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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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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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
  收到这封没贴邮票、直接投递的信,我在楼下站了许久。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 星辰·思念(3)
路口是你买饼干的超市,再走几十米,便是你家。原来我们如此靠近。
  想来可笑,两人所固守的跨越千山万水的情意,在此时此地却找不到任何交集。
  我们活在彼此的过去。虽然所有的时光列车都在驶向将来,揣着我的心事的你的行李,刻着你的名字的我的记忆,却通通被留在起点,这么多年寸步不移。
  我们不敢相见,因为我们只是彼此梦中的幻影。四目相接,我们定会消散,消散在那互不相识的如梦初醒。
  回家已有一段时间,闲来无事便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长街,看那些上车下车的男男女女,看父亲带着孩子、老人提着篮子经过,看外地人卷起袖子争吵,有时候也看见外婆从拐角的地方出现,慢慢走过来。这就是你深以为是的小城生活。
  自我北上,你便匆匆忙忙将我逐出了你的“小城梦想”。
  你知道吗,我很无辜。时至今日,我都与北京形同陌路。在那里,我没有逛过路边小店,因为我始终学不会像本地人那样讨价还价。对我而言,燕园更像绿洲,而绿洲之外到底是哪片沙漠,一点也不重要。
  但是,如果你不让我回来,我便真的不回来了。
  ※ ※ ※ ※ ※ ※ ※ ※ ※ ※
  “是你的同学?”母亲敲门的时候我正在书桌前发呆,她进来的时候,我手里还握着那张合照。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这是一个带问号的祈使句。
  “嗯。”
  “是你们班的吗?怎么不见流星?”母亲看得十分仔细。
  我没有回答,所幸她也没有深究。
  “你们班的女生都很漂亮。”母亲放下照片,再没多说。
  我不敢抬头。在她犀利的目光中,我的心绪必将无所遁形。又或者,这几日的魂不守舍,早已泄漏了一切。
  台灯下,照片上凌乱交叠的指痕隐约可见——如果那一圈圈的思念就是围困我的迷宫,我倒宁愿永远徘徊,永远找不到出口。
  ※ ※ ※ ※ ※ ※ ※ ※ ※ ※
  颜:
  起风的夜晚,翻出宫崎骏早年的《天空之城》、《龙猫》和《魔女宅急便》——都是我所热爱的,充满梦想、充满信心、没有阴郁、没有压抑的故事;至于后来老头子越来越走下坡路、越来越颓丧、越来越失去童心的热卖作品,我是碰也不碰的。
  音乐,最近常听维瓦尔第的《四季》,间或一些郑秀文的清歌浅吟、一些阿雅的古怪玩笑。或许,抛开回忆,给生活添加更多明媚向上、清新活泼的好味道,才是你我所需要的。
  雷:
  昨天收拾书桌,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不少旧磁带,讶异之余,一盘接一盘地插进音响卡座,从黄昏听至凌晨。
  想想我们两个确实有趣——一面嚷嚷着“抛开回忆”,一面又忍不住在回忆里翻找,且无论捡到什么“破烂”都如获至宝;或许这种在记忆里“拾荒”的习惯,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父母入睡之后,我独占了整个客厅——调低音量,关上灯,裹着毛毯,蜷在沙发一角。黑暗中,均衡器跃动的指示灯,宛如一排灵动的火焰,忽高忽低,忽强忽弱,晃得眼眶发热。
  吕方的《多爱你一天》,颠来倒去播了无数遍——仿佛是你送的磁带,又或者是我的“欠债”之一,然而这都无所谓了。以前最爱的一首,歌词至今完整记得,只是不知道早已入睡的你,能否在梦中,听到我为你吟唱的《老情歌》。
  “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回忆再拥满心头,当时光飞逝,已不知秋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人说情歌总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我说情人却是老的好,曾经沧海桑田分不了。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愿歌声飞到你左右,虽然你不能和我长相守,但求你永远在心中。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往事回荡在四周,事到如今已无所可求,这是我仅有的寄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 星辰·思念(4)
再不舍,事到如今,你的决心,我也已全然明白。
  再感慨,时至今日,你的选择,我也已无所期待。
  ※ ※ ※ ※ ※ ※ ※ ※ ※ ※
  寒风弥漫的校园,天空是种隐隐作痛的灰蓝。
  “你家附近就有球场,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北大?”流星“热身”完毕,抱着球走过来。
  我坐在篮架下,没有出声。
  “到底打不打?”流星把球扔向我,我一偏头,只听见篮球砸地的声音,仿佛落入悬崖的山石,一路碰撞,一路翻转,发出茫然而无奈的回响。
  “祁天,你打算一直这样吗?”流星似乎语带双关。
  我抬起头,他的肩膀挡住了光线。
  “我见过她。”流星伸长右腿,坐在我身边,“在路上,我见过你俩。”
  我并不吃惊,却无言以对。她的存在,本无需任何遮掩;我只是不懂表述;日子久了,倒像是一种隐瞒。对流星,我多少有些歉疚。
  “琳琅也见过她……”流星略微迟疑,“她好像打听了不少那女生的情况……”
  我猛得转向流星。
  流星避开了我的视线。
  北风呜咽。日光苍白而羞愧。地上的人影就像一个被锁住的梦,怯懦或悲伤,都无所遁形。
  “你确定……是她?”流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毕竟,趴在栏杆上肆意品评低年级女生的高中时代,已一去不返了。
  “不合适吧?”我居然用了否定句,话一出口,一阵心虚。或许一切早有答案,我只是装聋作哑。
  “她知道吗?”
  我摇头。其实像她那样纤细敏锐的女生,怎会看不懂我的笨拙与讨好。只不过她装作不知道,我便当她不知道。
  “直截了当告诉她。”
  我以为流星会劝我放弃,但他的语气平稳,毫无戏谑。
  “打球,打球。”流星站起来捡球,“我可不想白跑一趟。”
  我微微一笑,追了过去。
  ※ ※ ※ ※ ※ ※ ※ ※ ※ ※
  颜:
  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上午在房里尽情施展“乾坤大挪移”,把所有的家具摆设重新安置,下午去超市搬了两个最大的塑料整理箱,书报、影碟、唱片全盘清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腰酸背痛。
  昨晚抱着电话与大嘴徐高谈阔论,从校园的千奇百怪,到打工的酸甜苦辣,再到将来的宏图伟业,两、三点钟才朦胧睡去。突然发觉,我已全不是你记忆中的沉默寡言的我了。不过还是那么瘦,靠烟草咖啡维生,偶尔劳动一下来证明自己的存活。想你的时候,也是独望幽暗天空的时候,无多改变——说实话,我也不是总能“向前看”的人;我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憋闷,似乎比一个容易赌气的被宠坏的小孩好不了多少。
  你最近偏爱老歌。在我的感觉中,你常有类似的柔和温馨且令人心动的变化,但另一方面,这种变化又仿佛不是根本的、终极的,而只是一种为了某人某事某一时刻所作的更新或努力——也许正因为我有这样的理解,在你看来,我才分外平淡或冷酷吧。
  过年了,愿你获得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雷:
  与其说是冷酷,倒不如说是高明。
  这么久了,在回忆中纠缠消磨,我的骄傲已稀薄,心事已透明,展开的双臂已无处藏匿。然而,你只是似笑非笑,用一种奇特而遥远的目光,打量着,审视着,始终沉默。我原以为那是一场考验,只要赢过时间就可以得到机会,却不想那只是你的习惯,你的毫无破绽的防御和绝顶聪明的拒绝。
  你暗自渴求那根本的、终极的、随你掌控的变化,我却不能承诺只为你生、只为你死的呼天抢地的爱情。

四 星辰·思念(5)
你希望我爱你十分,实际又怕我爱你十分;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十分,所以你便无所顾忌地索取十分。我可以爱你十分,但我又不忍爱你十分,因为我知道你无法承受任何一个人的十分。我可以假装爱你十分,但我又不忍假装,因为我不想承认这只是一段走廊,你我只是经过,无法停泊。虽然有些事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写着写着,似又愤慨起来,风度渐失。
  或者,那样的贪婪,每个男人都有,你并不特殊,只是我的理智尚多,热情尚浅,总不能配合你梦想的实现。
  过年了。那无法交汇的爱情,就像这没有烟花爆竹的除夕,确实无趣。
  我在窗口眺望,没有月光的夜晚,找不到你家的方向。
  然而,我寻到了一双手,那气息是如此暧昧,那纹路是如此迷乱,那轮廓是如此模糊;那是被你遗弃的,我最好的礼物;我端详着它,抚慰着它,心潮起伏、沉醉不已。
  ——因为太久,所以悬空的双手既忘记了触摸的方向,又失去了返回的力量,只能风化成爱情的记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混在每一个梦的碎片里。
  ※ ※ ※ ※ ※ ※ ※ ※ ※ ※
  禁放烟花的春节总是格外清冷。
  母亲又有聚会,很早出门。
  不开灯的房间,我在书桌前,潜心折叠着那无法排遣又无处投递的思念。最初只是无聊,后来变做寄托,现在倒成了无法终止的信仰——不知不觉,叠好的“幸运星”已五光十色占满一瓶。
  那缺乏幸运的“星星”,在指缝间翻转、明灭,仿佛低哑而断续的呻吟。
  时光游走,那焦灼的指尖,又开始在幻想中描摹。她的每寸肌肤都是花瓣。我无法承受那触碰时的战栗,终于惊醒,猛然站起。
  电话铃响。琳琅远隔重洋向我拜年。
  我不知所云地回应着她,直到所有的悸动、所有的爱欲,都点点滴滴汇成了叹息。
  人说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或许真的只有奋不顾身,才能延续你我之间的可悲可笑的一个人的爱情。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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