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轻轻的关门声。
沈容回头,水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接着,几个窗户也都关上了,轻柔 无比。沈容忘记了害怕,呆呆地注视着这些变化的发生,所有的水龙头忽然全部打 开, 水流急速下泻,沈容手中的杯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下去,却没传来破碎的声音,她低头 一 看,水已经涨到膝盖了。水面居然是一张张诡异笑脸的形状,而在不远处的水面上缓 缓 漂来一个仰面朝天的人。那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水房的灯忽然灭了,似乎有几个白 色 的影子在水面上直直地跳动。沈容的呼吸在瞬间停顿,指甲刺入肉里。
她的第一声惨叫被掩盖在水房内雷鸣一般的水声里。
等王风三人冲出树林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四下里风动尘静,星朗月明,虫声传 来,直令人难以相信如此美丽的地方居然是邪阵的阵位。他三人不假思索,直奔宿舍 楼 而去,这楼放假之后空得厉害,晚上关门很晚,他们一路跑上三楼,王风朝着自己的 房 门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房门洞开,他们抢进屋去,屋子里一切完好,沈容不在其中。王风呆呆 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滋味难言。周楚楚一言不发,右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关节 指 根处点了几点,轻声说:〃沈容现在身遭水厄,只怕就离这里不远。〃话音刚落,走廊 里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原来水房终于禁不起巨大的水压,墙壁门窗都已经破坏,污脏的水流从破坏的洞口 激涌而出,把走廊淹得有如洗澡堂子一般,水面上污物云集,还有几只老鼠悠哉游哉 地 踩着水。周楚楚别的不怕,但她生来有洁癖,对这些脏水耗子可是怕得要死。不等水 流 涌到,惊叫一声跳上桌子,再也不肯下来。
水渐渐落下,王风和许焕向水房走去,透过破壁向里张望,只见沈容抓着一条铁管 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王风跑过去,沈容双目紧闭,面色煞白。他伸手探了探沈容的 鼻 息,只觉得冰冷一片,不由得慌了手脚,喊道:〃快叫救护车!打急救电话!〃
〃放心,她死不了的。〃一个带有几分疲倦的声音传来,王风和许焕一起回头,赵 淳靠坐在水槽上,身体越来越显得透明。王风吓了一大跳,许焕更是吃惊得厉害:〃 不 可能啊?我是无神论者,我怎么可能看到你的样子又听到你说话呢?〃
赵淳不答话,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喃喃地说:〃星空是天地间最美的东西,可惜 啊,以后大概看不到了。〃
王风和许焕都大是摸自己头脑不着,问:〃怎么回事?〃
赵淳回头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在月色下灼灼发光:〃他妈的,老子好歹也是往日的 男人,现在的新鬼,难道能老受那人挟制吗?我又想救沈容,又要和那人抬杠,就把 你 教的佛经道经随口背了几段出来。你别说还真灵,他马上跑了,嘿嘿……〃自王风认识 他以来,他从没说过粗话,这几句说得似乎十分得意,面露笑容,但身体已经透明得 好 似玻璃一般,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王风和许焕的心中都是一紧,他们都明白鬼魂念了经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赵淳虽 然一时义愤,用佛经反噬了控制他的〃那人〃,但他马上就会魂飞魄散,消失在尘世 间。王风不禁说道:〃你……〃
赵淳笑着打断他的话:〃别废话啦,我还要看星星,多看一眼是一眼,王老师,哥 们,有空再聊。〃说着按照古礼拱了拱手,不再理睬两人,再度转头去看星空,眼神 中 不无忧伤之色,但却始终挂着笑意。随着他的话声,身形在空气中渐渐消失,终不复 见。只有最后一句话依然在空气中盘绕:〃真美……〃
王风长叹一声,许焕心情也是恶劣之极,两人对视,又都觉得对方实在是无用之 极。于是用力拉开沈容牢牢握着管道的手,你头我脚的把她抬了回去,周楚楚依然在 桌 子上发呆,地下非常脏,现在她是宁死也不下来的。她看到两人抬着沈容进门,问 道: 〃怎么回事?〃
〃赵淳完啦。〃王风说道,语气沉重。说完之后把沈容放在床上再次伸手探她鼻 息,只觉得若有若无,气若游丝。许焕当下打了急救电话。王风找个墩布,把屋子里 的 地面拖干净,周楚楚这才从桌子上下来。惊魂普定,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风心下烦恶,只挥了挥手。许焕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觉得应该首先分析一 下现在的情况。现在我们知道的事情是:有那么一个法力高强之极,匪夷所思的人或 魔 自己做了这个阵,或者是发现了前人正好可以用来做阵的遗迹,于是想把阵法完成以 用 来困住什么人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可惜,我们一无所知!〃
周楚楚问:〃那他为什么不杀我们,却要对沈容下手呢?沈容几乎算是个无关者。〃
许焕摇了摇头,问王风:〃我也猜不出那人为什么非要找沈容的麻烦,你怎么看?〃
王风心下怅恨交加,怒道:〃我也不怎么看,他杀了我的朋友,又把沈容弄得半死 不活,再加上伤了那许多人命,我就是豁出去也要和他拼了。〃
许焕长叹一声,周楚楚问道:〃你行吗?我都不行,何况我还被下了长乐符,我们 怎么和他拼?〃许焕眼睛转动,凝视着周楚楚说:〃长乐符并非不可破解。破解之后只 要你控制使用法力的时间,他就很难再次感应到你。世界上没有全无破绽的阴阳师, 我 们不但能找到他,还要打败他!〃
王风忽然问道:〃机会有多少?〃
许焕恩呀啊的半天,最后说道:〃聊胜于无。〃
王风咬牙道:〃没问题,只要不是零就好。我们干了。〃
沈容已经在医院昏厥了好几天了,不曾醒来。王风天天去医院探望,回来之后只是 长吁短叹。他们已经不敢住学校,在城里找个偏僻旅店租了两间房子,许焕着手替周 楚 楚解长乐符,那长乐符的解法要用紫苏、柴胡、血蝎子、雄黄等数十味中药泡冷水三 天,然后烧一道四明天罡符放在水里,把中长乐符的人泡进去再泡个三天。周楚楚长 了 这么大,从没洗过冷水澡,何况是连洗三天的冷水澡,那些中药又大都是干热刺激的 货 色,这罪可就受大了。幸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燥热,否则她非自尽图个干脆不可。 周楚 楚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又冷又累地洗这个长澡的时候,心里想的居然是自己的皮肤从 此 之后还有没有从前那般诱人。不过这办法虽然费事磨人,倒也有效得很,〃那人〃的罡 元再也没能感应到她。
王风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发愣。这是他的本事之一:看起来好像严肃地思索某个问 题,凛然不可侵犯,但实际上不过是在发愣而已。他发愣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一 旦 不再发愣,就会感到一筹莫展。没线索,没入口,没载体,他们正在做的是这三无的 事 情。
更要命的是钱快没了,王风小有积蓄,但这几天用钱实在太多,许焕向来是一分钱 不带的,周楚楚衣服里的钱早已用光了,沈容生活一贯简朴踏实,钱是有的,但没办 法 取得出来。
许焕陪着王风坐在一起发愣。隔壁水花声大响,周楚楚那三天苦刑终于挨完了。片 刻,她衣服宽松地推开房门,对着愁眉苦脸的王风和许焕开颜一笑。第一句话是:〃 饿 死了。〃 这三天她除了少量喝水与吃白糖之外简直没吃过别的,按说一个人饿上三天 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憋上三天不方便可就很难了。周楚楚有经验,她从小极其不喜欢 坐 火车,尤其讨厌在火车上上厕所,但偏偏又不得不做,而且每次都坐得极长,多年锤 炼,总算没丢丑。王风和许焕同时抬起眼皮来看看她,又同时垂下眼皮去继续发呆。
周楚楚:〃我饿,我要吃东西!〃
王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递过去,两人还是头也不抬。周楚楚接过钱下 楼,片刻之间又上来,手里抱了一大堆零食,王风终于抬头:〃你饿了不买饭你买什 么 零食啊?瞧这有点钱把你给烧的!来给哥哥吃点。〃
周楚楚不理他,抱着零食放量大嚼。
许焕悄不吱声地摸出两支烟,递给王风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深深地抽了一口之后 断然说道:〃不成,这样等着不是办法。我看沈容病情也稳定了,但就是不醒,说不 准 还是'那人'留下的后遗症。我们得走出去,找线索,不能等着线索自己送上门来。〃
王风问道:〃说得容易。怎么找?〃
许焕的脸色凝重起来:〃周楚楚,你知道不知道那间酒店的设计者是谁?〃
周楚楚正在吃杏仁,闻言抬起脸来,努力想了半天之后终于摇摇头。
许焕启发道:〃你再好好想想,按王风的描述,酒店做成那付样子应该是别有深意 的。除非设计者本身就知道这酒店是用来集阴气的,否则不可能凑巧设计成这个模 样……哪怕他一点脑子也没有。〃
周楚楚放下手中的零食袋,绞尽脑汁在那里思索了半天,突然她蹭地站了起来说: 〃我来的时候酒廊已经建好了,我是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不过有一次龚大伟说那个设 计 者和他的关系很好,而且龚大伟死后,他的名片夹还在我这里!〃
三个人精神都一振,王风同她说:〃那你赶快回家,把名片夹拿过来,咱们仔细分 析一下可能是谁?只要能找到这个酒廊的设计者,就能知道很多隐情。〃周楚楚起身 离 去,却又返了回来,抱走了零食。王风瞪大眼睛看她气愤地说:〃记得拿过点钱来再 !〃
回头想起昏迷不醒的沈容,王风郁闷地摇摇头。许焕长叹:〃你平常不都挺聪明的 吗?现在怎么变成摇头虫了?听我说:王风,你想不想救沈容?要是想的话,我们得 顺 着线索去找,不能偷懒。〃
王风缓缓吐出一口烟:〃哪有什么线索?怎么去找?沈容怎么办?〃
许焕沉吟许久,才说道:〃为今之计,要么借魂,要么写假魂。我们不能把她丢 下,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