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比欢喜。
第三种是侯府的亲戚。我娘这边的亲戚比较少,只来了堂叔和堂婶。其他都是我爹这边的,除了金陵徐家是大姐的夫家外,并没有特别近的亲戚,基本是些三代以外的。其中有师徒三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年纪最大的是师父,大约三十七八岁,国字脸,古铜色皮肤,长得彪悍魁梧,目光像鹰一样锐利凌厉。我听人通报他姓名时,眼珠差点掉下来——他竟姓林名彪。大徒弟叫林威,大概二十岁左右,相貌普通,但亦虎背熊腰、步履稳健。小徒弟叫林乙,十四五岁,圆圆脸蛋,浓眉大眼,身体也很健壮。姑父家不知出了什么事,到现在也没赶来。姐姐和奶奶看起来很是焦虑。
第四种是我们三人的同窗,他们几乎都是在父母的陪同下来的。只有一人是在管家带领下来的,并无父母陪伴,通报出身份,是什么雍王的世子明煦。他是木思轩的同窗,年纪稍微大一点,大概有十五六岁,五官很标致,但自进灵堂后,那双轻浮的桃花眼就不停地在木思媛身上打量。三姐木思媛沉浸在悲伤之中,一点都没留意到他目光。我对这种人比较反感,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他似乎觉察到了,嘴角浮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吊唁完,他转身离开前又分别看了二哥三姐一眼,那眼光高深莫测、令人生寒。
我的同窗们也来了一些,但我一点都不记得她们了,幸好有人通报。我努力记下她们的名字和样貌。其中有几位女孩子对我说了些安慰的话,她们称呼我为“盟主”,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不至于自恋到会认为自己是什么武林盟主,但想想过去连汉文都不合格的我肯定又不可能是什么书盟、诗盟的盟主。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明白,还是等回学堂再问她们吧。
吊唁进行了两时辰,人逐渐少了,远远地看见来了一大家子人。夫妇二人各拉着两名女童,一名少年紧随其后,后面是一名书童和五名丫鬟。中年男子大概三十五六岁,白面微须、相貌俊朗、气宇轩昂,身着一袭白色锦袍,更显得气质飘逸出尘。他拉着的女童,左手的十岁左右,右手的七八岁。美貌少妇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身素衣,也挺着个大肚子。她面色略显苍白,但五官秀丽、体态丰盈,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风韵。她拉着的女童,左手的五六岁,右手的三四岁。
我目光落到那位少年身上,那清澈明净的眼神、白皙俊秀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材、温文尔雅的气质竟和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像重合了,我居然是记得他的。哦,初晓,我历经转世都未能将你忘却,我以前真的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恨你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心中有恨意呢?我痴痴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大家见到他们,都安下了心。进了灵堂,姑父连声说抱歉,说是因为姑姑坐船呕吐得难受,只好先去看大夫,耽误了时辰。奶奶问姑姑现在感觉是否好了点,说来晚点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母子要平安。姑姑说,看过大夫,现在好多了。
然后姑父一家换上孝服,由长及幼依次进行了拜祭,四个女童名字依次为:初雪、初露、初霜、初雲。
拜祭完,他们一家都留在了灵堂内。灵堂更显得拥挤了。
我再次盯着初晓打量,他比印象中的又高了些,俊美的面容依旧,看不出以前受伤的痕迹。他哀怜的目光落在了木思媛身上,她也正抬起哭得红肿的杏眼凝望他。两人目光相接,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滋生。我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意:他从头至尾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我。
“表哥!”我脑门一热,居然喊出了声。
第八章 责罚
我顿时感到数十道疑惑的目光投到我脸上,这其中包括初晓的。
你终于肯看我了。呵呵。看我怎么戏弄你。
我对初晓眨了眨左眼,接着伸出舌尖在嘴唇上打了个转,然后用右手食指在右面颊上揉了揉。
初晓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白净的脸蓦地变红了,表情又羞又窘又怒。他垂下眼帘,将头转开,不敢再看我。
“胡闹!”奶奶勃然大怒,“这里是灵堂,岂容你如此不敬!你给我跪在你娘灵前磕一千个响头,磕不完不许吃饭!磕完头,给我跪搓板,一直跪到后天入葬为止!”
“奶奶!”“外婆!”“娘!”众人惊叫道。
我吃惊地瞪着奶奶,我知道我刚才确实有点过分,但是这惩罚也太严厉了吧。谁说的她很慈祥呢?
“奶奶,妍儿年纪小,不懂事,请你不要责罚她。”木思媛第一个开口帮我求情。还是姐姐对我最好,我心中竟有了一丝愧意,刚才真不该心生醋意。
“娘,妍儿是犯了点错,但您不必这样责罚她。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总不能让其他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姑姑亦帮我求情。
“今天谁给她求情都不行!从吊唁开始,她只哭了一小会,一个多时辰连一点泪花都没有,只顾着盯着来吊唁的人看。我们木家怎么会有这种不孝的子女!”
“奶奶,您不能怪妍儿。她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才会对娘感情淡薄了些。” 木思媛辩道。
“好好的怎么会忘记以前的事?她刚才做的动作,不是明明记得去年那件事吗?”
“二十那天下午,妍儿不小心溺水,昏迷了四天,醒来后就失忆了。去年那件事,是前几天我们讲给妍儿听的。”
“为什么没人和我说过她溺水这件事?”奶奶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堂内一圈,竟有几名知情的仆人吓得腿直发抖。
“是少夫人的意思。她怕您担心,临终前特地嘱咐过的。”莲姨忙解释道。
“少夫人是因为妍儿溺水昏迷才心疾突发的?”
“是的。”莲姨垂下了头,不敢正视奶奶。
“那个丫鬟青荷也是因为这个自杀的?”
“是的。”莲姨答道,声音竟带了一丝颤抖。她也害怕吗?是怕我会说出来,还是害怕这么严厉的奶奶会发现真相?
“哦,倒是个忠心的丫头。给过她家抚恤金了吗?”
“给了三百两。”
“哦,那还好。”奶奶不再去看莲姨,转而对我说,“你这顽劣的性子一点都没改。就算不记得了,那也是要罚的。就少点吧。先罚磕一百个响头,再给我抄十遍《孝经》,明天一早要交给我检查。”
“是。”我不禁向木思媛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忧心忡忡地回望了我一眼。
奶奶似乎料到我答应的这么快,疑道:“你不是最不喜欢抄书吗?是不是又想叫别人帮你抄?那可不行,你必须自己抄。若是抄的不好,可是要重抄的。”
“额,知道了。一百个头现在可以磕吗?”
“磕吧。”
我心里确实有点惭愧,娘牺牲自己性命救我,而我却这么薄情寡义,于是对着娘的灵枢认认真真地磕了一百个响头。
磕完,奶奶似乎比较满意。
已是午时。该开饭了。
木思媛仍坚持留在灵堂。奶奶让其他人先去吃饭。依次入座后,丧席开始,冷热菜流水般地摆上。
餐毕,来吊唁的人并未离开。原来这饭是要吃三天的。
我回到灵堂。木思媛已叫如意给我取来了《孝经》和文房四宝。
我进了灵堂的偏房,坐到桌子前的座椅上,感觉桌子有点高,站起了身。芸香给我铺开宣纸,研磨。我拿起《孝经》数了数,一千八百多个字,十遍不到二万字。我拿起毛笔,感觉还是有点生疏了,自上高中以后就没认真练过吧。先在一张纸上试写了几个字,练了练手感。芸香看见我的字后,面露惊讶,说我写的字变了。
“你以前并不是我丫鬟,也熟悉我的字?”
“青荷休息的时候,都是奴婢替她伺候四小姐的。”
“休息?”
“嗯。青荷每月十三休息,芯兰、如意每月十八休息都是奴婢替她们的。”
“哦。青荷休息一般干什么?”
“她休息时,奴婢没怎么见过她,可能是去绸庄帮莲姨的忙了。芯兰是回家看望父母。如意则是一休息就跑出去逛街,买零食吃。”
没怎么见过她?难道是去和什么人汇报情况了?
“我和青荷感情怎样?”
“很好吧。你洗澡从来都不肯让奴婢在一旁伺候,只肯青荷伺候的。”
洗澡不用芸香,是因为怕身份被发现吧。“你知道青荷有块白色玉佩吗?”
“好像是有块,但没怎么见她戴。”
“你知道是谁给她的吗?”
“不清楚。”
“哦。”想了会说,“我现在写的字与以前有何不同?”
“四小姐以前写的字……奴婢不敢说。”芸香有点犹豫。
“是不是很难看?你说实话,我是不会怪你的。”
“不是一般的难看。老夫人说四小姐写的字像是狗爬的。现在四小姐的字漂亮得多了,真像是换了个人写的。”
汗!难怪姐姐对我抄书也那么担心。
“人倒是没换。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如意说过,我昏迷那几天去另一个地方呆了很多年。在那里我是练过几年字的。”
“哦。原来是这样。”
这样,我一边抄书,一边向芸香打听青荷的情况。
她说的都是些很零碎的事情,我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
繁体字笔画有点多,十遍抄完时,天已经快黑了。
我拿着抄好的《孝经》进了灵堂。堂内只有哥哥姐姐们,还有几个丫鬟和仆人在。姑姑一家人都不在。
“姑姑他们家人呢?”
“一个时辰前,姑姑她腹内疼痛难忍,姑父和表哥送她去了医馆。初雪、初露、初霜在书房温习功课。|Qī…shu…ωang|初雲由莲姨带她去街上转了圈,然后送去睡觉了。”木思媛答道。
“哦。姑姑没事吧?”
“胎不是很稳,不清楚现在怎样。”
“希望她没事。”
“嗯。”
我走到奶奶面前,把我的成果拿给她看。
奶奶接过我抄的《孝经》,当目光落到纸上时,她神色凝重,极为仔细地翻阅了每一张纸。
“这字写得端正、饱满、大气。开始时下笔比较生涩,似是很久未写过字,后面越来越上手,写得甚是流畅潇洒。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