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刘赟最在意的不是被斥责这件事,而是要被罚一年俸禄啊!
刘赟有四个兄弟,上面老太太还在,没有分家,自己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家里人丁兴旺,要撑起门面,私底下过的也很拮据。他知道这些,平时自己在军中都是吃军粮,浑身的中衣缝缝补补,穿了又穿,家里寄来衣服,他都写信说自己穿的都是铠甲,朝廷也发这些中衣什么的,做了新衣服也没有机会穿,隔上半载做点小衣寄来即可。
武将领兵在外,戍边战争频繁,根本没有别的门道去赚钱。刘赟为官清廉,从不收受贿赂,也不向百姓敛财,本来就靠着一点俸禄和田庄养着在京城的一大家子!
虽说他没穷到一个铜板也掏不出,但这一年的俸禄罚下去,真是要搓掉他全家一层皮。
皇帝杀鸡儆猴,凌子岳怎会不知,满腔的热血也都凉了一半。
如果不是自己答应刘赟联手攻辽的事情,说不定圣上就不会罚他。
凌子岳家中人丁少,俸禄也比刘赟多,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怕自己接济反而会给刘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想想还是作罢。
七八天过去,凌子岳发现身边的控鹤军没有再出现过,而案上放着楼小舞做的那把爆弩,看这情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是被圣上召回去了。
他态度突然的转变把圣上逼急了,但逼急了又能怎样?他不还是好好的做着大将军?军粮比低声下气舔着脸去要的时候快了好几倍!
凌子岳这时才完全明白楚定江的意思,如今大宋这种状况,护国和忠君不能两全,他若是一味的忠君,戍边的意义也就不大了,辽国年年来犯,他也不是没有主动出击的机会,可是朝廷被打怕了,不让出兵,生怕败仗之后又要赔偿。如今圣上动不了他,他便可抛弃名声,为大宋为百姓做点实事。
这么做也许下场会很凄惨,或许不忠的名声会载入史册,但他一腔的豪气,已经忍受不了年年等着辽人前来烧杀抢掠了!
暗夜中。
一群黑衣人策马到了驿站稍作休整。
换马之后,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
楼小舞抱怨道,“咱说不想来,非要逼咱来,来了啥事也没让做就招咱回去……这不是逗人玩吗!”
“楚大人,另外十几把爆弩不拆真的没关系吗?”高大壮问道。
“凌将军若是下定决心,莫说十几把爆弩,就是有上百把也不能奈何他。”楚定江对凌子岳比较有信心,临走的时候,他把爆弩留在了营中,他只略懂军械,看了楼小舞摆弄之后大约也知道爆弩的构造和弱点,想必凌子岳也知道,既然如此,何愁找不到应对办法?
这个世上的一切很奇妙,就像是一盘巨大的棋,强弱都是因时因势,没有任何一颗棋可以无缘无故的强大到所向无敌,再强盛的势,也会有软肋。
此消彼长。
楚定江笑笑,有时候道家之说也很有道理。
他回过神来,看见安久蹲在地上正蹂躏那只名叫大久的老虎。
两只老虎长得不快,但是很结实,一张傻萌的虎脸始终没有因为个头的增长而变得更威武,它们身上的傲气,有时候还抵不上猫。
安久心想,一定是莫思归的药把它们喂傻了,她下定决心,以后尽量多吃饭,少吃药。
要不然“身坚智残”实在很不妙。
“大人,我们回京之后,还是做以前的活吗?”李擎之很不甘心,在军营这段时间,已经不想在回到从前的日子了,如果那一天他也能披上铠甲征战沙场,哪怕战死也畅快。
“做以前的活怎么了?”高大壮没好气的道。
李擎之耷拉着脑袋,挤出两个字,“憋屈。”
“人活着哪有不憋屈的?你没瞧见刘赟打了胜仗还要罚俸禄啊!你没看见凌子岳要个军粮还得扮孙子啊!”高大壮掐着兰花指使劲点他的脑袋,“你就知足吧!”
众人没有再说话。
吃了干粮,休息半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
离开汴京之时,是吐着雾花的凉夜,再回来时,是泛着温热潮气的雨夜。
一行人回到控鹤军中,便立刻有人引领他们进宫。
顾惊鸿死后,重建的龙武卫人员都被暗中召集到了宫内,龙武卫与其他几支的暗影不同,他们都在距离圣上较近的地方,以便保护圣上。
安久知道自己被划入龙武卫时,心中有些复杂,很快就能见到梅嫣然了,她并不是太欢喜,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去面对梅嫣然,如何去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
“进去吧,规矩点,里面可是当今圣上!”领路的黑衣人低声告诫。
众人这才知道此行是面圣。
他们一路赶回,满身狼狈,就这么仓促的进了大殿之中。
安久看见御座上正在喝茶的中年男人须髯整齐,面相清癯,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反倒眉目平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吾皇万岁!”高大壮领头跪下去。
其余人跟着喊万岁,也跪下。
皇帝喝茶的动作顿住,慢慢放下茶盏,“高远心?”
高远心是高大壮后来改的名字,很少有人会喊。
高大壮垂首道,“是属下。”
“你又回来了。”皇帝笑着走下御座,双手扶起他,“当年你在控鹤军中时便不俗,这次在边关更是一鸣惊人,朕心甚慰。”(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容颜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为陛下效力,属下自当全力以赴。”高大壮言中之意,竟是将所有功劳都揽到了自己。
李擎之等人顿时心生不满,没有他们出生入死,哪里来的一鸣惊人?
皇帝看了几人一眼,最后对高大壮道,“你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其他人依旧听你号令。”
“属下遵命。”高大壮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将面罩扯了下来,让皇帝能够看清他的容貌。
这是惯例,皇帝不能连近身护卫的样貌都不知道。
隋云珠、李擎之、邱云燑、孙娣娴亦露先后出真容。
楼明月迟疑一下,解开面巾。
雨夜疾驰,令她的形容狼狈,额前垂落的乌黑发丝还凝着欲坠不坠的雨滴,修眉斜飞,美丽不失英气。
高大壮神情平淡,他并不担忧,因为楼明月虽然绝色却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除非皇帝口味突然变了。
那边,安久摘掉面巾时,高大壮目光忍不住微转,待瞧见她面上还有一层人皮面具时,心中稍安,只求这姑娘别太实在,把面具给揭掉就成。
皇帝看了一圈,微微颌首,“退下吧。”
高大壮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立即带头离开。
皇帝回到座上,看着面前摆放的资料,突然道,“站住!”
高大壮步子猛的一顿,转脸躬身,“圣上。”
皇帝将几个人的资料摊开,冰冷的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过,在安久和隋云珠之间徘徊,最后落在安久身上,“竟然胆敢不以真面目示君!”
资料上写的是三男三女,还有高大壮这个不男不女的。然而现在却有四男两女,明显有一个是女扮男装。
高大壮看了安久一眼,故作吃惊。噗通一声跪下,“圣上息怒!这孩子头一次面君。不懂事。”说着,他垂首低声呵斥,“还不快取下面具!”
几个人都慢慢跪下来,安久从怀里掏出一瓶油,沾在面具的边缘,两息之后揭开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绝美容颜,整个面容小巧精致。因为长时间覆面,呈现着一种略显病态的白,垂眸的时候,风姿楚楚。容色添一分太俗艳,减一分则太清淡。
皇帝直直盯着这张脸看了几息才回过神来,“梅氏?”
“是。”安久道。
这些年来,不止有一个梅氏女子伴圣驾,她们的容貌都是这般楚楚动人。前些日。驭鹤卫中刚刚有个女子被指给了华容添,皇帝心里还有点舍不得,今日又多了一个……
“圣上。梅十四弓术了得,这次戍边战中力挽狂澜,扭转战局。逼退辽军。”高大壮不用去看皇帝的表情都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梅氏刚刚遭受重创,梅十四娘心神恍惚,无意冒犯,恳请圣上从轻责罚。”
皇帝听他这样明显的袒护,不禁笑了,“高远心,你还是这样不会说话办事。”
他目光在安久面上流连几息,“退下吧。”
男人大都喜欢美人,但皇帝更痴迷于求仙问道,貌美的女子不过是点缀。他感觉到了抗拒,还不至于强行把人拉上床,再说资料上写,梅十四是纯粹的外修,没有内力,于修道无益。仅仅美色的话,后宫里多得是。
几个人退出来,有个黑衣人从房梁上飘落下来,闪身到了几人面前,将一个包袱交给高大壮,“指挥使有令,从明天起,委屈高大人扮作宦官,好好做,过段时间黄伴当会收你做徒弟。”
黄伴当就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他姓黄,是从小贴身伺候皇帝,算半个玩伴,皇帝私下都称呼他伴当。从小伺候皇帝,这对于太监来说是一种荣耀,他很喜欢旁人唤他黄伴当,所以稍有官职的人,大都这样唤他。
高大壮嘴里发苦,手里的包袱也有千斤重。
没了子孙根,早晚会走上这一步吧!好歹这个起步挺高!
高大壮在心中自嘲。
“是。”他应道。
黑衣人道,“我是玄六,日后若是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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