觉可怜。走到程薇身边,苏兴站住了,关切地问:“小妹子,你哭么的?那门的?”

  程薇擦拭着泪水,抬起头。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不过,看着那一双充满同情的眼睛,程薇忽然感到有了一丝安慰。她抽泣着说:“我爸爸不好,要去医院检查,找王主席借钱,王主席说工会没得钱了。”

  苏兴瞧着这个美丽而忧伤的小妹子,问:“你爸爸叫什么?”

  “程友贵。”

  苏兴不认识程薇,但程友贵还是知道的。程友贵是青龙煤矿的党员,劳动模范。前年春节前夕,苏兴还随着党委书记刘仁给全矿劳模拜年去过他家。去年,矿里搞减员增效,五十岁的工人一刀切,一律内退;程友贵也内退下岗了。

  “你爸爸那门的?”苏兴毕竟是党办主任,对劳模很关心。

  程薇止住了抽泣,说:“胸部疼,发烧。”

  苏兴想,矿里有二个月没有给机关的人发工资了,只能勉强给井下的农民工支会工资以维持生产;的确遇到了空前的困难。不过,一个劳模病了,无论如何要让他去医院看一下。如果因为企业困难,连劳模病了也不管,以后还有谁爱这个企业?需要工人赶生产任务时,就用“工人是企业主人翁”来激励,工人病了,却漠不关心,这已经是企业的一个通病;企业越来越不得人心了。不过,苏兴只是一个党办主任,管管党员的事,不管钱,没有实权。手中无权,说话嘴软;不能表硬态。于是亲和地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同王主席说说。”

  听了苏兴的话,程薇心里一下子舒畅了许多。程薇不知道这个文质彬彬友好和善的人是什么职务。她长到十八岁,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自然不认识苏兴。瞧着苏兴上楼的背影,程薇擦干泪水,站起来。

  一会儿,苏兴健步走来。程薇幽幽地望着苏兴。她不知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苏兴走到程薇面前,说:“我刚才同王主席讲了。他同意签字。你去写个借条吧。工会储金会真的没有钱了。王主席签字后,你去找上官副矿长签字,然后在财务科拿钱。”

  听说能借到钱,程薇心里充满了感激。

  程薇随苏兴再次走进了工会主席办公室。

  王主席瞧了一眼程薇,慢慢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铅印的借条,让程薇写上金额,在借款人后面填上名字。然后拿过去,在审批人一栏签字。王主席签字时,苏兴坐在王主席对面,随便翻看办公桌上的《常德工运》内部刊物。王主席五十多岁了。签名字的动作很慢。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显得十分庄严而神圣。

  王主席签字后,一边递借条给程薇,一边说:“储金会真的没有钱了。刚才苏主任讲了,变通一下。以储金会的名义去借钱。你去找上官矿长签字吧。”

  程薇是一个沉静少语的姑娘。她从王主席口中得知帮她说好话借钱的是苏主任,暗暗记在心里。程薇这才发现,苏主任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非常英俊。 。。

4
青龙煤矿办公楼建在山冈上,虽说只三层楼,却显得很有点气势。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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