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并不可怕,可怕地是那些,在无论怎样的逆境中,都不选择随波逐流,拼死也要逆流而上的人。
她这种藏而不露、引而不发的坚韧锋锐,与昨晚的死志判若两人。西泽尔想到自己与那个人达成的协议,忽然隐隐有些后悔和不安。
关芷望着远方海天相接的地平线,淡淡地笑了笑:经过相处试探,她已经确定,西泽尔,甚至z方上层之外的那些势力,恐怕并不知道她穿越者的来历。这也意味着,研究所有关她的来历的了解,将使他们之间有种特殊的默契——就像她出于前世的那些愤青情怀,有意将祸水引到这几个国家的举动,相信研究她心理方面的专家,已经根据她那个时代的外交历史,发现原因。
关芷此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那遥远时代的爱国情怀,她的目的,表面是为了借此举,向z方隐晦地暗示善意,以及并不愿与他们过于交恶的“本意”。
相信在她大有用处的情况下,z方会基于此,在对待她的态度上,有某些意向性的调整和改善要知道“恐怖袭击”,已经令z国上下大幅动荡损失,基于情理推断,作为导火索的她,很可能成为当局上层迁怒的首选对象之一——将“公主”劫走的亲王阁下,以及尚在亲王控制下的神志不清的“公主”。
z方一直没有使用强硬的杀伤性手段,所以关芷对他们的态度,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而一个被控制的“公主”和一个清醒状态下的公主,对他们而言,显然有本质差别一块属于自己的肥肉落到别人手里,即使是关芷,再怎么不舍,也会在肥肉被敌人完全吞进口之前,产生“我吃不到你也别想吃到”的想法,并付诸实践。
但假如这块肥肉拥有自主意识,并表现出“妾身不明”的暧昧态度,而她恰好又有多方觊觎者,还珍贵得不能随便毁掉,那么这些觊觎者,就只好捧起鲜花钻石,来讨好这块肥肉了。
而现在情势则在于,关芷看上去孤立无援,面对各方压力,她似乎只能向身边唯一一个对她显露友好之意的西泽尔靠拢,外界压力越大,则越逼着她靠向西泽尔一方。
而一个泱泱大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会对一个人妥协,哪怕她再独一无二,再珍贵——这是关芷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到的教训,她很明白那些人看她的角度,那叫:俯视。
——就像巨人与蝼蚁。
但当她靠向另一个庞然大物,借另一个巨人的肩膀,站到与第一个巨人相差不远的高度时,无论第一个巨人对蝼蚁的态度如何,他都不得不正视这只蝼蚁,否则,事情会往他所不乐见的方向发展,尤其那只蝼蚁恰恰掌握了某种关键时。
这是典型的玩平衡,关芷这只小蝼蚁用这种方式,逼得一个庞然大国不得不向她妥协不管她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但无疑能在西泽尔眼皮底下,毫无烟火气地完成这样四两拨千斤的举动,所有明白她此举用意的人,都要对此叹一声“厉害”
而头顶卫星的跟踪,则是对关芷的“善意”的回应,以及对西泽尔的警示——可惜,当他明白这一点时,已经太迟,关芷早已达成她的目的——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然而西泽尔也不能对关芷发难,尽管他为了对外显露他控制住关芷,特意演了一场戏,却被关芷把完美的效果破坏了那对他的下一步计划肯定有影响,但又不是很大,因为她泄露自己仍有自主权的消息,只是对z方,而非所有窥视的势力,尤其是和他有协议的势力——关芷奇妙地掌握住了他的心理底线,并且没有踏到他设定的禁区之内,而是在禁区外借用简单的方法,没有引起他的事先警觉,完美地达成了她的目标。
她对他心理的准确掌握,以及对局势的精妙制衡,微妙又恰到好处地融合掌控,这才是最令西泽尔惊叹警惕的地方:要知道,梵卓亲王以善变闻名,一个泱泱大国的动作意向,更不是单枪匹马可以匹敌,而她偏偏做到了——仅仅是一个孤女,这样的落差,不能不令他震骇。
尤其她其实对整个局势所知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却将目前已知的极少,利用到了极致。
——她开始掌握部分主动权,并借此将局面,导向对她有利的方向。
简单地说,假如世界是一个棋盘,关芷就只是一颗势单力孤的白子,她身边全是黑子的包围,或许黑子间会互相绞杀,但对于她这颗白子而言,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不可能向蝼蚁低头,哪怕有一天,蝼蚁会珍贵到成为人的唯一食粮,人也只会将她圈养起来,而非视其为平等:追根究底,是因为,相对那些国家和势力而言,她实在太弱小了。
而关芷没有因初得异能而自信膨胀,也没有因那些人对她的珍视而自以为高枕无忧,她看到了黑子和白子之间的差距,以及造成这种差距的原因。
而她现在借西泽尔之势,在西泽尔这匹黑马与z方之间玩平衡,而无论是西泽尔这边,还是z方这边,关芷都隐隐有了脱离控制的趋势。
她为自己赢取了转圜的空间,自由的余地,以及很小一部分的主动权。
这点主动权虽然微小,但仍让她注定被圈养的命运,得到了一线希望。
西泽尔虽然可以说是被关芷摆了一道,却开始对她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伸出手,邀请道:“亲爱的小公主,既然你已经摘到了金苹果,那么下一个目的地,可否让我决定?”
“万分乐意。”
她答道。
第三百零二章西泽尔的研究所
按照西泽尔在地图上指出的地点,两人来到密西西比河下游,伊利湖北面的一个小平原上,距离前世M国汽车工业集中地密歇根并不远。由于其地理位置,前世的关芷曾听说过,这里设有不少M国地下秘密研究所,当然,那都是好莱坞电影里说的。
从地图上圈定的落点并不标准,或者说为了被卫星找准他们的去向,西泽尔有意指歪了落点。
优雅的亲王阁下走到平原公路上,没多久驶来一辆亮红色的敞篷陆行车,重金属音乐与引擎轰鸣作响,明亮的车灯打在路边西泽尔和关芷两人身上,里面一个辣妹远远探出半个身子,挺起波涛汹涌的本钱,撮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再之后陆行车减速停下,车上的三个男女陆续下车,交出车锁开关,列队在车门十步外,顶着火焰般的朋克头和烟熏妆,乖巧一如鹌鹑。
但亲王阁下显然是不够满意的,尤其是看到车座上那盒TT和已经拿出来拆好的一个鲜红避孕套,脸色更是难看,仅仅是精神力波动了一下,那三个男女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关芷想起刚才那声口哨,感叹这个时代的人们的雷厉风行,嘴角翘起片刻,很快回复毕竟是三条人命,而不是游戏,以西泽尔视普通人为蝼蚁的思想,难保他不会因她这一笑,而迁怒到这几人身上,那也太无妄之灾了些。
这时,西泽尔朝她看来,关芷察觉,便转过头对他笑笑。
这又是一次试探,但关芷无疑不可能为这三个人求情,做多错多,她并非对西泽尔毫无忌惮,何况,从本质而言,这世上最无需为他人怜悯的就是她了——她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不是吗?
但出乎关芷预料,即便她没有出声求情,西泽尔也没再做什么,绅士地服务关芷上车。
关芷扭头往后望,路边那几人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你没动手?”
“相信我,他们不会记得车是怎么丢的。”
也就是说,他还是做了手脚了,然而在精神力感知中,关芷一无所觉,心里暗暗警惕,“但问题是,卫星很快就会跟过来。”
西泽尔轻轻地笑。
“这世上,还没有在精神层面能对我绝对压制的人。假如,他们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不会贸然侵入那几只小虫子的大脑,引爆我的精神力印记,和小虫子一起变成白痴,嗯?”
精神层面上的战斗,果然步步惊心,西泽尔没杀那几个人,并不意味着仁慈,只是留下来做蜜罐陷阱而已。
而这对关芷而言,无疑也是一次彰显实力的警告,似乎尊敬的亲王阁下,对被她小小耍弄了一道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若无其事。
关芷笑了笑,没继续话题,翻了翻车头置物处,找出一个黑色眼罩戴上,没多久,呼吸便轻浅悠长起来。
西泽尔无需借后视镜,精神力感知便清楚告诉他,旁边这个女孩确实已经睡着了——在品尝过梦魇效果之后,她在他身边依然能安然睡着,甚至入睡极快,菱角般的嘴角微翘,仿佛正在好梦之中。
看着前方飞逝的景物,西泽尔忽然无声轻笑,鲜红的舌慢慢舔过嘴角,带出几分润泽和魔魅。
头上的顶棚伸出,阴影掩盖了那双不知在想什么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犹如算计好一般,陆行车刚停下不久,关芷便从无梦的睡眠中醒过来,没睁开眼,便感觉身下座椅被调为斜躺,难怪她骨头并无不适。
拉下眼罩,无论视线内或是精神力感知里,都没有西泽尔的踪影。
陆行车正停在一个湖泊岸边,湖水深不见底,湖泊南岸是一片阔叶林,在这深秋时分,阔叶林木干枯的枝桠上,已经不见几片叶子。
拉上的车顶盖,让车内成为可透气的密室。关芷在应该是车门开关的地方摸索片刻,不知碰到了什么,车中滴滴一声,车门应声而开。
夜风夹着微腥的湿气侵入车中,关芷踩着倒伏的干草走下车,感知中周围是一片旷野,野趣盎然,看不到任何与人工有关的东西,显然他们已离开公路干道很久了。
这里的静谧令人心境安恬,将精神力铺展开大约五千米,关芷盘膝坐下,调息静气,进入冥思。
刚才的睡眠洗去一身疲惫,所以关芷觉醒后的第一次冥思,也格外平顺自然,像呼吸般从容。
和以往的空无一物、没有时间空间之分的精神海不同,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