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除夕。傅家甸不闻烟花爆竹,静如死水。防疫总部内,伍连德正写呈北京的每日汇报,表情凝重。“死亡183,”他反复叨念,毛骨悚然,疫情毫无缓解,死亡人数不减。更可怕的是,防疫人员殉职比例日增:58名医生死6人,500余杂役死102人,700余警察死35人,150人的救护队竟死亡减员69人。
隔离、消毒、阻断交通……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为什么疫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此时的伍连德压力巨大。他一次一次仔细思忖着自己建立的这套防御体系中是否还存在着漏洞。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忽然,他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可能出在尸体掩埋这个环节中。
伍连德来到城北坟场。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时值隆冬,地上的积雪有五六寸厚,雪地上一排排棺木和尸体露天停放着,如长蛇阵一般绵延一里有余。
鼠疫杆菌可以在这些尸身上存活很久。这个坟场简直就像一个储藏鼠疫杆菌的大冰柜。如果有老鼠或其他动物接触到这些尸体,再由动物传染给城里的人,那么一切防疫措施都将化为乌有。
必须尽快将这些尸体处理掉。伍连德找来抬埋队,让他们赶紧挖坑掩埋尸体。但哈尔滨的冬天,气温至少在摄氏零下二三十度。这样的温度下,土地冻得比金石还要坚硬,不要说深挖洞了,就是想挖一个浅坑,也非常困难。如果要土葬,只能等到春天大地解冻时才能进行。但这样一来,恐怕死于鼠疫的人还要成倍增长。
怎么办?伍连德暗暗思忖。只有两种办法可以阻断鼠疫通过尸体传播,一个是深埋,另一个便是“焚尸!”这个念头在伍连德脑海中闪过,连他自己也不由一颤。
中国人历来有入土为安的习俗,对待父母先人的遗体更加尊重备至。在传统观念下,“焚尸”简直不可想象。
叶重自是不知道伍连德遭受到这样或者那样的阻碍。不过此时叶重已经没有兴趣去关心了。随着鼠疫沿着中东路和南满路南下,有一个叫王兵的中年皮货商将鼠疫带到了通辽。连当初叶重带出来的人里面,也有汤志,孙奇两个管带相继死于鼠疫。
原本通辽这座新兴的商业城市此时死气沉沉,每天都有十数个人死去。这种鼠疫一旦染上便发烧,咳嗽,然后咳血,浑身发紫,不用三四天,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咽了气,根本无药可解。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弥漫在整座城市中的绝望,等着死亡的降临。
和通辽城一样,疫情肆虐之处,百业俱废,民生凋敝,社会经济生活出现全面恐慌。清政府强令关闭了疫区所有戏院、妓馆等娱乐场所,导致优伶“沿街求乞”,妓女“困坐日久,毫无生路”。在奉天,因鼠疫引发了人们的挤兑风潮。在吉林,因交通断绝,致使市面乏货,百姓苦不堪言。在哈尔滨,鼠疫亦影响到大豆等粮食作物的出口。学校因鼠疫流行而停课,工矿停工停产也极为普遍
“黑鸦,电台架设起来没有?”叶重问道。
因为奉天和通辽之间用马匹传递信息太过缓慢,叶重便让徐黑鸦向西门子德律风公司订购了三十台无线电台,在洮南,通辽,还有奉天等地都架设了电台,另外多的打算在军中招一批人学习,推广到军中,却因为这场鼠疫而中断。
徐黑鸦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道:“已经架起,收到了雨昆兄那边发过来的电报,哈尔滨,吉林,长春等各地城市的死亡人数还在增长。大人,这鼠疫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谁知道。”叶重苦笑道,面对着这样的灾难,人命显得是如此的脆弱,叶重也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前世历史课本上怎么就没有关于这样的记载呢?全是哪场战斗消灭了多少敌人,取得了什么样的战果,沉重的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振奋了某某精神之类的。若是有介绍到,穿越过来的自己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这场劫难。眼下,叶重也只是凭着前世一些零碎的常识,严令通辽的人不准离场,外人也不准进来。一旦发现患者马上隔离,并且清扫脏乱的地方。可每天死亡的人数仍然有增无减。
“大人,大人,不好了。”杨平跑进屋来慌张地道。
“什么事?”叶重揉了揉太阳穴,这段时间给这桩子事磨得有些筋疲力尽。
“韩小姐,和许小姐似乎,似乎发烧了。现在正关在屋子内,将两个丫环赶出来了。”杨平说得委婉,可是发烧正是鼠疫的前奏,通辽城只要染上鼠疫,还没哪个能撑上四天的。
“什么!”叶重脸色剧变,腾地站了起来。
“大人,奉天过来最新电报。”这时又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东三省防疫总医官伍连德请旨焚尸!”叶得拿过曹雨昆转发过来的电报看了一遍,将电报往桌子上一拍道:“子健!马上叫王统带和孙统带过来!”
“统领大人,这么急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片刻之后,孙烈臣和王厚纯两人匆匆赶到。
“你们安排人手,将这段时间死于鼠疫的尸体全部集中起来,用火烧掉。”叶重吸了口气道。
除了叶重在外,包括孙烈臣等人都大吃一惊。
“大人,这…。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孙烈臣有些为难,死者入土为安,焚尸可是在挑战封建道德的底线,一旦传出去,叶重的名声可就完全臭了。
“这是东三省防疫总医官的请旨,你们看一下,然后马上安排人手组织焚尸,如有阻挠,全部抓起来。这件事你们两个全权负责。”叶重面无表情地道,眼神却掩饰不住的慌乱,说完便舍弃了众人扬长而去。
“大人这是?”王厚纯从来没见过叶重如此紧张的样子。
“许小姐和韩小姐两人发高烧了,大人刚才得到信息。”徐黑鸦苦笑道。
孙烈臣面色一变,急忙道:“快拦住大人!”
已经拦不住了,叶重快马赶到韩莹和许楠新修建的小院子前,两个秀丽的丫环都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你们都退下吧,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叶重叹了口气,几个箭步上前,轻身一跃,手搭在近3。5米高的围墙顶上,略一用力,便灵活的翻了进去。
“小莹,开门!”叶重走门前敲了敲道。
屋内传来韩莹抽泣的声音,“叶大哥,你,你快走,别染上了我们的怪病。”
“你们这两天关在屋子里哪都没去,两个丫环没事,你们也不会有事的,不过是感冒而已,别吓自己。”叶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安慰自己。
“叶大哥,你走吧,我不会开门的。快走啊…”
“许楠,你帮我开下门。”
“兴武,你走吧,跟我们呆久了,你也会死的…。”屋子内传来许楠压抑的哭腔声。
无论叶重说什么,许楠和韩莹就是呆在屋子里面不出来,也不开门,最后连叶重的话都不回了。
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后,叶重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来到窗户处。现在有了从奉天开过来的玻璃厂和洋灰厂,新屋都是建的宽敞的红砖屋,窗户也换成了玻璃窗。叶重握紧拳头,一拳砸在玻璃上。
砸碎了几块玻璃,将窗户硬扯了下来。
“这么冷也不生个炉子!”叶重从窗户里面钻进房间里面,看着韩莹和许楠抱着被子蜷缩在土坑的角落,略带责怪地道。
“叶大哥,你别过来。”韩莹连忙出声制止走近的叶重。
“说的什么话,要不是遇上这档子事早娶了你。”叶重蹬了毛皮靴爬上了床,强行将往后缩的韩莹抱住,不理她的挣扎。
韩莹只是摇头,哭着不说话,可是挣扎不过叶重,良久才崩溃一般扑在叶重怀里哭了起来。
叶重看了看缩在炕上另外一角的许楠,默然垂泪,不说话,显得形单影只,叶重叹了口气拍了拍韩莹的背,然后将许楠也抱了过来。
许楠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然后病恹恹的脸上升起一丝砣红,温驯的依着叶重。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时候也不必在乎什么男女之嫌了,连叶重心底也认为两人染了鼠疫。
“今天上午。”许楠低声道,然后忽然惊呼一声:“你的手流血了。”
“你们两个都不开门,砸了几块玻璃,能不流血吗?”叶重责怪地道:“怎么,关上门就以为我拿你们两个没办法了?”
韩莹将叶重的手抱在怀里,替叶重擦着血迹,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擦的,这么冷的天,血刚流出来就结成了冰。
“不是,只是我们染了怪病,你也进来,真傻…。”韩莹道。
“你才傻,若是你们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叶重将两人都搂紧了一点。“现在别想跑了。”
叶重和韩莹许楠说着情话,院子外面却闹翻了天。轰地一声,院子大门被十几个官兵抬的大木撞开了。
“你们两个好好呆着,有人在拆我们房子了,我得出去看看哪个家伙这么大胆。”叶重试图让沉重的气氛轻松点,笑着道。
“你们一个个,造反呢?”叶重走出房子,拦着孙烈臣,王厚纯,马占山等冲进来的一群人道。“赶快给我出去,站远一点。”
“大人,请离开这座院子,没有大人,下面的弟兄很快都要散了,这新建起来的通辽城也将重新衰落下去。”孙烈臣沉声道。
“连老婆都保不住,还做个屁地大人。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烧,王厚纯,呆会让大夫抓几副退烧的药过来。””叶重不客气地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在屋子里面呆了这么久,要染病早染上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叶重打断道:“若我真不幸,患病死了,下面这些兄弟就交给赞尧兄你了。厚纯你现在还太年轻,没赞尧兄老练,到时候就不要争了。”
“大人!”听着叶重交待遗言一般的话,这些叶重一手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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