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有有点好笑。南啸桓脸孔硬朗端正,剑眉长眸挺鼻,可惜不苟言笑,眼神太过锐利,又老是一身漆黑,是那种孩童见了绝对会被吓到呆滞或者嚎啕大哭的类型。但……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可以轻易的一眼就知道他是在沉思还是在出神?
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可爱到极点!巫烨清楚的知道他的强悍,却总是忍不住想把他抱到怀里好好怜惜。想逗弄,想调戏,想看他展现出更多未见的表情……而不是总是一成不变的扑克冰山般的招牌表情。
顺手捞起旁边一个封着的酒坛,巫烨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猛的倾身上前,一把揪过南啸桓,凑上前去吻住,嘴对嘴将含在口中的酒液渡了过去。
咕噜一声咽下,南啸桓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那条跟着进来的舌头就开始肆意的舔舐摩擦起来。
待到巫烨慢悠悠的离开男人的唇,差点窒息的人已经再没余力去想东想西,只是一手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味道你还能喝下去?”上前给人擦干净嘴角的唾液,巫烨微微皱眉疑惑,又辣又苦,充满药味,这哪是酒,根本就是药么!
“……还好。”南啸桓低头看了看酒坛,半晌,才低低出声答道。
“……你今晚有点奇怪。”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是太过恭敬?还是那言语间莫名其妙多出的几分疏离……右手轻车熟路的钻进大氅,四处抚摸揉捏,巫烨抿着唇凝注着视线里的男人思忖道。
“主上您多虑了。”低声轻道,南啸桓还是没有抬头。而巫烨也终于知道那浑身不舒服的感觉来自哪了……
自从刚才到现在,眼前的男人在刻意的躲避,这么久都不曾正眼瞧自己一下……勾起嘴角,巫烨突然用力,狠狠掐上男人胸前一点,趁他忽然吃痛时快速转身,另一只手捏住南啸桓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看着我……”巫烨柔声道,双目一瞬不瞬的直勾勾看向南啸桓。
垂下的眼帘动了动,南啸桓迟疑了好一会,才慢慢抬眼。
初一接触到男人的目光,巫烨就觉得自己心口突然之间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从来都是沉寂无波的黑眸此刻映着天边的火光,好似繁华过后的无尽苍凉,在那幽深的无尽黑暗中,盛着几乎隐于深渊不可窥见的淡淡悲伤与其他复杂纠结不可辨析的各种情绪。
“为什么……?”微眯起双眼,巫烨抚摸着南啸桓的脸颊,低喃出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他将男人扣入怀中。
夜风扬起两人衣摆长发,耳边的爆竹烟花声交错轰鸣,明月之下,巫烨吻上南啸桓双眼。
这样的眼神太让人心痛,也太让人不安,他……不想在这人眼中看到。
砰的一声,又一个烟花在天空绽放,一瞬间驱散了冬夜的寒冷与寂静,只留下满目的艳丽璀璨。这一刻,星星、月亮、云雾都黯然失色,只有那燃烧着自己生命的炽热,在天际毫无保留的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缤纷的美丽花朵异常的夺目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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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年的钟声缓缓响起,穿透夜色传到寰夜王府时,南啸桓刚换好衣服,拎上卿颜亲手泡的药酒跨出房门。
这是万千人欢聚团圆的时刻,人声喧闹嘈杂声随着越来越靠近前院而越加清晰。虽不能运用真气,施展小小轻功却也是不碍事的。南啸桓捡了个靠近王府围墙的房顶坐了,拍开酒坛的封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药酒。
除了皇宫内廷放的,玄京里的富商们也十分热衷于给单调的黑夜再添抹上几笔色彩。一时间呼啸砰砰声不绝于耳,头顶的烟花几乎映红了整个天际。而那不远处处的重重宫阙也从未有现在这般明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格外清楚。
低叹一口气,他饮下杯中清液。
不过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见不到那人,他竟觉得无法忍受,脑海中满都是那人的面孔与笑容,耳边仿佛也不断回响着那人的低唤。
「啸桓……」
他猛然一顿,僵硬的抬起头来,然后半晌,才慢慢的四处环顾了一下。结果,自然又是再一次的失望。今日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了,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的平静。他默默垂下眼去,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入口中,根本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南啸桓用胳膊蹭拭掉嘴角的液体,不禁想要苦笑。早就听说情字磨人折人,却至今才方知其个中滋味。
微闭上眼,南啸桓任寒风钻入衣襟,感受着刚才滑到脖颈的酒液此时一片刺骨的冰凉。 “御华夜”整理收藏
这半个多月来的日子,虚幻的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对他来说,那紧紧包裹着的温柔让他难以透气,只能逐渐深陷,然后放任自己沉沦,享受那根本不属于他的柔情。他孤单了太久一人在暗中忍耐了太久,一有光亮温暖便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他不怕那人转身离去的那一日,因为早有预料;他只怕再这样下去,到那一日自己会放不了手。
不、不会的……
南啸桓暗自摇头,站起身来,朝围墙外望去,只见如流的人潮不知什么时候几乎塞满了往日安静空旷的街道。很多穿着新衣的小孩被大人抗在肩上看烟花,还有很多在街道上大声笑着追逐彼此,放着爆竹,旁边的人们笑呵呵的为他们让路,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喜悦。
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与鞭炮声撞击着耳膜,南啸桓仰头看着璀璨热闹的天空。
烟花熄灭,夜空沉寂。
烟花燃起,夜空沸腾。
如此反复,夹杂着人们欢乐的欢呼……
这般的璀璨与夺目,却又同样的短暂与易逝。
南啸桓有些迷恋的盯着头顶的天空,许久,才弯腰拾起屋顶上的酒坛,然后纵身跃下,朝着王府更深处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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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桓,来年除夕,你我二人,也一起看烟花吧!”巫烨抱着南啸桓的腰,仰头看着天际,低喃道。
“……嗯。”黑衣男人默默点头。
“一起守岁?”巫烨弯起嘴角。
“嗯。”南啸桓低声应道。
“一起放爆竹?”转转眼珠,青年笑意更深。
“呃?……嗯。”有些错愕,男人怔了怔。
“一起包饺子?”凑上前去亲了亲,巫烨轻声询问。
“……嗯。”红了脸庞,南啸桓低头。
“……一起……下棋……?”
“……主上!”
“怎么?不愿意?我让你嘛,保管你赢。你只要和我下就好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
“哦,我知道了!你是对赌注不满?那好,换成这样如何……”
“……”低声碎语。
“……!”
“呵呵……”
“……唔……主……主上!您……”
“嘿嘿……我先要点定金。……诶,啸桓!等等我……没关系,我们回房继续……”
既然留不住永恒的美丽,便好好珍惜眼前这短暂的璀璨。待到一切如烟般消散,起码可以回忆那一片夺目的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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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在被怀里搂着人大吃豆腐的时候,巫烨有时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原来的自己。劳心劳力拼杀半生,好不容易混出个名堂,还没享几天清福,居然一场空难就给他姓巫名烨的日子做了终结。好在老天似乎是想补偿他来着,这一次倒是吃喝拉撒从不用操心,自有一干手下兢兢业业的替他做了,兼带着年轻貌美武功高强,还有一只忠心耿耿的冷面闷骚任他调戏拆吃入腹,真是神仙般的美好日子。
这也难怪他急着回宫。玄京诸多限制与顾虑,哪有自己当着山大王舒服?
可是暮云萧一封信就让他原本定下的日子往后无限期延长。
巫烨看着手中信纸上那狂放不羁的一排排字,好半天才抬眼看向院中树下正用一只手臂练剑的男人。
随着南啸桓伤势的逐渐康复,每日清晨练习时间也在增长。通常这个时候,都是他不知疲累的汗如雨下,不远处石凳上白衣青年喝茶吃点心,间或抬眼观赏男人练习,然后在他觉得差不多时走上前去拿走南啸桓手中长剑,递上巾帕和温水。
今天巫烨却是在时间还未到时就过去了。
“主上?”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滚落的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襟,染透了最外沿的那一圈布料。见到青年过来便停下挥剑的动作,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几丝疑惑。
“你看看。”
巫烨将之前鹰隼送来的信笺扔给他。
南啸桓接过信笺,展开信纸,默默看了信上内容,再抬头时低沉的男声中带着些微的颤抖,与遮掩不住的惊喜:“主上!……这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师傅既然提到这个东西,那么他至少有六成的把握。”巫烨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调也一如之前。
而黑衣的男人和他不同,他甚至顾不得拨开那粘在自己脖子上的几缕头发。一双内敛的长眸里充满了浓浓的喜悦与按捺不住的满满兴奋,突然不知怎的就让巫烨心里有些小小的吃味。
“不过是他的三言两语,你就如此高兴?”
巫烨挑眉,一手端起旁边石桌上早就放好的温水,递到南啸桓面前,悦耳的嗓音低了一些,刻意表露出主人的丝丝不满。
南啸桓刚喝了两口水,就听到自家主上幽怨的口气,当即一吓,差点噎着,然后急急抬头,就看到对方正笑意吟吟的盯着自己,黑眸里闪烁着戏谑逗弄的光芒。
可怜南啸桓生性严谨正直,又拙于言辞。因此从来不在言语中用这么多技巧手段的人,即使清楚了解那话语中的抱怨和不满只是青年闲来无事又一次心血来潮的成果之后,也不能做到完全的忽略不理,反而下意识的张口为自己解释:“不是那样!……属下……”
后面的声音在青年的目光随着垂下的头越来越低,在对方一步步走近强硬的一把抱住吻下之后,更是直接消失在了接下来响起的粘腻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