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一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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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一线光-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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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明觉得措辞仿佛不大妥当,想半日,又认为这样或者可以吸引更多注意。 
  “是否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在你最危急之际拉你一把?你可是深感纳罕?我与你有同样命 
  运,欲知详情,请电六六七三五。” 
  佐明把文稿交上。 
  有人做了好事不想别人知道,也有人做了坏事不想别人知道,这位隐名的先生肯定是前者。 
  像那些捐赠器官的善心人,完全不表露身份,无偿地奉献慈爱。 
  广告一连刊登了三天,每日佐明都略为修改字句,希望有同样遭遇的人前来相认。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音讯全无。 
  佐明开始怀疑她是惟一的受益人。 
  蒋太太说:“问天山,天山一定知道。” 
  “我曾经问过他,他不想说。” 
  蒋太太微笑:“现在不一样了。” 
  对,一言提醒佐明,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约会,他不会再推搪她。 
  那天下午,她又问了他一次。 
  这次罗天山很坦白,他说:“由许律师安排你入院,院方派我照顾你,我就知道这么多。” 
  “许律师可有提到他人名字?” 
  “完全没有。” 
  “嗯。” 
  “佐明,长辈想做无名氏,你去拆穿他,好像不礼貌。” 
  佐明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是长辈?” 
  罗天山笑:“若是年轻人,怎么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真的。 
  “你猜他是老先生,抑或老太太?” 
  他举起双手:“我不知道。” 
  “他真细心。” 
  “细心的是许律师,她才是执行人。” 
  佐明点点头:“真惆怅,不能当面道谢。” 
  罗天山笑:“你想又跪又拜?” 
  “我心甘情愿那样做。” 
  “也许,人家就是怕那个场面。” 
  佐明也笑。 
  罗天山忽然想起来:“伯母呢,这阵子比较少见她。” 
  佐明压低了声音说:“她最近行动有点古怪,时时不在家,神情有点恍惚。” 
  罗天山喊出来:“啊。” 
  “你也那样想?” 
  罗天山连忙否认:“我什么也没说过。” 
  佐明颓然:“她一定是瞒着我偷偷结伴上赌场。” 
  罗天山笑出来。              
  “咦,你笑什么?” 
  天山握着佐明的手:“你真可爱,不不,佐明,你放心,我相信伯母并没有沾染不良嗜好, 
  我觉得她好似找到感情寄托。”       
  佐明要把这番话翻译成为白话:“呵,你指她已有男朋友。” 
  天山点点头。 
  佐明十分吃惊:“这样一把年纪了,”她在客厅不安地踱步,“只怕会堕入人家陷阱。”她 
  又急躁地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这样愚蠢。”顿足。 
  罗天山讶异说:“佐明,我不敢相信你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何等自私狭窄,伯母正当盛年, 
  为什么不可以结交异性朋友?” 
  “早些时又还好些,现在真怕她惹人耻笑。”懊恼之极。 
  “早些?早些她要照顾你,是你自己说的,十多岁了妈妈还帮你刷牙穿衣,管接管送,教功 
  课煮膳食,嘿!” 
  佐明不服:“我无私心,我只怕她受骗。” 
  说着,委屈地落下泪来。 
  罗天山说:“你怕失去她。” 
  佐明还要嘴硬:“不,我巴不得她快乐。” 
  “那么,千万不要阻止她。” 
  “快五十岁了,都更年期了,还结交男朋友。” 
  天山说:“是,那死好了,女儿已经成年独立不需要她了,她还活着干什么?” 
  佐明恼羞成怒:“罗天山你信不信我把你撵出去?” 
  罗天山投降:“那人是谁?” 
  “她的老同学。” 
  “那很好呀,接受这件事,佐明,不要难为伯母。” 
  佐明怔怔回忆母女一起度过凄苦但温馨的岁月,低下了头,哭泣不停。 
  罗天山紧紧拥抱她,铁人流泪,真是意外。 
  过几日,佐明与那位章信怀先生见了面。 
  他欠欠腰向佐明自我介绍:“我是曼宁的师兄,当年她读历史,我修地理,感情很好,后来 
  ……失散一段时间,最近才重聚。” 
  佐明可一点也不含蓄:“为何失去联络?” 
  章先生无奈:“当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给我一个奖学金,我是穷学生,不能带着曼宁走。” 
  “啊。” 
  “两年后听说曼宁已结婚生子。” 
  “你呢?” 
  “我的前妻是意裔美籍人士。” 
  “可有孩子?” 
  “没有。” 
  这时,佐明的母亲诧异地说:“你问得太多了,真没礼貌。” 
  “不,”章先生却说,“我愿意回答。” 
  “结婚多久?” 
  “两年。生活实在清苦,我到新加坡大学任教,当年算是开荒牛,工作时间长,天气炎热, 
  她忍受不住离乡别井之苦,要求离婚,到澳洲发展,自此失去音讯。” 
  “之后呢?” 
  “佐明,你像审问犯人。” 
  “她的确在念法律。” 
  连佐明都觉得章先生好涵养。 
  “后来再也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可是,人海茫茫,你与母亲是怎样又遇上的?” 
  章信怀也有点大惑不解:“是一位许律师通知我,说曼宁患病,住院已有一段时间。” 
  “又是许律师!” 
  “是,我也觉得奇怪,这位许律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知道我对曼宁依然念念不忘?” 
  “你对她真的不能忘怀?” 
  “越来越想念,我赶往医院一看,原来曼宁同当年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他宽慰地笑, 
  “佐明,我想征得你同意,我打算向你母亲求婚。” 
  佐明问:“你会带她去新加坡?” 
  他点点头。 
  “我呢?”佐明顿感彷徨。 
  “你可以来探望我们,也可以考虑与我们同住。”              
  “妈妈戴心脏起搏器……” 
  “那边医疗设施都很好。” 
  佐明转过头去:“妈妈——”声音已经哽咽,忽然大声号啕起来。       
  终于失去妈妈了。              
悄悄的一线光   
  不过,是一次愉快的失落。 
  她一生加起来也没有哭得那么多,眼泡肿起,心里却觉痛快,眼泪洗涤体内毒素,冲出体外       
  ,干干净净,蒋佐明可以重新挺起胸膛做人。 
  她终于听到了她在等待的电话。 
  对方也是年轻女子,声音有点迟疑:“我看到你在报上刊登的启事,我也是一名受幸运之神 
  眷顾的人。” 
  佐明把握机会,争取她的信心。 
  她俩约了地方见面。 
  佐明想,原来,那位先生所帮助的,全是有需要的单身年轻女子。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 
  蒋佐明用了一日一夜讲完她的故事。 
  佐明没想到对方是一位写作人,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幼儿生活。 
  每一个单身母亲背后都有一个曲折的故事:曾经深爱一个人,对他有憧憬,并且认为可以养 
  育下一代,结果又剩下妇孺独自过活…… 
  蒋佐明与王广田十分投契。 
  广田神情秀怯,活脱似个文人;她说话带着犹疑,不大肯定,明显地欠缺信心。 
  已经这样出名了,仍然小心翼翼。 
  这是正确的,切莫一点点成绩,便挺胸凸肚,自招灭亡。 
  一早,阿顺来工作,看见她们还坐着那里说话。没换过衣服,可见她俩通宵不寐。 
  这时,佐明却揉了揉眼睛:“困极了。” 
  “请到房间睡一会。” 
  “不好意思,我回家去休息。” 
  “我们还没有讲完话。”广田非常喜欢这个新朋友。 
  佐明拍拍她肩膀:“那我不客气了。” 
  讲了一夜话,耗尽了全部精力,不喜欢说话的人不知道说话需要多大力气。 
  佐明看见寝室一片象牙白,异常朴素整洁,简约主义,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非常欣赏。 
  她盖上薄毯子,悄悄入睡。 
  广田听过故事,感慨万千,原先,她以为自己最惨,最苦,最不堪,听了蒋佐明的过去,才 
  知道应当庆幸四肢健全。 
  她不敢抱怨半句。 
  这时,保姆进来说:“绵绵有热度,为安全计,总得看一趟医生,无论什么毛病,开头总是发烧咳嗽,像感冒一般。” 
  “我陪着一起去。” 
  保姆去唤司机。 
  广田吩咐阿顺:“客人醒了,请好好招呼。” 
  她披上外套出去。 
  蒋佐明不知睡了多久。 
  梦中,她看见自己的左腿又长了回来,可以命令它做许多事。 
  她又梦见自己结婚,对象是罗天山,可是拨开头纱,看见的却是唐某人,她惊骇地叫出来。 
  最后,看见母亲同她说:“本来,我只想把你抚养成人,已经满足,不料做了一次心脏手术 
  ,在病榻上忽然不甘心,反正要死,不如放肆一点做人。” 
  母亲做得很对。 
  佐明缓缓醒来。 
  她忽然听见有人在身边同她说话,佐明背着门睡,一时看不见说话的是谁。 
  那男子说:“是不舒服吗?这么晚还没有起来。” 
  听了两句,佐明知道对方误会她是广田。 
  她咳嗽一声。 
  他却不察觉,站在门口,一直说下去:“很多人不知道,写字其实同抬铁一样累。” 
  他是谁?声音有点熟。 
  “广田,我想过了,我们结婚吧。” 
  佐明吓了一跳,这个误会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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