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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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1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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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观主,也有些微微失神。

    无数年前,那名赌鬼施下的禁制,是道门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责任,但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甚至想都没有人敢那样去想。

    观主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现在看来,他也成功了。

    他接着取出其余的四卷天书。

    取出“倒”字卷时,西陵神殿丛岭深处知守观的那片静湖,忽然间掀起波澜,那七间茅草屋在湖面的倒影,忽然正了过来!

    取出“开”字卷时,湛蓝天空的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其间隐隐可见由纯净光明构成的宫殿,那里便是神国!

    取出“日”字卷时,天空里那轮太阳,骤然间变得异常明亮,无数道光线四处散射,同时神国里那些完美庄严的宫殿,也随之更加明亮!

    取出“明”字卷时,整个世界……一片光明!

    ……

    ……

    七卷天书,七个字。

    “日”。

    “落”。

    “沙”。

    “明”。

    “天”。

    “倒”。

    “开”。

    日落沙明天倒开。

    这便是颠倒乾坤,这便是光明重构,这便是开天!

    七卷天书出现在长安城前。

    神国出现在天空之上。

    云墙垂落,围住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明亮,只剩下光明。

    ……

    ……

    嗡的一声响,很恐怖。

    因为这声嗡鸣,是由数万柄硬弓弓弦振动集体发出的,代表着数万唐军强大的杀意,代表着数万枝锋利的羽箭破空而至。

    数万枝箭,黑压压一片,掠过高高的城墙,向观主射去,如暴雨一般。

    观主看着这片箭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举起手来。

    又是嗡的一声响,但与万弦共振的那声音比起来,这声音显得格外轻柔,因为那是空气被轻轻震动,变成了一根琴弦。

    没有箭落到他的身前,更不用说接触到他的青衣,数万枝羽箭骤然静止,悬浮在长安城外的空间里,画面看着异常诡异!

    一只鸟从城外官道畔的林间飞来,有些累了,准备暂歇,然后它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奇怪的枝丫,它向那边飞了过去。

    它落在一根羽箭上,伸展一面的翅膀,准备梳理翅下的细毛。

    忽然间,它发现爪下有些不稳,轻鸣一声飞走。

    那根被它踩着的羽箭,缓缓落下,颓然无力。

    静止的画面活了过来。数万根羽箭落下,像真正的雨一般落下,纷纷洒洒,在长安城墙下铺上了浅浅的一层。

    万箭不能沾衣。

    万箭静于风里。

    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在先前那瞬间,仿佛失去了作用。

    虽然只是瞬间,也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谁能如此完美地掌握规则、利用规则?

    以前的桑桑可以。

    现在的观主也可以。

    那道在人间与神国之间的铁链,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代表道门。重新拥了昊天的控制权。

    他与神国里的规则意志,渐要融为一体。

    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因为那轮愈为炽烈的太阳,湛蓝天空深处隐约可见的庄严神国,仿佛也随同太阳一道燃烧着。

    一道难以形容的神威,自天而降,落在观主的身上。

    一道难以形容的光柱,自天而降,落在长安的上空。

    那道神威与天启境界得到的昊天力量相比,就像太阳之于萤火。那道光柱与西陵神术燃烧出来的昊天神辉相比。同样如此。

    观主静静看着城墙上的宁缺和桑桑,眼神越来越宁静,没有任何情绪。

    宁缺看着他,手里的阵眼杵无比滚烫。

    整座长安城的街巷。已经醒了过来。难以计算数量的天地元气。顺着那些看得见的街巷檐角、山塔湖观、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沟渠隐道,构成一个复杂到人力根本无法算清的阵法里,变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拱圆。

    这便惊神阵。

    那道自天而降的光柱。落在惊神阵的上空,像流水一般顺着弧形的无形拱面,向着长安城四野流散,美丽到了极点,却又惊心动魄至极。

    谁都知道,如果让那道光柱轰破惊神阵,不,哪怕只是渗入几滴光液进去,整座长安城,便有可能被毁灭,变成一片火海!

    阵眼杵越来越烫,说明长安城里的天地元气聚集的越来越多,宁缺手掌心里隐隐冒出雾气,那是流出的汗被蒸发后的结果。

    那道来自天空的神威,确实恐怖。

    惊神阵能够撑多长时间?

    宁缺的脸色有些苍白。

    桑桑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尤其是当她看到湛蓝天空深处的神国画面,看着燃烧的太阳和自天而降的那道光柱后,她显得很畏惧。

    太阳真的在燃烧,散落无限如玉浆般的光明,东海上的风暴早已被蒸发一空,大泽上的芦苇疲惫地低下了头,世界四周的云墙将光线反射回陆地,光线折射重叠,更是让整个人间明亮的无法直视。

    更没有人能直视那轮太阳。

    观主飘起,来到与城墙齐高的位置,看着她说道:“来吧。”

    他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显得有些怜悯。

    桑桑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那件陈旧的青花布衣,也随之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每颤抖一下,脸色便苍白一分,青衣表面便会溢出几粒金色的尘粒。

    那些金色尘粒,隐隐约约是一个人影。

    金色的残影,来自她身体何处?或者,那是灵魂?

    桑桑痛苦地蹙着眉。

    那道金色残影缓缓离开她的身体,向城外飘去。

    惊神阵,能够暂时抵挡来自天空的神威,却无法阻止这幕画面。

    那道金色残影飘去的方向,正是观主。

    观主这时候,已经展开了他先前取出的第一卷天书:“天”字卷。

    离开桑桑的那道金色残影,或者最终会变成天字卷上的一幅图?

    有了七卷天书,观主破开青天,拥有了由客观规则意识集合而成的神威,他想要成为新的昊天,还需要神格。

    什么是神格?

    神格不是力量核心,而是基本属性,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便是神何以成为神,神何以称为神,用很不准确地模糊描述来说,就是资格。

    从另外一种角度来阐述:人之所以为人,有人格,神之所以为神,有神格,神格便是神的人格,是超越客观意志之上的存在。

    当然,这里的超越,也有可能是坠落。

    桑桑拥有觉醒的主观意识。

    她便拥有着昊天的神格。

    观主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神格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谁能阻止他?

    时近正午太阳更烈,来自天空的那道光柱,将笼罩着长安城的无形防护圈生生压的更低了些,流泻的光浆瀑布般落到城外,燃起无数火焰。

    宁缺将桑桑抱进怀里。

    随着金色残影从身体里渐渐出来,桑桑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

    看着在空中淌落的那些光浆,他想起多年前在烂柯寺,桑桑和歧山大师下的最后那盘棋,在棋盘世界里,桑桑被规则追杀不停。

    现在的观主,代表的就是规则。

    规则不可改变,所以拥有绝对的力量,哪怕是惊神阵也只能苦苦支撑,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因为长安城在这个世界里。

    在世界之中,便要服从世界的规则。

    除非拥有夫子的境界,修成真正的无矩。

    无矩,不是无距。

    无矩境,或者便是人类修行能够走到的最后一步。

    到了那一步,才能没有规矩,无视任何规则。

    宁缺修不成无矩。

    夫子之后,可能人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无矩。

    那么,他只能试着打破这个世界。

    ……

    ……(未完待续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 忽然之间第一百二十八章 辟地(上)

    打破万恶的旧世界,建设美好的新世界,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对于“世界”本身来说,这是最大的一件事情,而世界对人们来说,本就是最大的,于是无论是打破旧世界还是建设新世界,都成了最大的事情。

    最大的事情,自然最难,就像观主现在做的事情以前没有人做过一样,宁缺想做的事情以前也没有人做过,莲生当年也只有一个朴素而血腥的想法,从来没有走到实践那个环节,那么他就算做了再多准备,也不知道如何着手。

    是的,他已经准备了数年时间。对于一生来说,数年时间不短,但和打破世界这样的宏大命题相比,却短暂的有些可笑。

    而且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因为代表旧世界的神明,在他的怀里。

    旧世界的毁灭,必然意味着桑桑的死亡,从很多年前,他和她便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找到可行的第三条路,于是相爱相杀至今。

    让桑桑去死,拯救这个世界?

    宁缺不会干,如果他是那种道德狂人或殉他人道者,当年也不会背着病重的她满世界逃亡,手上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他记得那个世界里有一首很著名的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如果是君陌,为了自由肯定能抛掉生命,而轲浩然已经抛了。如果是叶红鱼,为了自由肯定能抛掉爱情。而莲生已经抛了。

    宁缺什么都不想抛。他向来很贪心,很无耻,更准确地说,很吝啬。他一直想的是那个世界里另一首很著名的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除了烂柯寺里那些真正慈悲的僧人,他和二师兄一样,对佛宗没有任何好感,这句诗里的如来,自然要换成人间二字。

    怎样才能不负人间不负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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