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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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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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哥你这可是搅了那叫作墓志铭岂有你一个好端端的人在这里我给你铭起墓来的理?";邓九公道:";喂!老弟拿着你这么个人怎么也这么不通一个人活到九十岁了要还有这些忌讳那就叫贪心不足不知好歹了。";老爷在书堆里苦磨了半世不想此时落得被这老头儿道得个不通想了想他这句话竟自有理便思索了一刻又在后面写了一行写道是:";铭日不读书而能贤不立言而足传一德无惭五福兼全宜其克昌厥后也而区区者若不予畀焉。乃亦终协熊占其生也孪且在九十之年。呜呼此其所以为天后之来者视此阡!";老爷念过了一遍又细细的讲给他听了只道了句:";得了得了。";跳起来趴下给安老爷磕了个头老爷忙得还礼不迭。又听他说道:";老弟呀!还是我那句话我这条身子是父母给的我这个名是你留的。我有了这件东西说到得了天塌地陷也是瞎话。横竖咱们大清国万年我邓振彪也万万年了。";说着又亲自给安老爷斟了一杯酒他自己大杯相陪。

    安老爷此时事是完了礼是送了和他放量喝了一回。吃过饭便过厢房去安歇。此时那个麻花儿是和邓九公的那班小小子混熟了。褚一官自己搬过来陪着安老爷又叫了随缘儿进来伺候。

    又过了两三日邓九公的寿辰早有褚一官同他那班徒弟门客大家张罗着在府城里叫了两班小戏。这日厅上也接了些寿画寿联大家也送了些寿桃寿面席上摆着寿酒台上唱着寿戏男客是士农工商俱有女眷是老少村俏纷来有的献过寿意的有的道句寿词的无非拜寿贺寿祝寿翁百年长寿。

    把个邓九公乐得张罗了这个又应酬那个。当下把众男客让在厅上正中二间众女眷让在那个西梢间。因恐安老爷和那班俗人坐不到一处便在东梢间另设了一席让到那里去坐又特请本地四位乡绅来作陪客。这四位乡绅一位姓曾名异撰号瑟庵因无心进取便作了个装点山林的名士。一位复姓公西名相号小端因家道殷实捐了个鸿胪寺序班。一位姓冉名足民号望华是个教官截取的候选知县。一位姓仲名知方号笑岩是个团练乡勇出力议叙的六品职衔。安老爷见这班人都是圣门贤裔心中十分敬重。当下彼此见过礼早见邓九公笑呵呵的先过这席来把盏安席斟了一巡酒。将坐下便指着安老爷向那四位陪客说道:";我这位把弟他有个不醉的量今几个屈尊你四位让他多喝几盅。再我还有句话先告个罚在你四位跟前交代在头里你四位可别觉着说你们都算孔圣人的徒孙儿了照着素来懵我也似的那么懵他和他混抖搂酸的人家那肚子里比你们透亮远着的呢!我可白告诉你们。";说罢又哈哈大笑随各各的陪饮了一杯便到别席张罗去了。

    这里四位陪客见安老爷是个旗人本就不甚在意再加上邓九公这套只顾一面儿的话一交代在个姓曾的听了心里来就有些不大受用便益不来周旋这位远客只他四个高谈阔论起来。安老爷此时倒落得一个人呆坐那里看戏。无如老爷的天性又生来的和看戏这桩事不甚相近什么叫作宾白合套切末排场平日一概不曾留过这番心再讲不到梆子二簧了。因此只管看着却是一丝不懂但见满台刀枪并举锣鼓齐喧一时又见从上场门跳出个黑盔黑甲的黑脸人来也不听得他唱只拿了杆枪哇呀呀哇呀呀喊了个地动山摇;咕咚咚咕咚咚跳了个尘飞烟起。闹了半日忽然听他道了四句白第一句却道得是:";力拔山兮气盖世。";这句老爷懂了接着留神听下去他果然道得是那《垓下歌》。

    才知这人扮的是西楚霸王。

    原来台上这半日演的正是楚汉争锋的故事这段涑水通鉴老爷是烂熟的因而便要往下听听他唱的是些什么。一霎时前场笙笛合奏鼓板轻敲老爷侧着耳朵一字字跟着听明白两句。唱道:";是盖世英雄始信短如春梦。";正在听得有些入神儿忽听左坐的那个曾瑟庵望那三个说道:";人生在世既作了个盖世英雄焉得不短如春梦这位霸王果然能照我家子皙公一般领略些沂水春风乐趣自然上下与天地同流了哇!

    又怎得短如春梦!";他一句话没讲完猛可的又听那个仲笑岩说道:";到底还是他算不得个盖世英雄。这场事当日要遇得我家子路公那等本领敢怕那八千子弟兵早一个个急公向义亲其上死其长的先到了关中了又何愁有十个韩信一百面埋伏!";曾瑟庵听了说道:";罢了罢了!笑岩你莫来替你家那位子路公撑门面。他要果然有些真本领也不到得夫子哂之受那番驳斥了哇?";仲笑岩见曾瑟庵卖弄他家先贤的高风挑揭自家先贤的短处早有些不悦也回口道:";须比你家那位子皙公只和些若大若小的孩子厮混的有干头些。";那瑟庵便翻着双白眼说道:";不敢欺你可知夫子喟然而叹:吾与点也。正赏识得是他那些儿没干头处。";坐中那个冉望华是个退让不遑的人见他两个争竟起来了慌得把身子往后偎了一偎望着那个复姓公西的说道:";小端你看今日这等个礼乐雍容之地他二位倒一言不合斗起口来。区区止不过志在温饱自问是断断周旋不来的。这事只得要借重你这位大君子了。";公西小端见冉望华把场是非磨兑到他身上来了忙道:";惶恐惶恐这事小弟也逊谢不敏所以不敢固辞者诚以今日承主人的盛意原为请我们来作个小小傧介奉陪这位水心先生我们倒不可在远客面前有失家风致伤雅道!";说着便离位出席向曾、仲两家各打了一躬劝他两个和息这场口角。

    安老爷坐在上面看他们四个闹了这半日通共穿插的是他各人各人的先哲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言志的那章《论语》。这桩事不比听戏可正弹在安老爷白痒痒筋儿上了。

    当下见公西小端只管那等揖让周旋的赞襄了一阵曾、仲两个依然是一边盛气相向一边狂态逼人把个冉望华直吓得退避三舍。安老爷倒有些看不过不禁欠了欠身劝道:";四位先生方才我看你大家这番举动固是不愧家学渊源只可惜未免有些为宋儒所误。依我鄙见此刻望华不须退让小端暂省繁文瑟庵且白休纵高谈笑岩也莫过争闲气。你四位先得明白明白这章书不是这等讲法。";他四个一听这话各各诧异暗道:";不信我们门里出身的倒会不及个门外汉了。再说这章书我们只看高头讲章也不知看过多少次了怎的说不是这等讲法呢?";四个人便不约而同的问着安老爷说:";先生你这话怎讲倒要领教?";安老爷道:";大凡我辈读书诚不得不详看朱注却不可过信朱注。

    如不详看朱注我辈生在千百年后且不知书里这人为何等人又焉知他行的这桩事是怎的桩事说的话是怎的桩话;过信朱注则人腐障日深究未免离情理日远。须要自己拿出些见识来读它才叫作不枉读书。即如这章书揆情度理我以为你家四位先贤在夫子面前侍坐言志时节夫子正是赏识三子并未尝驳斥子路。不但未尝驳斥子路转有些驳斥曾皙。读者正不得因吾与点也一句抬高曾皙;因夫子哂之一句看低子路。何也呢?三子中如子路的可使有勇知方冉子、公西两个的可使足民愿为小相不待今日早在夫子赏识之中。

    这句话只看盂武伯问子路仁乎那章节便是夫子给他三个出的切实考语。然则此时夫子又何以明知故问呢?白是这日燕居无事偶见他三个都在座中一时想到我平日所赏识他三个的如此只不知他三个的自信何如。果能自信则明王复作纵使辙环终老吾道不行只二三门弟子为世所知亦未尝不可各行其志这正是大圣人一片怜才救世的苦心。

    及至听他三个各人说了各人的志向正与自己平日所见略同所以更不再赘一辞。正所谓得意忘言默然相赏这便是夫子赏识三子的明证。既云默然相赏何以三子之中夫子独又哂子路呢?要知这一哂不是哂他不能可使有勇知方的言大而夸。只后文为国以礼其言不让的朱注中也道是夫子盖许其能特哂其不逊。只是既许其能又怎的哂他不逊?所谓不逊的去处又安在呢?正是哂他率尔而对。至于怎的就逼得他率尔而对因之带累冉子、公西两个作许多难以致会把位大圣人伤到喟然而叹这场是非可都是曾子皙那张瑟鼓出来的。";安老爷讲到这里不但仲、冉、公西三个听不出这句话头便是那位名士曾瑟庵也认不清这条理路便道:";水心先生你这话就叫人无从索解了!";安老爷道:";固也待我言之。你不见朱注中明明道着句四子侍坐以齿为序么?按子路在圣门最为年长曾皙次之冉有又次之公西华最幼。这章书记着开第一句记他四个的名次便是他四个座次。按着座次讲话夫子自应先问于路。

    只是先生之于弟子正不必逐位逐位的去向他应酬想来当日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这句话自然是望着大家笼统问的。

    不然何以不曾见夫子开先问一句由尔何如呢?只这等望着大家笼统一问恰好又见坐中除了于路、冉有、公西华三子之外多着一个曾皙。这个曾皙却是终二十篇《论语》不曾见提起的一个人。可想而知夫子问话时节一片心神眼光都照在他话上是想听他讲讲他究竟又是怎的个志向?无如那时节他正在那里鼓瑟茫然不曾理会到夫子这番神理。何以见得?礼侍坐于先生先生问焉终则对。那曾皙正当夫子问话时节不曾留心到此已经算得个疏略了。岂有夫子既然问话之后有意置之不答转去取瑟而歌之理?然则那时节他便在那里鼓瑟可知。子路那副勇往直前的性儿却又不能体会到此见夫子问下这一句话来一时没人回答我既年长我又座我便讲了。彼时夫子正望着曾皙应声而谈忽的被子路凭空一岔既不便告诉他说:我是想叫曾皙先讲。又不好责备他说:你不应先曾皙作答。只有付之一笑了。这正叫作事屑偶然无关大体。然则后文经曾皙一问怎的又道出为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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