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让任甄早已嫌弃了的屋子,现在却让他有种安全感,方才的紧张情绪也在进屋的这一刻松泄了下来。
“任甄,你回来了?是不是又带了只鸟回来?动物的尸体真有这么好吃?”
一个瘦小的少女说话时并不看他,只管撅着屁股麻利的朝灶台肚里塞木棍。
“麦麦,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任甄,要叫哥。”虽是责怪的话,但任甄却说得极其温柔。他把鸟往墙角处一扔,便转身倒在了床上。
说来也怪,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又天生倔强的妹妹,任甄就是没有办法对她发脾气。任甄对麦麦从来都是像一个父亲对女儿般的宽容,所以用了十年的时间都没改过来这个称谓。
麦麦丝毫没有理会任甄的意思。她往灶台里添了足够的木柴,起身后掀开锅心满意足的朝里面看了一眼,使劲的把那双沾了锅漆的手往身上擦了擦,转身又去码柴火去了。
直到锅里的玉米渣粥已经煮得八分熟时,麦麦才察觉任甄与往日有些不同,平素坐不住的人居然安静的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静。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捧住任甄的脸,那眼神像是在集市看一个牲口是否健康。她看了看左脸,看了看右脸,最后扬起下巴看了看喉结,认真说道:“没有生病,看来就是有心事!”
任甄有气无力的任麦麦摆布,也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别闹!”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倒霉,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麦麦愣了愣,噘着嘴把手从任甄的脸上拿开,继而揪住胸前的几根黄毛打着圈圈,不满的抱怨道:“不是让你今天不要出门吗,你偏不听!我和你说了今天预感就不太好。”
“你真的又预感不好了?”任甄一咕噜的爬起,若有所思的盯着麦麦那张少年老成的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麦麦说感觉不对,家里都会遇到麻烦事,这样的巧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前他都不信,但如今看来有些事情还真的挺玄乎的。女人的第六感觉貌似比太上老君的那张臭嘴还灵验!
任甄懊恼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唉,真是见鬼了!怪不得我又碰到了那个老头,只要和那个老头遇上就没什么好事。”
“那个老头?总是来找你的那个吴老头?”
“除了他,还能有谁?”
一提到那个吴老头,麦麦眉头就不自觉的蹙起,她咬了咬嘴唇,起身把锅里煮好的玉米渣粥盛了两碗出来,重重放在桌上,喃喃说道:“任甄,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那个吴老头不要理他,我看他总是神经兮兮的,有时候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这样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妈妈对儿子说的话,但任甄已是习已为常。
“那个人是我不小心撞到的,你不知道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还多亏了他……”
任甄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的眉头很快的紧蹙了起来。
“砰、砰、砰。”
来人显然缺乏耐心,声音沉重而急促。任甄和麦麦对视了一眼,都迟迟没有动作。
短短的沉默瞬间,时间过得既诡异又漫长。
隔壁家的狗狂吠了几声后,任重终于决定开门看看。谁知门一打开,他立马就后悔了。
面前的这个老头穿着灰不灰白不白的汗衫和蓝色大短裤,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白花短发,脸上的皱纹能夹死一只个头不小的苍蝇,有意无意的露出满口的四环素牙。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把赵扒皮变成一堆灰烬的那个吴老头。
“怎么又是你?”
任甄的眉头高高挑起,脸上的复杂神情已是摆了要将老头拒之门外的架势。吴老头却是不以为意的拍了拍任甄的肩膀,无视任甄的诧异直接进了门。
麦麦脸上的表情和任甄如出一辙,“哎,老头,你怎么又来了?”
她只冲吴老头嚷嚷了一句,见吴老头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吭声。她没有办法形容这个眼神是多么的让人不安,就像是一只老鹰看到猎物那般锐利,却也更为阴冷些。
吴老头转身坐在了饭桌前,从自己提着的塑料袋里拿几个快餐盒,盒子里面是他特地在市场上买的烤鸭和卤肉。
老头不把自己当外人!他轻车熟路的从地上的箩筐里寻来了一双筷子,烤鸭卤肉就着桌上的粥,吧嗒吧嗒的吃了起来。他的吃相不雅不说,还偏偏吃得满嘴冒油光,整个屋子就只听到他的牙齿快速嚼食物的声音,这让一旁边的任甄和麦麦不禁面面相觑。
午饭的时间,有些人家里的烟囱冒起了青烟,有些人已经吃饱了蜷在床上小憩,但他们却是要看着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大吃大喝,饿得也只能偷偷咽口水。然而,同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数次。
喝完了一碗粥,又啃了好几块肉,老头刚要端起第二碗粥时,斜眼看到任甄和麦麦一脸嫌恶的坐在床边,不禁微微一笑。他低头从后腰取下一个黑黢黢的小瓦罐,举起朝任甄摇了摇,挑逗似的说道:“过来,喝一杯!”
这个举动显得老头更像是这家的主人,而其他人都只是客人!
麦麦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每次都是这样,你去喝一杯吧,不喝白不喝。”她知道任甄是个酒虫,一闻到酒味就会不管不顾的爬过去,只为了能舔上一舔也好。
任甄知道吴老头的这一套,无非就是想要用酒来勾引自己的肠胃,再用那套胡言乱语来弓虽。女干自己的耳朵,但无奈的是次次他都抵不过酒的诱惑。本来就已经两眼发亮的任甄一听麦麦也同意了,没有犹豫的走过去挨着吴老头坐下。
吴老头抽出瓦罐的木塞子,凑上去狠狠嗅了一阵后,似笑非笑的把酒递给任甄。“以前给你带的是平常物,这个可是好东西,费了好大劲弄来的,也就这一口了。”
任甄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往口里猛灌了一口。随着浓香的烈酒穿肠而下,他不由得舒了口长气,大赞道:“好酒!”
吴老头见任甄已喝下,仿佛一块石头落地,舒心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馋这个,每次来都给你带酒,今天又救了你一命,好歹也要给我一点好脸色看。”
“不是我不给你好脸色看,你每次都胡说八道,不是让我做你的徒弟就是让我做你的女婿。今天又惹了事,把人都给……”任甄说到这谨慎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居然把人给弄死了!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堆灰,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歪门邪道。”
“我没有弄死人,犯了事的是你!”吴老头很淡定的回道。
第三章 好酒也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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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任甄恼得又猛灌了一口,将瓦罐重重放下后,眼神已有些迷离的他指着老头骂道:“我就说你一天到晚胡绉,吃完了没有?吃完赶紧给我走人!”
“你今天到坡上去可是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像那个卖饼的大嫂和修自行车的老头……还有,你的脚印留在那附近了。。不是你犯的事,还是谁?”
“你跟踪我!”任甄气得站了起来,却还是惦记着瓦罐里的那两滳,于是仰着头往嘴里倒了个干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说你一天到晚粘着我呢,原来是要设计害我。还说什么妖……”
任甄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一阵头晕,连忙扶着桌子重新坐下。
吴老头微咪着眼睛认真看着任甄。看了半响,他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别装了,木星童子!”
“……”
木星童子四个字就像一记结实的闷棍敲在了任甄的脑袋上,惊得他顿时哑口无言。原来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居然真的是仙……!这个害得他就像是一个画了浓妆的小丑,明明早已被识破却还在卖力演出……的损友,除了南斗星君还能有谁?
一想到这点任甄就不免有些懊恼!他瞄了瞄正低头专心摆弄头发的麦麦,压低嗓门怒道:“好你个南斗星君……不是说好了马上来找我的吗,都过去十年了,你现在才来?!居然敢耍你的兄弟,我看你是神仙当腻了是吧!”
神仙当腻的四个字,任甄说得咬牙切齿!想当初如果不是喝酒误事差点放跑了峨眉山的三大妖王,王母娘娘也不至于大发雷霆,还让玄武元帅一个大脚把他踢下了凡界,他怎么可能会在这?!
见任甄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吴老头反倒是十分的开心,他笑咪咪的拍了拍任甄的肩膀,摇头戏谑道:“我都给你暗示了,眼力够差的!非要我说得这么直白才知道是我?枉我认识你这么久!”
“少费话!”任甄不耐烦的动了动肩膀,急切的小声问道:“快说!是不是王母娘娘气消了,让我回去?”
“怎么可能?虽说那三大妖王后来很快被捉住了,关在了玲珑塔内。但是王母娘娘想要趁机修理修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放出话来不许任何仙出面帮你,让你在人间反省个几百年。”吴老头小声回道。
“几百年?”任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痛苦的说道:“就算是把我贬下来,好歹也把我的法宝给我留些阿。现在可好,连我成仙前的本领都搜刮走了。不但让我净身下凡,还把我关了几个月才让我下来,你知不知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阿?我一看全傻眼了,什么都不会,成天还被人耻笑。你,你……见没见过被人笑的仙……童阿?”
酒劲上来了,任甄的嗓门越来越大,脸红脖子也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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