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除了万三金以外,所有人都愣住。
黄叶歪了歪头,忽的手也抖脚也抖,不置信的瞪着那个大姑娘:“你、你不是那个……”
大姑娘——姜春风学着黄叶歪了歪头:“黄管事,许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不理会黄叶的抽搐模样,她快步走到万三金面前,朝她恭敬施礼,“三小姐,一月之内未家都没有上门提亲从而不了了之,已经庄家通杀了。”
数个月前,钧州城里兴起一个赌注,赌的便是未家是否会上万家提亲。
由于赌的别开生面,钧州城里全都热烈响应。
黄叶这时候连嘴角都抽搐了,他唬的转身,一双老眼里俱是悲愤的光芒:“那个打赌你会不会在一月之内会不会答允未家求亲嫁入未家的赌局,是你设的!你居然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当赌注,你、你……你还我钱!”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赌局会设定时间,当初他还随着众人大骂这个庄家玩文字游戏,居然还设置时间!可当初,他们真的以为未家十四少爷会上门去提亲的啊!
万三金好整以暇的往旁边挪了个位置,避开黄叶喷出来的口水,慢慢道,“既然肯定有人会打赌,那我为何不自己玩。”她喝了口茶,很满意的看着她在外面设局的帮手,“怎么,收了多少?”
姜春风笑不露齿,俱是慈悲之色,“一共收了一千两百贯钱。”
身后传来轰然倒地声,黄管事长眠不复醒,呜呼哀哉。
“钱带来了吗?”
姜春风手一挥,手中已经多了一叠交子,她将交子交入裘恭手上:“裘先生,这里是三百六十贯,您请点收。”她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我记得,这三百六十贯里面,有三百贯是黄管事买我们家小姐肯定不会嫁入未家的。”
躺在地上的尸体腿脚抽搐。
邱大河与裘恭看着那叠交子,同时爆笑出声!
尸体自觉丢人,慢慢爬起来,爬到一处角落里再也不肯出来。
出了帐房,一直行至邱府大门,春风都有些欲言又止,美丽脸上全是为难之色。万三金看了好笑,也明白春风担心些什么,笑了笑:“说好了待一年的,还有两个月,我好歹要守个承诺。”
春风为难:“邱家的事情多少传了许多到外面去,如今的邱家已经不是昔日邱家了,我们手上的钱也足够将二少爷欠下的债务都还清了。邱家人也都说三小姐可以随时离开,三小姐还是回去吧。”
如今邱家大夫人疯癫之症未愈,三夫人听说长了天花所以被关在芙蓉轩里不给出来,邱家大夫人的贴身婢女跳井而死,邱家老爷将一个婢女认为女儿,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着这些流言蜚语,而且越传越离谱,如今的邱家,真真正正的是乱成一团了。
万三金摇了摇头:“大夫人于我有恩,邱家那些管事对我真的很好,我实在不忍心现在就抽身。况且这些事情多少与我有些关系,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见春风还是一脸忧虑,她心中一暖,不觉微笑,上前将春风牢牢环住,“你回吧,我心里有数的。”
春风眼眶一红,低道:“那三小姐你自己保重,夫人还在等你呢。”
万三金将依依不舍的春风送入门,看着她的身影汇入人群之中,一时怔仲了下,不觉叹了口气。回过头,却发现邱荣祥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包裹算不得大,却是有份量的很。
万三金展眉而笑,走了过去:“大少爷现在居然知道逃跑不用带书了,可喜可贺!”
邱荣祥俊脸上一红,咕哝了声:“你少笑话我!”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左脸之上,认真道,“当初那巴掌,对不起。”
当初得知他身世原委之时,他震惊愤怒之下甩了她一记巴掌,虽然十四很快便甩了他两巴掌,但到底是他打了她。
万三金不以为意:“大少爷是不是想让我打你一巴掌消消气?”
邱荣祥闻言立刻往后退了三步走,捂着脸如临大敌,“当初你甩三……大姐……”他顿了顿,表情有些纠结,随即不在意的笑道,“我还是叫不习惯,还是叫三娘吧,你甩了她的那一巴掌,足足让她的脸肿了五天,我可不敢给你打!”
万三金很是惋惜的收回手,似乎非常不悦他不给她打巴掌一般,板着脸道:“那就恭祝大少爷此去开张大吉了。”
“在你身边学了半个多月,早就学会了几分眼高手低,在那种南蛮之地,我学富五车的邱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做不成生意,你少小瞧我!”邱荣祥恶狠狠的瞪眼过去!
万三金失笑。
邱荣祥看着她笑,也掌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就站在门口,跟傻子似的笑了一起。最后还是邱荣祥先敛了笑意:“我先走了。”
万三金微笑:“保重!”
“你替我转告十四,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他都认为自己没有朋友,但我还是当他是兄弟。”
万三金还是微笑:“你都说他是个孩子,我肯定是说不通的。这种话还是等你回来自己跟他说罢。”
邱荣祥一时哑然,沉默了会,俊脸的脸上勾出爽朗的笑来:“你说的也是,等我回来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他顿了顿,定定的看向万三金,迟疑了好一会才笑道,“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也保重。”
说罢,邱荣祥潇洒转身,将包袱往后背一甩,龙行虎步的直接上了门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仪态端稳,倒真的是多了几分生意人的成熟。
半年多,所有人都在长大,虽然不清楚长大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这就是人生之中必经的阶段,走不掉也是逃不脱的。
许多年以后,邱荣祥一手抱着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一手翻着账本,一边漫不经心的跟一旁替他算账的娘子说:你不知道,当时我进了马车,当时就哭了稀里哗啦,我真感觉我是被爹被十四还被三金给赶出去的。那滋味,可真难受。
他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不屑的嗤笑了声:被赶出府后你又学了什么?
邱荣祥沉默了好一会:看书。
当然这是后话了。
马车往南边辙辙而去,万三金目光遥视,心中默默道了声,“保重。”
本是想要继续微笑的,两腮却不知怎的已经有了湿润之意。邱家如今最辛苦的恐怕是邱大少爷,明明是大夫人的亲生儿子,转眼又还是云念裳的被陈妈偷偷抱走的幺弟,身份的转换恐怕不是这娇贵大少爷一时能接受的了的。所以也只有逃了。
邱府的那些秘辛虽然她从来没有询问过,但心里其实已经如明镜似的剔透。因果循环,本来就是在惯例。
才要转身进府,忽的刚才帮忙整理行礼的小厮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只听到其中一人说道,“你到怪不怪,大少爷明明是替老爷出门做生意的,居然还带了一箱子书出去。”
另一人接着道:“哪里是一箱子,你没看他的衣服里,也全部都藏着书呢。”
万三金一时哑然,憋了一会,却是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狗改不了吃屎啊……
※
一连已经下了足足两天的雨,邱大少爷走的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转瞬之间已经是深冬了,似乎为了弥补夏日没有什么雨水,雨就是舍不得走,非得把夏日剩余的雨水全部下个干净才好,天气也慢慢往寒里面走,穿件大氅都觉得发寒。
“三小姐,请留步!”
万三金撑着伞停了下来,看着后面那个小厮捧着一叠子账簿赶了过来,她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邱管事的病不是还没有大好?”
那小厮愁眉苦脸:“可不是,昨儿才好些了,二小姐非要让邱管事将账簿全部理出来,说是怕……”他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只是含糊顿了顿,又道,“邱管事昨晚挣扎着起来看了一宿账簿,今儿一大早可好,又发起烧来。我还想着赶紧得请桃大夫再去看看呢。”
“病去如抽丝,向来都是如此的。”万三金看看自己手上那一叠明细,需要采买的存货得今儿全部理好,否则明日采办没有个目录,说不得又会整出什么事情来。再看看那一脸期盼模样的小厮,不觉叹了口气,今晚恐怕又得熬夜了。“算了,你给我吧,只不过等哪日二小姐问起来时,你千万不要说是做的。”
如今的邱家,邱大夫人时清醒时不清醒,邱大老爷缠绵病榻,邱大少爷也去广州管理那边的生意,大小姐邱柳绿与二夫人柳敏又是温婉不中用的性子,三夫人成日在她的芙蓉轩只会弹琵琶,站出来当家主事的居然是邱家二小姐邱荣妍了。
只可惜,邱二小姐撒娇耍小姐脾气比较擅长,对这些商事真的是一窍不通,每每都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
小厮登时千恩万谢:“小的绝对不会说,小的替邱管事多谢三小姐了。”
“得了,别谢了,你帮我捧着吧,我一个人可捧不过来。”
“是是是,我帮你搬!我帮你搬!”
将两叠跟小山似的账本明细堆上桌案,万三金便将那小厮给打发走了,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肩膀忽的被人按住,动作细致而温和,她也不回头,淡淡笑了声:“小猴儿,好几日不见,你这按摩的手艺可是见长啊。”
后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嗯”了声。比起原来连绵不断的“啊”声,这一声明显清脆了许多。万三金回头看向背后沉默的少年,不由惊呼:“小猴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小猴儿眉开眼笑,露出唇边两颗虎牙。
不过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原本相貌普通的小猴儿眉眼陡然似乎开阔起来,虽还没有未轻寒之流的俊美,但已经开始露了些微俊俏颜色,瘦瘦高高,从背影看过去,真的是像一个翩翩少爷之类的。再加上她这阵子请黄叶带他出去跑生意,世面见的多了,以往身上的卑微之色也一扫而空,怪道最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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