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跑,唐皆能半是恭维半是挖苦曾晋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曾晋前想起在南城门的遭遇,显得极为狼狈:现在洪福堂撇开我们恒丰公司,我们以往做得是有些欠妥,以后洪福堂的水货,咱七折优待。
这时祖荣赶来了,头上全是汗:曾老板来也不说一声,这么大的稀客,咱也得找个地方,好好接待呀!唐皆能笑着对祖荣说:曾老板的生意,咱以后要帮衬帮衬;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看这点小事,怎能劳曾老板大驾?曾晋前不再客套:现在衡阳、永州、郴州甚至宝庆,都是从衡阳进货,衡阳现在只有咱们两家做生意,根据各地的船期,咱们还有至少四个月生意做,你看这价格咱们是不是也要提一提?这事,晚辈也想到了,正想前去拜访,就是敝号力小微薄,恐客商它去。这事,湘江沿路都有商量,就是到了汉口都没问题,曾晋前打包票。是啊,曾老板是招商局的大红人,有您这句话,咱也放心了。
第二天,衡阳与省内各家洋行同时提价约两成,各地商家怨声不迭,但买卖属愿打愿挨的,谁也没办法。洪福堂这次可赚了个满盘满砵。为了给城防营的弟兄们打气,唐皆能在城防营仓库租用完毕之后,把魏国和魏杰两人的婚事给操办了。办按照出族的规矩,唐皆能是魏国、魏杰的师傅,属于领门人;虽然魏国和魏杰已经入了帮会,但按亲疏,他比邓世耀更说话算数,魏氏两兄弟更听他的。唐皆能对此可没敢马虎,他按规矩拜访唐家龙,答谢作媒,送唐家龙金元宝两尊;又去李复家,送李唐寅字画一幅。礼数到了,魏氏两兄弟的婚事按民国新作法,也操办得体体面面的。唯独,两人在衡阳尚未置房,暂住岳父家。唐皆能安慰两兄弟说:你们身为军警,当有为官模样,纵使洪福堂有置房之心,也未必敢如此招摇,还是等兄弟日后自行积累,切勿生气。魏氏兄弟说:哪有意见,咱们出来作事,可不能给大哥丢脸,更不能给大哥添麻烦。唐皆能听到他们这样说:能想通就好。
到民国四年初,湖南各地商行陆续缓过神来,纷纷从东洋进货,洪福堂已无利可图。唐皆能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赚来的十五万银元,换成美元,让邓世荣从上海,采办美国机器、原料,办起了洋火厂、碾米厂和洋面厂。至此,洪福堂除洋货、药材买卖、入股钱庄外,又正式成了工坊主。
天心码头的货栈,这时显得异常的热闹,唐皆能他们发了大财的消息在衡山、金溪的乡下传遍了。为了找出路,乡下人都来找唐皆能他们,轮番往城里来看唐皆能。没读过啥书的就谋事做,读了点私塾,会打算盘的,就找唐皆能谋职;唐皆能就往家里捎话:凡是出来谋事的,先去找他堂客梅子,出来这么些年,他很多都不认识了,更搞不清亲疏,让自己的堂客写个信来。这边的杨子和阿兰不高兴了,跟男人讲悄悄话:来这儿找姑爷的,都揣着正房的信,那还要我们干啥?唐皆能安慰她们:据老人们说,咱唐家在衡阳落户可是有上千年的历史的了,虽然没有一些名门正派那样出过大人物,但是光五服亲戚就四五百,咱不想图个名声,也得立个家风;找你们谋事,那还不得去广州、上海作烟花之女啊?杨子和阿兰听了也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就要求自己男人:以后县城和乡下来人,由她们俩接待,免得姑爷在他们面前掉价。唐皆能就嘱她们:凡五服之内的,均可谋职,五服之外者只可谋事,不沾亲带故的,打发路费回家。女人就说:这可不是开祠堂,不怕找些窝囊废,光吃饭不干活啊?唐皆能摸着自己的女人说:你不想立牌坊,我还想着呢,现在堂里光一个祖荣就够了,要那么多聪明人干啥,添乱啊!女人看到男人说这个,知道他又想玩花样了,就拿出两招让自己的男人弄个舒舒服服。唐皆能问她们:不是在堂子里学的吧?女人说:在家没事,从书局购得道家“房中术”,正一起学着哪。唐皆能说:男人干这个,伤精败体,你们整天琢磨这事,不是想我早去吧?姑爷,你就放心吧,咱教你的,都是合二为一的夫妻之道,古人御千女而延年八百,想必姑爷也听说了吧?得了吧,嘴上这么说,可从没这么做。那我就再教你一招忍精养气术,总该行了吧&;#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隔壁这边,菊灵家也跟着热闹起来。金溪村村里人都知道唐皆能是菊灵表哥,跟其实是岳婿关系,唯独其实女儿死于非命,都说皆能是克妻命,现在想谋个差使的,都避讳去找其实,转而找菊灵。菊灵成天陪着客人,幸好家务有百合,琐事有丫环唐五妹张罗。这天菊灵家里来了原来公立一小学校的校长唐文。菊灵显得有些意外,不知唐文所找何事。唐文说:自显德入中学堂后,有一段日子没见你了。菊灵说,显德在成章中学堂寄宿,成绩尚可,得校长培育,尤喜爱物理、化学各科新科目。唐文说:显德聪明好学,真正似他父亲;唯性格高傲,恐有点象您。菊灵被这突来其言给愣住了:是啊,一直想登门拜访校长大人,唯独一个女人家,恐有不便。唐文说:我结发之妻已经申明离婚了,现在民国倡自由之婚姻,身为知识份子,当以身立榜样。菊灵端庄地笑着:先生身体力行,小女子佩服。唐文就说:以夫人大家闺秀,又端庄美丽,难道就没有再成家之想?菊灵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小女子,虽不图甚么贞节牌坊,但心已成灰,万万没有此想法。唐文就叹气:要是遇到合适的,您还是应当考虑。
唐文走后,菊灵的心里老是不安,她仔细想想,越看儿子越像他象死去的进士父亲,光先的阴影不散,在菊灵的心里投下巨大的石头,引起阵阵波澜,她连着好几夜都失眠。杨子、阿兰过来看她,劝她:若有合适之人,当可嫁。菊灵说:姐妹们多心了,只是担心儿子而已。两人就细问其事,菊灵说,孩子处事为人象他父亲,恐以后有命运之灾。杨子劝她:其人自有天相,命中注定的事,乃祖山荫庇,留名千古;只是民国初立,非百年不可灭,人生岂有此长寿?阿兰也说: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哪有倒退的?不要再想此事。百合在家里也过来看两位小妈,杨子说:都认不出了,真是过一年一个样,也快出嫁了。阿兰就问她:有没有来红?男子十二即可行房,女子来红即可成亲。菊灵打断她们:来红是刚来的,但至少得等显德十六岁成年,老一辈都是讲究弱冠行夫妻礼的。杨子就说:毕竟还是进士夫人,礼数讲究。百合见大家都在谈自己的婚事,就走开了。两位小妈说:咋一说这个,就走了呢?这事有啥害羞有?再说自己男人回来了,也不能这样嘛!菊灵就说:正为这事烦着呢,显德每次放假回来,百合都躲着他,显德想跟她说几句话都难。两人就问:显德想说什么话?显德买了本新女性知识手册想给她看,她有话不说,给显德留纸条。喔,还是新式恋爱,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来。
来的人多了,天心码头关于乡下的事情也就知道得多了,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菊灵自回乡下给魏家子弟送兵入伍后,一直没有回去。乡下人,纷纷议论菊灵与杨子和阿兰两个风尘女子的来往,魏家光先的亲戚们更是颇有点看法,认为这是伤风败俗事情,长久下去还不知会干出什么有辱家规的事。光先的几个世伯辈,找到启然,让他去劝劝菊灵回金溪住算了,免得与外人闲话。衡山唐家的人,虽然有求于唐皆能的多,但大房的乡绅们也对唐皆能颇有看法,认为唐皆能从商经销洋货是背祖业,民办洋务更是不求上进,按理说赚了那么多的钱,早应捐个官做做了,出仕扬名;可唐皆能却忘记 “诗书耕田,为官一方” 的祖训,一门心思勾通江浙商人经商,算是离经叛道。可是大房以祖圣为长,祖业以他为继,唐皆能力推祖圣任盐务局长,也算是了了大房族人的一份心思。可唐皆能似乎有功高盖主之功,大房的几位管事,也不便与唐皆能商量族务。可是已经是民国四年了,乡绅们见族务没有起色,也甚为着急,毕竟读书作官是千百年来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谁都不可破的。大家就去找祖荣。祖荣说:重修祠堂,得建新式小学校,私塾不能再办了。钱嘛,可以找皆能大哥商量。祖荣把这事跟唐皆能说了,唐皆能早有耳闻大房乡绅的不满,表示:钱可以照男丁人头份出。祖荣一看唐皆能对此兴趣不大,就说:嫂子与小燕、如意和吉祥等居乡下,如此行事恐乡里为难。唐皆能就说:找个机会把梅子接出乡下,退掉父亲的丁地。祖荣回到乡下,把这事跟族长父亲唐候天说了:堂哥没有想在乡下留住的意思,想退掉叔父的丁地。地是命根子,气得唐候天鼓鼓地:叶落归根,作再大的生意,总有老不中用之时,以烟花中女子为伴,难脱晚景凄凉。卢氏就安慰唐候天:大家都说唐皆能命大克妻,恐怕是衡山的风水所致,怪不得侄儿有背进离乡之举。唐候天也不好多说,就告诉祖荣:退田之事,万万行不得;若不愿多管乡里事务,照族人规矩办事就行了。
启然在金溪等菊灵回乡祭祀亡夫之坟,可一年多了,也不见她来。就寻思着,是不是光先的堂客对族里有意见了,特地在新历年前、旧历年底登门造访。菊灵热情地接待了启然,让百合、五妹给启然行跪拜礼。启然说:不必了,现在是民国,城里人早就断发易服,妇女不再缠足的,行个鞠躬礼就行了。菊灵说:您是老秀才,礼数还是老规矩。启然就跟光先堂客讲起金溪的变化:前几年大水灾后,金溪山区恢复过来了,这两年出现了少有的安定,族里添丁很快,幸亏有光先媳妇替族人子弟谋事,不然游手好闲之人,可给乡绅们惹事。菊灵说族里一直想立个民国族谱,建丁屋,盖祠堂,这事应当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