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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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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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她少有共通,但也因此少了许多口角,各自的空间宽敞,闲来便玩“死太监和死建宁”。 公共场合她很小鸟依人,私下里偶有不爽、埋怨乃至嫉恨的时刻。那时,没有二话,把胳膊抬到她嘴边:“你咬。”
  假定是你,会躲开我的眼睛,冷冷淡淡不知想到什么地轻笑,直到有一刻“Gone with the wind”。
  她咬我,哭、捶、拧,翻旧帐、记新帐,但总能在我头昏脑涨厌世已极几欲呕吐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转入低声的抽泣、轻柔的责怪、颤抖的拥抱以及最后的破涕为笑。所以我也培养了耐心——总有机会解释、哄骗、戴罪立功。
  你的存在,没有告诉她,她是个正常不过的女人。所以,我想我应该娶她,然后也因此变得正常起来。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故事就是这样。
  “追求得到之日即其终止之时,寻觅的过程亦即失却的过程。”
  我记不清主人公的独白,但我也同样不愿再回到,那孤单冷寂的二十岁的年纪。
  正想着,你和我,都只缺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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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冰雪·溃逃(6)
元旦之后,期末考就像连绵的雨雪,浸湿了整个校园。走到哪里,都是排队印笔记、埋头背要点、扎堆猜考题、结伴对答案的场景。
  我就像一块持续工作的剪贴板——考试前,尽可能多地将要点粘贴到脑海;考试时,尽可能全地将记忆拷贝到试卷;考试后,又尽可能快地将用过没用过的答案全部清空。
  公共课、专业选修课、专业必修课……大学的考试仿佛一场永无休止的马拉松,半个多月,无论谁都身心俱疲。
  “受不了了……”流星又在上铺鬼哭狼嚎,“通宵准备的,一个没考到……”
  我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他床板上的裂缝,无心睡眠。
  据说这世上什么都有期限,不知道思念有没有。
  据说这世上什么都会过期,不知道后悔会不会。
  三角地的分别,仿佛车轮碾过心间,当时只是麻木,现在却越痛越烈——原来这也像挨打,伤得越重,反应疼痛所需的时间就越长;而如果是致命一击,就很可能要经过数十秒的空白,才有最后排山倒海的痛楚。
  半个多月,我拼命揉皱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企盼在凌乱扭曲中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心绪展开之后,她的印记更浓,我的创口更深。
  “我出去一下。”
  “又去打球?”流星叫住我,“很晚了……”
  “嗯。”
  我别无选择,我无计可施。我只有让所有的创面曝露在冬夜,然后乞求那凛冽的、刺骨的寒风,把我的知觉全部带走。
  ※ ※ ※ ※ ※ ※ ※ ※ ※ ※
  颜:
  这次回家,父母确实惊喜,倒不全是因为她,而是我的“破例”与“反常”。
  虽只是一小时的车程,大学几年,很少回去。平时,也很少给他们电话。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提起电话,父母就会万般开心百般迁就地对我,但还是赌气似的,忘掉问候。
  常常惊异于自己的这种残酷倾向——要用人们对我的欲求来逼迫他们退却。
  例如父母,当我意识到他们是那样期待我的“出息”、期待我能拥有与他们全然相异的生活,我便用决然独立、无声无息来抗争。我总希望他们了解,他们渴望我所拥有的日子,并不比他们自己的更令我心动,但他们总是不解。
  我不能接受那些认定我“不求上进”、“孤僻怪异”的眼光,也不能附和绝大多数人,在想要过的和正在过的日子之间所作出的卑微的妥协。我选择残酷地存在,直到抵达我的理想之国。
  我们之间的隔阂,或者也是我残酷倾向的结果。每次你说不用抱歉,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已经感觉到心痛。
  不知不觉,又写满整个下午。
  还能有你倾听,这种体验,是不曾设想的。只希望梦里的我,是从前不曾令你伤心的那一个。
  雷:
  雪停了,天很晴朗。我收拾停当走到楼下,突然发觉无处可去,于是重新上楼,给你写信。
  你对父母的绝情,对我而言,既不可理解又难以接受。小学时第一次去你家——那临近码头的木房子——便对你那会弹会唱的欢快的父母印象极深。以后多次接触,无论是路上偶遇,还是家里碰面,他们都十分亲切热情。
  “其实,陈雷有一点……有一点自私,是不是?”与我无话不谈的母亲,曾做过这样的试探。我不敢回答。我怕那个词在你我之间延伸,以致否定了这多年的牵绊。
  你曾对我说,只有悲剧才是爱情,能够圆满的是幸福,不是爱情。我信以为真,并且坚持着不去做任何怀疑。所以事到如今,我怎能接受你的自私?骄傲如我,又怎能承认自己的荒谬?

三 冰雪·溃逃(7)
“Gone with the wind”——如果斯嘉丽对阿希礼十几年的痴迷不是爱而是错,那么她为这十几年的错所付出的代价又算是什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即使一切都不过是谎言,也请你一直骗下去。
  ※ ※ ※ ※ ※ ※ ※ ※ ※ ※
  篮球场上的积雪,小山似的堆在四角,路灯下,折射出迷幻的色彩。
  打球的人很少。一过十点,整个球场就只剩下独自投篮的我,与不请自来、来了不走的琳琅。
  “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她裹得严严实实——我第一次见到她穿羽绒服的样子,原来也像气球一样。
  “别感冒了。”
  “不会,不会。”她连连舞动“熊掌”。
  我不自觉地向着她笑。
  篮球落地的声音,时快时慢,时远时近,仿佛落魄却执着的鼓点,一下一下,敲打着冰冻的夜色。然而,我没有机会沉迷,因为每一进球,琳琅就满场狂跑,大声欢呼,令人哭笑不得。
  “快熄灯了,我得走了。”琳琅从口袋里掏出一罐饮料,“来的时候在博实买的……给你。”
  我伸手去接。她把饮料贴上我的脸颊。我有些反应不及。
  “很暖和,对不对?”话语中,有种筹谋已久、终于得逞的顽皮和得意。
  “嗯。”
  “我走了。”琳琅使劲向我挥手,动作夸张。
  “等一下,我送你。”
  “好啊,好啊。”她仿佛怕我反悔,立即大叫着冲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琳琅就像一个透明的芭比娃娃,我望着她一览无余的快乐,忽然又想起了在颜。
  ——那分离的一夜,那临别的一眼,究竟要多少吨的幸福,才足以填满她眼眸中的渴求与深邃?
  ※ ※ ※ ※ ※ ※ ※ ※ ※ ※
  颜:
  又读了一遍你写的信,不知该有怎样的反应。
  自私,我是决计不承认的——我只是善良的比例稍小罢了,没那么坏的。
  这几天杭州也是阴雨,整个城市灰蒙蒙的,像极了《千与千寻》里小女孩懵懂木然的表情。白天赶论文,还算清醒的时候就写信或上网搜罗图片。晚上多半在玩“帝国时代”或“百战天虫”,挣扎着混到一、两点,然后失去知觉,开始做梦。每天都有那么一时半会儿仿佛过上了你所谓的淡淡的生活,那种时候,我便是糊涂的。
  似乎很久不见那个“他”。说来奇怪,虽然对他一无所知,却隐约感到了与他的相似,在你眼中。
  无论何时,都期盼你温柔着,而非坚强。
  不管怎样,都希望你轻松、自如、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要经营一份只对我负责、只让我收益的体贴。
  专注的眼神和柔情的怀抱你都会有。
  向前看,一直开心。
  雷:
  刚收拾完行李,正敷着面膜,听着leslie纯正而华丽的粤语歌。
  新年晚会的照片已全部洗好,效果不错,一屋子眼高手低的女生都很满意。希斯特别强调要“诚挚”感谢当晚的摄影师,甚至加洗了大伙儿与他的合照。然而那个男生,已半月没见,也无从寻找。
  “宿舍?电话?怎么可能都不知道?”希斯对我的“一问三不知”颇感惊讶与恼怒,以至于后来几天的言辞,总掺杂着某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不平与无奈,想来十分好笑。
  我答应她“努力”联系,才勉强平息了她的“怒气”。
  去文史,看到楼门口张贴的鼓动标语和考场规则,才猛然意识到北大已全面进入期末考试的非常时期。自己过得浑浑噩噩,便忽略了别人的兢兢业业;我的后知后觉,怕也不比千寻少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三 冰雪·溃逃(8)
他的考场多半在理科楼群,上百个教室、上万名学生,偶遇应是“小概率事件”——希斯也只有面对现实。
  昨晚清理书架,无缘由地想起他——微笑、失落、率真、沉默,零零总总聚在心里,指尖竟然有些发抖。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以致跑到文史的时候,忽然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一层、二层、三层,我找得十分潦草,而他也终于不在——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现实所需要的吧。我如释重负。也许是走得太快,刚下楼的时候我还在微笑,走着走着居然一下子坐在了台阶上。
  从文史出来,寒风彻骨。燕园的冬夜虽孤单沉寂,却也让我嘈杂失序的心,渐渐平静。
  然后,我便望见了他——在二体的篮球场上,独自投篮。
  运球、跳投——路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的每个动作,他的整个轮廓,都似乎镶上了奢华的金边。
  灯光所及之处,全是他的舞台。
  他在舞台中心倾情表演,沉迷而寂寥,眩目而遥不可及。
  舞台之外,是我与无穷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我凝视着他的落寞与光彩,体味着在胸口层层积聚的怜惜和迟疑。
  恍惚中,篮球落地的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仿佛一柄蓄势已久、陡然出鞘的长剑,划破时空、呼啸而来,我忍不住想大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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