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月,新月跟着努达海,开始了一份全新的生活。努达海奉命护送端亲王的灵柩和遗孤进京。于是,晓行夜宿,餐风饮露,每天在滚滚黄沙和萧萧马鸣中度过。伴着新月的,是无边的悲痛和无尽的风霜。
这三个月中,和新月最接近的,除了云娃、莽古泰和克善以外,就是努达海了。新月的眼前,始终浮现着努达海救她的那一幕,那飞扑过去的身形,那托住她的,有力的胳臂,还有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闪闪发光的盔甲……他不是个人,他是一个神!他浑身上下,都会发光!新月对努达海的感觉是十分强烈的;他出现在她最危急、最脆弱、最无助、最恐慌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强大的支持力量。接下来,他又伴她度过了生命中最最低潮的时期。因而,她对他的崇拜,敬畏,依赖,和信任,都已到达了顶点。
新月一直很努力的去压抑自己的悲哀。尽管每夜每夜,思及父母,就心如刀割,几乎夜夜不能成眠。表面上,她却表现得非常坚强。可是,有一晚,她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忍不住掀开帐篷,悄悄的走到火边去取暖。坐在营火的前面,她仰头看天,却偏偏看到天上有一弯新月。她看着看着,骤然间悲从中来,一发而不可止。她用手捧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天空,泪水滴滴答答的滚落。
努达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取下了自己肩头的披风,他把披风披上了她的肩。她蓦然一惊,看到努达海,就连忙抬手拭泪。努达海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眼光看着她,再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语气说:“想哭就哭吧!你一路上都憋着,会憋出病来的!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然后,打起精神来,为你的弟弟,为端亲王的血脉和遗志,好好的振作起来。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新月抬起泪雾迷蒙的眸子,看着努达海,心里的痛,更是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她咬住嘴唇,拚命忍住了抽噎,一句话都没说。“我有个女儿,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名字叫作珞琳。她每次受了委屈,都会钻进我怀里哭。你实在不必在我面前隐藏你的眼泪!”他的语气更加温柔了,眼光清亮如水。“或者,你想谈一谈吗?随便说一点什么!我很乐意听!”
“我……我……”新月终于开了口:“我看到了月亮,实在……实在太伤心了……”她呜咽着说不下去。
“月亮怎么了?”他问。
“我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有上弦月的夜里,所以我的名字叫新月。我还有一个小名,叫月牙儿。家里,只有阿玛和额娘会叫我‘月牙儿’,可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叫我月牙儿了!”她越说越心碎:“再也没有了!”
努达海心中一热,这样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怎么承受得住如此沉甸甸的悲痛!他情不自禁的对她把手臂一张,她也就情不自禁的投进了他的怀里。他再一个情不自禁,竟一叠连声的低唤出来:“月牙儿!月牙儿!月牙儿……”
听到他这样的柔声低唤,新月仆倒在他臂弯中,痛哭失声了。这一哭,虽哭不尽心底悲伤,却终于止住了那彻骨的痛。从这次以后,她和努达海之间,就生出一种难以描绘的默契来。往往在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就领悟了对方的某种情愁。
努达海用一份从来没有过的细密的心思,来照顾着她,体恤着她。知道她从小爱骑马,他把自己的马“碌儿”让给她骑。知道她喜欢听笛子,他命令军队里最好的吹笛人来吹给她听。知道她心底永远有深深的痛,他就陪着她坐在营火边,常常一坐就是好几盏茶的时间,他会说些自己家里的事情给她听。关于权威的老夫人,调皮的珞琳,率直的骥远,还有他那贤慧的妻子雁姬……她听着听着,就会听得出神了。然后,她会把自己的童年往事,也说给他听,他也会不厌其烦的,仔细的倾听。
因而,当他们快到北京的时候,他们彼此都非常非常熟悉了。她对他的家庭也了如指掌,家中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是她自己的亲人一般。新月觉得自己和努达海仿佛就是一体的了,努达海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如果一切能成真……天啊!那该是多么的美妙……
“哦,月牙儿,当然,我的亲人当然也都是你的,我会重新给你一个家,一个幸福的家。”努达海搂着与自己共乘一骑,坐在自己身前的新月,郑重的承诺道。
新月惊喜的回头望着努达海,“努达海,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可是,你的家人他们,他们会喜欢我,接受我吗?”
“哦,月牙儿,你是这么的高贵,这么的美好,这么的纯真,这么的善良,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你一定会跟骥远珞琳他们成为好朋友,雁姬是那么的贤惠大方,她一定会接受你的。”
“哦,努达海,告诉我,这是真的吗?这不是梦吗?我真的可以又有一个家了?”
“当然当然,我的月牙儿,这不是梦!”
“哦,努达海……”新月看着努达海,眼睛里面含着浓浓的情意。
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的马车里,克善正嘴角不停的抽搐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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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克善
克善觉得自己很悲催,想他堂堂大清圣祖第三子爱新觉罗胤祉,居然会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异姓亲王的三子,而且,他刚过来,这异姓王一家就殉城而亡,只留下了他跟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的名叫新月的格格,他如今名义上的姐姐。即使有着忠心耿耿的莽古泰和云娃的照顾保护,在这兵荒马乱之中也丝毫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全,幸好,在他们被山贼所掳,他如今名义上的姐姐要以死保洁时,朝廷的援兵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救下了他们姐弟二人。克善重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苦难总算过去了之时,上天带着狐狸般的笑容,笑眯眯的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他如今名义上的姐姐是这么个极品啊!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有妻有子的老男人。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还公然让这老男人喊她的名字,叫她月牙儿,而且还光天化日之下与那个老男人亲密的共乘一骑!大姐啊,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吧,你还记得你尚未出阁吧,你还记得你父母兄长刚死不久尸骨未寒吧!你自己不要名声脸面了,其他人家的格格们还要呢!克善在心中恨恨的磨着牙。
天,他听到了什么,努达海那个奴才居然敢说要重新给那新月一个家!这该死的奴才,他怎么敢!新月不管怎么样,也还是一个格格,岂是他这么一个奴才能肖想的!重新给新月一个家,让她把他的亲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凭他也配!克善很是不屑,可让他郁闷无语的是,那新月居然一副很是感动的模样,居然还生怕那努达海的家人不肯接受她,她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一个格格啊!老天,克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希望新月当日真的以死保洁,一了百了了,省得现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克善闷闷的放下帘子,再也懒得去看这两个不知廉耻,不知尊卑之人。好在离京城已经不远了,他也不用再忍受这两个不知廉耻之人多久……
终于,一行人回到了北京,王公大臣都奉旨在郊外迎接,端亲王的葬礼备极哀荣。葬礼之后,皇上和皇太后马上召见了新月、克善和努达海。新月被封为“和硕格格”,努达海晋升为“内大臣”。克善年幼,皇上决定待他长成后再加封号。
太后老佛爷见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的样子,十分动容。沉吟着说:“怎样能找一个亲王贵族之家,把你们送过去,过一过家庭生活才好!如果留你们在宫里,只怕规矩太多,会让你们受罪呢!”
太后的话才说完,努达海心头一喜,想到自己那个给柔弱的月牙儿一个幸福温暖的家的保证,遂自告奋勇,一跪落地:“臣斗胆,臣若蒙皇上皇太后不弃,倒十分愿意迎接格格和小世子回府!”
新月心中,猛的一跳,可能吗?可能吗?如果能住进努达海家,如果能常常见到努达海,自己就不至于举目无亲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这种安排,简直是一种“恩赐”!一心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新月丝毫没有发现,自努达海开口后,众人古怪的脸色,鄙夷的目光。
克善嘴角抽搐,这努达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太后都说了要选的是亲王贵族,他不过一个威武将军,算是哪根葱哪根蒜,人家正儿八经的王公贵族还没开口,他这么一个奴才居然就敢跳出来。
更让克善愤恨无语的是,他如今名义上的姐姐居然迫不及待的在这众王公贵族面前对皇太后说:“这样好!这样好!我们一路上和努达海都熟了,能去努达海家,是我们最高兴的事了!就这样办好不好?”
看着周围众人越加鄙夷古怪的目光,跟自新月开口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的太后,克善无奈的叹了口气,站了出来,“太后老佛爷(克善口中恭敬的叫着,心中则一直在吐槽,老四这个小妾真是大胆,居然敢称佛爷),姐姐的意思是这些日子努达海将军将我们照顾得很好,跟我们相处的已经很熟悉了(虽然只是对于新月),若是住到他的府上能让我们更好的适应这陌生的全新生活。只是,姐姐毕竟是和硕格格,努达海将军府上住着端亲王世子跟和硕格格,似乎,不太合适……”
克善说完后,顶着新月泪眼蒙蒙的控诉目光,淡定的退了回去。克善的话虽没有明说,可众人都明白这是在说努达海的身份太低了,太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姐姐虽然是个没有上下尊卑,不懂事儿的,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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