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自序
这肯定不是一个山崩地裂、呼天抢地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成长与校园、青春与爱情、等待与思念、回想与遗忘的故事。
在故事里,你可以了解北大十几年来的变化,可以领略燕园“一塔湖图”的情致,可以体味从入学到毕业,从听课到考试,从打水到占座,从逛书店到看电影,从写论文到找工作,从毕业甩卖到交换留学的校园生活,也可以在三教、四教、文史楼、图书馆、三角地、大讲堂、勺园、*、蔚秀园之间随性穿梭,还可以“窝”在宿舍、水房、食堂、饭馆的任意角落,静静聆听某段辗转悠长的心事,默默关注某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在故事里,他们都很年轻。祁天、在颜、陈雷和琳琅、流星、希斯、肖羽……年轻的生命相互碰撞,爱情的光芒灿若星河。
这七个人,除了肖羽,都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虽然目前,很多人已习惯给某些群体贴上70后、80后、90后的标签,但是在这篇小说中,这些人是没有迥然之别的。
他们有共通的儿时的、少时的记忆。
他们有共同喜欢的书籍、电影、音乐和游戏。例如村上、三毛、古龙和“银英传”,例如王家卫、宫崎骏、《大话西游》和“东爱”,例如张国荣、苏菲·玛索、尼古拉斯·凯奇和柯南,例如港版的历年金曲、Music He*en、老狼和Vivian,例如“枪炮世界”、苹果机、“街头霸王”和“帝国时代”……
他们很多人叠过千纸鹤和幸运星。
他们很多人不敢独自看《午夜凶铃》。
他们很多人用带锁的硬皮本写日记。
他们很多人逢年过节给以前的老师寄卡片。
他们很多人习惯写信。他们会用钢笔写字、会折信纸、会贴邮票、认识信筒、知道邮局。
很多年之后,他们渐渐接触E…MAIL、博客和豆邮。他们渐渐学会面向陌生或虚拟的人群表达自己。
而在此之前,他们很多人既有点天真可笑,又有点苍白无趣。
但是,请原谅他们坚信童话、固守教条。请原谅他们没有在那些年叛逆,没有去流浪,没有去私奔,没有退了学去组地下乐团,没有逃了课去看欧洲电影。
请原谅他们都很隐忍很长情很优柔寡断很循规蹈矩。
请原谅他们没有为了谁而呼天抢地,也没有允许谁要为了爱而流血失忆。
但是,请相信并不是别人的爱情像海深而他们的爱情浅。
请相信他们的循规蹈矩是因为谦恭,他们的优柔寡断是因为退让。
他们曾是“火与冰”的纠结,在炽热的渴望与冰冷的责任之间,他们难以取舍、心事重重。他们曾是被“尊严”桎梏的囚徒,被“执拗”役使的奴隶,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里,他们痛楚,骄傲,欲走还留。
所以,这篇小说所描写的人物不仅呈现了他们自己,也代表着无数同样生于那个年代同样自卑又自负、执拗又善良、怯懦又忧伤的年轻人在面对青春流逝爱情消失时的心事和心情。
在某种意义上,每个人都不知道怎样面对成长,每个人都不知道怎样去爱和被爱。理想和爱情都不是仅靠全心付出全情投入就可以成就的事。所以,这一代人的困境或许是更多人的困境,这一代的人遭遇或许还会有更多人遭遇,所以,何妨让每个阅读此文的人,感慨的去感慨,回忆的去回忆,想象的去想象,憧憬的去憧憬……
那是一个或许已经远去或许还会到来的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里或许还有缓如流水却沁人心脾的生活,或许还有静若莲花却永不凋零的爱情。而当某年某月某日所有关于生活和爱情的故事都成为回忆,也还有关于回忆的一点文字……
例如《锦瑟》。
2009年元旦于燕园
追忆·引子
如果你明白,这就是写给你的。
找到这家书店的时候,天已黄昏。
我站在路口,远远望着那并不醒目的店铺标志,肩上的行李忽然滑落在地。
时光停顿。整个世界寂静无声。飞越重洋的热望和勇气,似乎在前一秒骤然耗尽。只有不可遏抑的心悸,宛如石块坠入了深井——昏暗中一直下坠,却始终没有着地的回音。
暮色渐浓。暑气消退。阴阳交错的地平线上,晚霞成片成缕。远近的高树在风中摇摆,就像彼此抚摸的手臂,进退游移之间便有了相似的体温。
暖风拂面的时候,我缓缓清醒。
原是自己太疯狂了。这么多年,只身躲在实验室里,这么多年,不敢打探她的任何消息,这么多年,被人讥讽着“自欺欺人”、“掩耳盗铃”,这么多年,执拗地以为终此一生将毫无奇迹,可是事到如今,却又单凭一个名字几个句子,便天真地幻想她或许就在这里。
“花开又一季,我还在这里。”书店侧面的玉簪花已开到极致,花叶密密挨着,就像许多张望的脸孔,在墙角树影里顾盼相依。
“风过,花间窸窣有声,仿佛某些陈年的耳语,有些羞涩,亦有些甜蜜。”我不觉想起她的文字,也想起文中所有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的细节,是如何在这几天这几夜,不眠不休地搅动着我的全部回忆。
读到她的文字纯属偶然。前一阵,流星在“豆瓣”上结识了同样的轻武器爱好者“廿三春”。最近,我与他也熟稔起来。这个三十岁的男人,除了常常投身“枪炮世界”、“苹果机世界”,还极喜欢读书看碟。初次聊天,我就与他探讨了大半夜的“兔子四部曲”和《跳跃大搜查线》。但他又实在是个古怪的男人,不仅ID怪异,每天事无巨细狂记“流水帐”的习惯也令人吃惊。草草翻看他最新的日记,多是一些“何时抽烟、何时泡面”的话题,也难怪他“豆友”虽多,文字却似无人问津。然而,那一晚,当我在“电影”、“音乐”的夹缝里忽然瞥见他唯一的“推荐”,所有疑问便渐次有了答案。
他称她“鸡犬相闻之恋人”。
既有“恋人”,他的“流水帐”便不是什么“自说自话”。只不过“鸡犬相闻”,这样的形容,读来却有难以名状的疏离和感伤。或者,他也和我一样,对于爱情,除了思念,就别无他法。
我打开了她的主页。她的名字令我瞬间窒息。
四教234?
四教234!
四教234。
接下去的几十秒我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有无数的剧本,无数的情节,也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结局。我惊恐万分,匆匆关机——在远离爱情七年之后,我依然是个胆小的人。
整整三天的恍惚、焦躁、忐忑、迟疑。时光匍匐着前进。我的心情就像缓缓流淌的查尔斯河,越是表面平静便越是暗里汹涌,轻轻一碰就会动荡无休。
四教234。那曾经的迷宫入口,如今,会否也是我等待与幻想的出口?还是,“永远”与此生的完结之处?
不敢去想。不愿再想。我只是不断提醒自己“不过是个ID”、“或许只是巧合”,然后才有余力,再次打开她的主页。
触动鼠标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好几次翻页的间隙,我都心跳加速、无法呼吸。
然而,除了名字,她与她果然再无交集。“四教234”原是北京城南的一个书店。她全力经营着,因此也在“豆瓣”上宣传新书。
她的书评,只有文字,没有图片,只讲别人,不谈自己。字里行间似有依稀的回忆,却无从感知,仿佛多年以前的一场大雨,雨滴隐入心里,已化成淡淡的水印。
我终于没有找到命运给予的峰回路转。暗夜消逝,黎明到来,如同过去七年日复一日的每个清晨,一切都变得深长而平淡。我反复描摹着屏幕上唯一与她关联的那几个字,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不知是想痛哭还是大笑。
我重新回到“廿三春”的主页。我漫无目的地点开他所有的日记,读他琐碎而轻快的言语,就像聆听他正对着某人大段大段地倾诉爱情。
窗口一个一个关闭。在“08年3月12日”的文字后面,我第一次读到她的留言。
“从农园出来,径直穿过了新建的二教。三教、四教也快完工。
二教、三教、四教几乎围成了一个方形。中间那片坑坑洼洼的泥地,是四教的旧址。以后可能是一片草坪,可能会有花坛、雕塑、喷泉、路灯、长椅……
风吹来,满头满脸灰。
四教234是什么样子?你不问我,我好像知道,你一问我,我却好像早已不记得了。”
农园。三教。四教。
燕园?
在颜?
我在刹那间红了眼圈。
“如果你明白,这就是写给你的。”我似乎突然理解了她在每段书评末尾都草草留下的这个句子——虽然在后来由西向东的漫漫旅途中,我曾不止一次地怀疑和嘲笑自己,但那一刻,我却几乎认定了她就是七年来占满我全部幻想与思念的那一个人。
我一封又一封地给她写信。先是探听,后是问询,接着就是毫无节制地追问与自言自语。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我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
我一次又一次地刷新邮箱。她始终没有回信。
所以当琳琅来找我,兴冲冲地向我汇报找到合租的公寓时,我已订好机票。
如果可以再相遇。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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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莲花·遇见(1)
天微雨。她就像朵莲花,开满我全部的视线。
我确切地记得,那是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她——坐在窗边写字,只有一个侧影。她的头发很长,睫毛更长,像是笼着秋天的迷雾。
我先是坐在斜后的位子,后来与她并排,只隔了一个走道。
她似乎在写信,落笔飞快,已洋洋洒洒写了整页。停笔的时候,她会望向窗外。其实从这里,只能望见对面的三教,那边自习的学生也很少。
整一上午,我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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