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住你家,我想住在酒店。”
“喔,是吗?”
“真的,我喜欢住洒店,住人家家里我特别不自在,特别,又是住在你家。”
程小东加重了这个“你”字,要是运气好,她的家应该也是他的家,但是现在,她家是她家,他家是他家,她有孩子有老公,他还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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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33(3)
麦洁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啊,拿出电话来,联系酒店,最后决定去密歇根湖边的W Hotel。“风景很好,房价也不是很贵,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密歇根湖和Navy Pier,美极了,上次贺小梅来这儿开会,就住在这里,走的时候跟我说,美极了!”麦洁模仿小梅那尖尖细细的声音,“美极了。”
程小东哈哈大笑。
麦洁接着又说,“本来应该给你接风洗尘,但是今天晚上托比和麦克没有人照顾,时间又晚了,你看,你位子后面的箱子里有我刚买的热狗、可乐和香肠,你就先在酒店将就吃点,明天乔治会回来带小孩。”程小东初听没明白,后来一回想,喔,乔治是她老公,“明天我可以全天陪你逛逛芝加哥,晚上到我家晚餐,这样安排可以么,芝加哥博物馆你一定要看看,也是美极了,我个人认为啊,芝加哥是美国最美的城市。”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程小东由麦洁领着,开始了他的芝加哥之旅,芝加哥果然是美国最美的城市,大雨过后,一切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摩登无比的街道摆在大片大片的湖光山色之中,,程小东却无心欣赏,甚至相机都很少拿起来,从早上到下午,他都在注视着麦洁,叹道“你的眼睛真漂亮,真像……”
“真像谁?”麦洁接住他的话, “又是吴倩莲。”
“吉榕啊。”
“我是她姐姐啊,说她像我还差不多。”
“嗯,是啊是啊!”
程小东有点慌张,他越是慌张就越是话多,越是话多越是口不择言,他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几句赞美,“你的皮肤可真好啊!”
“鞋子真好看,显得很性感。”
。。。。。。
“我怎么就没这个福气讨你做老婆呢!”话音一落,他也觉得这话对一个有夫之妇说起来,有点无耻,可他顾不得这许多了,刚刚拾了条命回来,他得由着自己性子胡来。
在芝加哥游船的甲板上,麦洁被他盯得实在不好意思,只好笑着说:“小东,你追女孩的技术怎么越来越退步了,这样赤膊上阵,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程小东涎着脸笑,“我只追过你,麦洁,我还可以重新再追回你么?”
头上阴影掠过,大船正经过芝加哥大桥下,程小东向前一步,不失时机地抓住麦洁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可以重新再追你么?”
这一回,轮到麦洁目瞪口呆,她定定地看着他,“你说呢?”
程小###然满面通红,然后又脸色煞白,他讪讪地把手放下来。
“小东,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时差没倒过来啊!”麦洁关切地问。
程小东低着头哼哼哈哈说“我是受了点刺激,不好意思啊!”
程小东确实是受了刺激,他的刺激是——他的心不跳了。
——谁说的,嗯,他妈说的,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很简单,找机会拉拉她的手,看自己的心跳不跳,跳得多厉害,快跳到嗓子眼里,那就是喜欢——他被自己厚脸皮找来的真相惊呆了——果然,不是麦洁。
这真相让他到麦洁家吃饭时都魂不守舍,麦洁的两个儿子是混血儿,非常帅,她的老公乔冶更是标准意义的美国大男人,乔冶学的是天体物理,和他一样,喜欢看星星,程小东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私心杂念的人,和他一比,程小东觉得自己猥琐得不行,恶心得不行,脏得不行。乔冶搂了搂麦洁的腰,大方得体地招呼程小东,一边再招呼看顾两个调皮的男孩子,泰然自若地在程小东面前展示标准的幸福家庭生活,程小东被那些叫做温馨的小泡沫冲了一脸,看着这幸福的一家四口,心里突然无比羞愧。
麦洁做得对,就是搁他,他也不选自己,要选乔冶。
麦洁家的小院子很宽,种了很多树,树下有秋千,还有一个大大宽宽的的塑料浴塘,里面有很多黄色橡胶小鸭子,程小东觉得他就是那里面最大的那一只,一个典型的大SB,他横冲直撞冲起麦洁平静的生活里,把她家的地板搞得水渍四溅,把自己变成她心里的一个笑话,他这是在干什么,疯了么?
《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33(4)
程小东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晚饭,然后告辞。
他打的回了酒店,一进门,站在落地大窗面前,人就呆住了。
天色微蓝,满天红霞,无边无际的水面向他扑了过来,“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么美,这么美,他该拿这么美的地方怎么办?他该拿自己怎么办?他该拿吉榕怎么办呢?
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感情而羞愧,他拿着这不合时宜的感情无处藏身毫无办法——他该去哪里?他不想回广州也不想回长沙,他该去哪儿?他只知道,他得马上离开这儿。
他突然悲从中来:妈妈,我该去哪儿?
程小东的纽约之行结束在第四天的下午三点。
他小时候背诵的最高贵的话是保尔柯察金同志告诉我们:人的一生是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长大后程小东发觉自己经常虚度年华而不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他对自己浮花浪蕊的人生状态还挺享受。他的设想,他可以早死也可以晚死,不会名垂青史,死在扑头党的砖头下,那也算正常殉职,要是死于麻将桌上的天胡而心肌梗塞也算是最快乐的死法,可是,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死在一个布鲁克林混混的手上。
这个穿着黑呢大衣红毛衣眼神混浊的大个男人伸出一只手来,手背腥黑、手掌腥白,带着一股腥气,他个子高,手伸过来几乎擦着程小东的脸而过,本来按平时为人,程小东也会给,可是他这一世人,最恨的就是高个子男人,咦,你以为你高,就可以把脏手甩到我脸上来么。程小东不由地一阵恼怒,身旁的林肯还来不及提醒,程小东早不假思索劈面就把手上一新出锅的,热气腾腾honey roasted nuts往这黑人脸上扔去,顺手大力挥拳把这只脏手打开。
然后,对面男人的另一只手里就多了一支枪,然后这只枪就冒烟了,然后,他胸口一阵剧痛,然后,天就塌了地就倒了。
他躺在地上,突然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结尾也蛮好的,至少不用想回去还是不回去。啊,吉榕,你会为我流泪么?
我这一辈子白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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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34(1)
“他的纽约经纪人吓坏了,说那天真是见鬼了,程小东明明有很多事,他却偏偏要选那天去布鲁克林玩,Williamsburg是治安最好的小区,他可以走第二十五街,可是他偏要走第二十四街,路边上有一个咖啡厅,程小东说很漂亮,经纪人说那不如去坐坐,程小东说不,然后他就这么急匆匆目不斜视地来到二十四街拐角停下来看墙上的涂鸦,等到了那个黑人……”麦洁在电话里哗啦哗啦地说,每一个字就像天下浇下的大雨点,无情地把吉榕浇了个透心凉。
吉榕望着窗外,天色将明未明,那不知名的黑暗处,有几颗细细的星星。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不就叫——命么。
急急地赶上去,没有迟一步没有早一步,碰得准准的,死。
死。
雨越下越大了,淋得人没有知觉,吉榕皱了皱眉,按按肩膀上的二头肌,麻的,做梦吧!程-小-东!死!开玩笑。
第一次见他时,他还留着中分头,一对桃花眼亮高的,他打电话来兴奋地叫“吉榕,找到一家肯接受你的报社啦!”他记得她的生日、鞋号、讨厌的菜;她最伤心的时候陪她下棋;失眠时陪她聊天;帮她做家务带吉祥,边换尿布边吹口哨;她见他的最后一面,是他拖着口大箱子,她站在窗台边,抱着小吉祥,出了单元门,他走了十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倒着走,边摇手,“小胖子,照顾好你妈妈!”
怎么可能?
甚至连医院也没进,就这么死了?当场就死了,一秒种二秒种三秒钟快活的程小东骄傲的程小东会打架的程小东就这么消失了,是谁,是谁在命令程小东急匆匆地踏上去美国的飞机,是谁命令程小东急匆匆地离开芝加哥城,是谁命令程小东急匆匆地赶快去布鲁克林,是谁命令程小东急匆匆直奔二十四街拐角,是谁?
是谁??
这茫茫宇宙间,是谁,是谁那么无情地命令我们干这干那,是谁命令我们在某时某刻直奔一个死亡之约。是谁?!
“榕榕,榕榕榕榕榕榕榕榕?”吉妈妈一叠声地叫。
吉榕一分神,手一用力,钉尖刺到手心里,痛!
“程小东死了!”吉榕对着空气说。
“啊!……这孩子,这孩子,怎么会!唉……” 吉妈妈一顿足,一叠声地叹息。叹完了,也不知说什么。
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呢?跺着脚、捶着胸、趴着墙、或者着滚到地上大哭?让悲伤从喉咙里冲出来,从眼角流出来,从地上跺出来,从墙上捶出来、从脑袋里撞出来,可是,吉榕什么也不想做,她发现,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喃喃自问: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吉妈妈拍拍她的肩膀,细细地嘀咕了一句:“我早说过他命相不好啊!”
“咚”,一声闷响,是从吉榕房里传出来的,过了一分钟,听见吉祥猛烈的哭声。
“坏了,吉祥摔下来了!”两人反应过来,脸都唰地一下急白了。
两个人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