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金的主母时代- 第101节

　　“裘先生，不用了，我自有办法。”万三金也知道他们是好意，可她哪里能够拿他们的积蓄，况且就算是拿了，怕也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的。

　　一直不曾再说话的邱大河蓦然开口：“你倒是可以去找邱老爷，有我们三人联名作保，邱老爷也会给上几分薄面的。”

　　万三金眼睛微亮，但亮了一会便又灭去，苦笑道，“邱管事，我现在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们，我今日已经替邱家与叶家签下了中游印染作坊的契约，契约三日内你们送与叶家即可。这样一来，帐房上应该没有多少流通资金了，怕邱家就算是想帮，也是无能为力。”

　　邱大河闻言登时喜不自胜，他是天生的生意人，自然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少利润，“你果真与叶家谈拢了？我当初还担心你会要租上游地段……黄叶，快去拿笔墨纸砚，我们赶紧将契约草拟出来。”

　　望着三人立刻又忙成一团，万三金忍不住轻笑，小心翼翼的替他们掩上房门。

　　屋外，月明星稀，果然是个极好的天气。

　　环视四周，到真的有些不舍，她在这里也足足住了将近一年啊。一回头，就见着侯瑄站在她一丈开外，定定的看着她，眼里全是兴奋的愉色。她不由舒了口气，“走吧。”

　　才走了两步，背后忽的传来一声低呼：“三金姐。”

　　她回头。

　　月色之下柳绿怯生生的站着，月色流连，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气度。她犹豫了片刻，定定开口，“三金姐，若是哪一日我无家可去，你可会收留我？”

　　万三金答的认真，“你若是哪一日在邱家呆不下去了，来找我便是了，我定然不会轰你。”

　　柳绿破涕为笑。

　　※

　　月色正好，已经是二更时分，路上也没有几个人，脚步踏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出了邱府大门，回头一望，那两个石狮子依旧矗立的威严，人非物还是，怪道古往今来的人都爱做上些许无关痛痒的歌赋来抒发自己的情绪。

　　“三小姐，我们走吧。”

　　旁边忽的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清冷阴柔，一时听来到也不算难听。万三金怔了会，左右环视，旁边除了小猴儿以外没有旁的人。

　　难道她思量太过，所以出现幻觉了？

　　“三小姐，我们走吧。”

　　声音蓦然又出现了，只是这次似乎添了几分笑意。万三金简直要惊骇了，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拍拍耳朵时，小猴儿走到她的面前，微笑开口，“三小姐。”

　　万三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瞳孔蓦然放大，不置信的瞪着只会朝她〃啊啊啊〃的侯瑄！

　　小猴儿会说话？！

　　见鬼了？！

　　她的面部肌肉几乎是在抽搐，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你、你……你不是哑巴吗。”

　　万三金竭力将自己从侯瑄开口说话这一极度震撼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僵了一会，面部抽搐的肌肉才总算平复过来，声音不免仍然有些僵，“你是女子？”

　　寂静夜色之中，他的声音愈发显得偏向女音，虽然男儿尚未变声之前声音确实与女儿家有几分相似，但这样的类似还真的极少。

　　小猴儿身子微不可及的僵了片刻，须臾之后，方才抬起头，脸部肌肉依稀看得出扭曲挣扎的迹象：“我不是女子，我是阉人。”

　　阉人？

　　万三金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一时倒是怔住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小腹忽的一阵闷痛，痛的她脸色登时苍白起来。糟糕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忘了她今日葵水来了这件事。

　　小腹又是一阵闷痛，痛的她头皮几乎发麻，耳里哪里还听得下去侯瑄口里那些容后再报的废话，拽着眼前少年就往春风阁的方向奔。

　　不理会开门妈妈见鬼似的脸，万三金将侯瑄往听花水榭正厅中一丢，扔下一句〃不准走〃就匆匆忙忙的往听花水榭的里间奔过去。一进了里间，万三金方才松了口气，随手在整齐摆放在架子上布垫里挑了一个直接进了里屋。

　　好一会，万三金方才出了来，一抬眼便见着那慢慢堆放了一架子的布垫，不觉暗叫一声奢侈。

　　春风阁里到底是春风阁，连这种平常人家每每重复使用的布垫，春风阁的姑娘们都是用完就扔，到有点像是现代社会的卫生巾，只不过高级上太多就是了，这些都可是用上等的棉布制成的，一个最起码百文钱。

　　门帘被掀开，烟如柳咬着手帕斜倚在门框上看她，连衣襟都是半露露出里面的肌肤来，腮红唇红，媚眼如丝的紧紧盯着她，蚀骨的风情在眉梢眼角里几乎让人醉了。

　　“三金？”连声音都不若平素的清冷，绵软而苏侬，略带些微暗哑，若是让外面那些客人听得到了，怕是连骨头都酥掉半边。

　　万三金稍一靠近，便觉得有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万三金不觉皱了皱眉。

　　烟如柳虽然是个花魁，却是春风阁里有史以来最不擅喝酒的花魁，常常两杯便已倒地不起。好在烟如柳也为了保持花魁的风度，鲜少喝酒，今日倒是难得。

　　“喝酒？”烟如柳似醉还醒的重复了一遍，“没有喝酒，我没有喝酒。”她摇了摇头，声音陡然欢愉起来，她直接往前一扑直接扑到万三金身上，扭着身子不断娇哼，“我倒是想喝酒来着，偏偏他只顾着自己喝酒，我陪着他坐了一日，他都不肯请我喝一杯。”

　　“他？”

　　烟如柳忽的咯咯的笑出声来，声音清脆的如同银铃一般：“还有哪个他，还不是你的那个他，真是个傻子，你道他是傻子不是……傻子，咯咯，傻子……”

　　说道最后居然没了声音，烟大花魁居然如一团烂泥一般烂在她的身上，睡着了。

　　万三金哪里扶得住比她高上一头的烟如柳，只得迭声朝外面扬声叫了声：“小猴儿，小猴儿。”

　　正在外面哈欠连天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闪人的小猴儿一听里面喊声，赶紧进屋帮忙扶住烟如柳将她扶到外间竹榻上睡了下来，偏偏烟如柳睡觉还不老实，时不时的娇媚往下爬，一直折腾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方才睡了去。

　　万三金累的要命，瘫软在烟如柳旁边好一会没有动弹，才要也跟着睡会，忽的感觉一道视线牢牢锁在她的身上，她全身打了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她看向小猴儿，懒洋洋的道了声，“说罢，为什么要装哑巴？”

　　小猴儿皱起了眉头，大大叹了口气：“因为我拜了一个坏师傅。”

　　从前有个门派，有个太监师父，然后收了一堆太监徒弟，专门替他还账。而他的烂账有很多，而且这些账由小到大不一，端由债主手上铜板大小来定，小钱做小事，大钱做大事，而且还不准赊账。

　　“你手上的银环是我师父欠在外面的最大债务，凡我门中子弟，见到那个债务，都必须视拥有人为主。”他觑了眼她手腕上的银环，又是大大叹了口气，眨着眼看过去，“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确实很可怜。”万三金好奇，没想到未轻寒随随便便送的东西居然这么好用，“那你怎么不想赖账？反正我又不知道……”

　　“我主要是很闲。”小猴儿皮皮一笑，“跟在你后面其实很好玩。”

　　万三金朝天翻了一记白眼：“很高兴我娱乐了你。”她瞥眼过去，“你真的要跟我回去，我家可是穷的很，我没钱养你。”

　　“没事，没事，我一碗白饭就够了。”

　　好大方的佣人啊。

　　万三金忽的睐眼过去：“你应该是在未轻寒送我银环之前就来了，是谁让你来的？”

　　“职业操守，不能泄密。”小猴儿笑眯眯的看向摊睡在地上的烟如柳：“三小姐找烟大花魁有事？”

　　万三金简单明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小猴儿仔细看了会烟如柳，低道：“我有个办法将她叫起来，只不过，她明儿可能会睡上一天。”

　　睡上一天？不过就算她睡上一天，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吧，她每日白日里也就是睡觉而已。万三金掩不住惊奇的看向小猴儿：“看不出来你到还有这个本事，快快快，你让她快醒了。”

　　万三金眼前金光一闪，这才发现侯瑄手上居然抓了根金针，向来只见过人家银针刺穴，他这个倒好，居然抓了根金针出来。这等有钱人，难怪他不担心在她身边会饿肚子。

　　胡思乱想间，忽的见着侯瑄拿着那根金针在烟如柳身上刺刺戳戳，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烟如柳轻呕了声，居然果然醒来了。万三金顾不得跟烟如柳解释，忙道：“快借我三千贯钱。”

　　烟如柳收回视线，不觉诧异盯了万三金一眼，“三千贯钱，你当我是开银楼的？”

　　“春风阁招财进宝，比那银楼可强的多了。”万三金手一伸，直接要钱，“快给我三千贯钱，我等着救命呢。”

　　烟如柳被万三金脸上的慎重也连带着慎重起来，可是……”我手上没钱啊。前阵子竹轩被十四爷放火烧了，我昨儿已经巴巴的请了匠人回来修葺，钱已经全部给人家了。你要是真想要的话，十天吧，十天我给你凑出来。”

　　十天？十天哪里赶得及！

　　万三金脸色忍不住变了变，她一直以为烟如柳手上肯定有钱的才向家里打包票来着，若十天，难不成真的看着娘在她面前上吊自杀。

　　烟如柳见万三金入了急色，不由也跟着急了起来，忽的，她眼睛一亮：“我记得你万家也是开古董行的，你瞧我这听花水榭到处都是古玩字画，随便拿两件真的出去都价值连城。你干脆拿两件出去当了……呀，你干脆去卖吧，我明儿随便请两位爷给买回来不就得了。”

　　万三金思忖片刻，只得承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才要请教烟如柳哪些是真货哪些是假货时，一回头，居然见着烟大花魁居然伏在竹榻又睡着了！

　　小猴儿脸色微红，讪讪道：“我、我好久没动针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