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林嫣然挂着个笑,慢慢向后退。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侧墙上的铭牌所吸引。
那个铭牌,不是一般的钢制烫金铭牌,而是一块楠木制的铭牌。铭牌被漆成了深灰色;上面凿刻着三个粉色的大字:忆楠居。
好别致的名字!林嫣然在心中暗赞。慢慢走到那块铭牌面前停下,下意识地伸出手,缓缓地摸过那块铭牌和那凿刻的三个字。那凿刻的技术并不专业,不是机器打磨的,看上去更像是人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凿刻而成。每个字的边缘有着几分粗糙,字的大小也不完全一致。中间那个“楠”字明显比另外两个字大。如果远望,特别突出。
退后几步,凝神细看,那三个字似乎变得更突出了一些。在心中细细地念上几遍,林嫣然的目光突然变得沉重。忆楠居,忆楠居……没有回忆的人,比如自己,是一种悲哀;可是,一辈子都执着于某种回忆的人,未尝不是一种更大的悲哀!
虽然并不明白忆楠两个字的具体所指,但林嫣然似乎已经透过这个铭牌看到了那些孤寂凄清的夜晚,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独坐在窗边,指尖或明或暗的光映着他苍白清倦的脸,缠绵凄婉的往事一一幻化在袅袅上升的烟圈中……
那个下午,林嫣然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忆楠居的门口,沉浸在自己那些宛若真实的想像中,神情肃穆而带点淡淡的艳羡。
能让一个男人这样记忆的女人,即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是幸福的!
天,渐渐黑了。林嫣然坐回到自己的车里,紧紧地盯着忆楠居的门口,等着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有一种冲动,她希望就在今晚,能够等到他,给他说点什么。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62” 没有出现,忆楠居的大门依然紧紧地闭着,里面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叮当,叮当……”林嫣然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一把抓过,接起。
“嫣然,你在哪儿?”一接起,林卓然焦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林嫣然犹疑了下,撒了个谎:“我刚看了部电影。”
“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林嫣然有些慌乱,“你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那好,我在家等你。”
“好。”挂了电话,才发现拿手机的手已是一手的汗。这还是第一次在林卓然面前撒谎。林嫣然抬腕看了看表,10点多了,难怪林卓然会担心。
叹了口气,林嫣然再望了一眼忆楠居,那里依然漆黑一片,那个男人,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
不属于你的终归不属于你,不论是过往的记忆,还是那个深情的男人。
林嫣然甩甩头,发动了汽车
探望(1)
如果说去忆楠居前,林嫣然对楚云樵还有过一些很模糊的想法的话,那天之后,这种想法就几乎断了。
自从5年前经历那场灾难后,林嫣然特别信命。所以,那一天,她其实是给自己赌了一把。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那天她能碰到楚云樵,那么,她会勇敢地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仅仅只有一个楠,还有很多很多的好女人,比如,自己……
可是,楚云樵没有出现。因为林卓然的那个电话,林嫣然最终没有见到楚云樵,没有机会说出那一番话。
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自己和那个清俊冷傲的男人无缘;命中注定,他会永远陷在对楠的记忆中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而自己命中注定,只能是林卓然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嫣然在心理上似乎平静了下来。她又做回了以前的那个林嫣然,林卓然的小女人,一心待嫁的小女人。
那日傍晚,照例在家做好了一桌菜,熬好了一锅汤,懒懒地躺在露台的躺椅上,等林卓然下班。
自那日后,不再做那些打着陪伴林卓然的旗号,实则窥探楚云樵的事了。每日早早起来,为卓然做好早餐,配好西装,再送他出家门;然后去超市买些他喜欢的菜,午后开始细细烹制,等他下班归来,和自己一起晚餐,餐后一起散步。
沐着晚风,每每与他十指相扣,那种平静淡然似乎也让自己渐渐安定下来。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未来的生活吧。
一直没有那个人的消息,想来不是在商场上指点江山便是在忆楠居凭吊过往吧。不论怎样,都是些与自己无关的事了。
心微微一痛,回到现实,已看到熟悉的“宾利”驶了进来。收拾心情,面露微笑,走到门边,开了门。
只几分钟,林卓然和曾妮走了过来。
“路上碰到,曾妮说上次因事没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就顺便邀了她过来吃饭,算是补请她。”林卓然一边递过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边跟林嫣然解释。
林嫣然淡笑着,招呼着曾妮进门。
“叨扰了,嫣然。”曾妮笑笑。
三人很快在餐桌上坐定。因为并不熟悉,林嫣然只是静静坐在一边,听着另两人聊那些他们熟悉的旧事。
“最近忙什么,几次上去都看不到你人?”林卓然问完一些旧同学的情况,突然问曾妮。
“还不是那些事。不过,这几周要跑不同的地方,所以可能你在大楼里见我见得少点。”
“改做外勤了?还要出去跑业务?”
“哪里。是老板病了,开始是医院公司两头跑;这几天他回家休养,我又得公司他家两头跑了。”曾妮淡淡地说。
“楚总?病了?”林卓然正在夹一块鱼,闻言筷子停了下:“不是说去欧洲考察市场了吗?”
“那是对外的说法。前段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哪里敢对外公布这样的消息。所以只说他去了欧洲考察。”
“那现在……”
“这周情况基本稳定了,周一已出了院回家休养了。估计下周就会回来上班了。”
整个过程,林嫣然并没有说一句话。事实上,从曾妮提到老板两个字开始,她的耳朵就竖了起来,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病危……林嫣然胡乱地拨着碗里的饭粒,仿佛这样才能掩饰她内心极度的不安。原来,那日,当自己在他门外嗟叹时,他正挣扎在生死间……
第二天清晨,照例送走林卓然后,林嫣然简单打扮了下,就出了门。
汽车在通过城南的道路上一阵疾驰。原本要走1个多小时的路,林嫣然40分钟就开到了。可是,真正站在忆楠居门口时,抬起的手却迟疑了。
自己来干什么?看望病人?那个病人与你何干?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看望他?
一连串的疑问几乎击垮了林嫣然的勇气。她犹疑着准备向后逃离。
门就在这一刹那打开了。一个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的人站在那里。
“林小姐,请吧!”他侧身让开一条路。
林嫣然来不及问他是谁,来不及问许多的为什么,腿就不听大脑指挥向前走了。跨进忆楠居的那一刻,林嫣然惊诧地发现,自己居然是开心的。
那人带着他走向正中的一栋小楼,指了指门。
“他在里面等你。不过,他很虚弱,请不要刺激他。我在外面,有什么随时喊我。”
林嫣然慢慢地走进那个门,迟疑了几秒,然后,坚定地推开。
既然这是命运的安排,就让一切该来的都来吧!
室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浅米色的羊毛地毯。虽还在初秋,室内却已开了暖气,那种热度让刚进门的林嫣然有些楞神。
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脚边摆着一个小凳,下面有一双粉红的拖鞋,鞋口向外,鞋帮向内。
不知怎的,看到这个,林嫣然的心突然一恸,大脑中似有些影像转瞬而逝。慢慢在那个小凳上坐下,拿起那双拖鞋。
拖鞋并不很新,应该有些年头了,但看得出被人刻意保养过。那上面的边毛饰品色泽光鲜,鞋底一层不染。
“林小姐,干嘛不进来?”突然的声音让林嫣然手一抖,拖鞋就掉在了地上。林嫣然慌忙摆弄了下,就急急地站起来,涨红了脸,像是一个被人抓了现行的犯错者。
“那双鞋是给你准备的。”说话间,那个人已经扶着楼梯慢慢走了下来。
他走得很慢。饶是如此,压抑的喘息的声音在寂寂的空间中仍隐隐可闻。他的背挺得很直,但从林嫣然这个角度看过去,直得似是有些僵硬。
看着他渐渐靠拢的身影,不知怎的,刚才的慌乱竟是立刻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鼻子发酸的感觉。想也没想,话就冲口而出。
“你别走了,就在那里坐下休息,我马上换鞋过来!”那种急迫关切的口气宛若妻子对丈夫。
楚云樵听闻此话,明显楞了下。接着,那苍白如纸的唇竟是向上微弯了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瘦削憔悴的脸竟是多了几分生气。
林嫣然匆匆脱下自己的鞋,没有再想,自然地拿过那双粉色拖鞋换上。不大不小,竟是刚好。来不及想为什么,她已经走到那个人的面前。
“我们听说您病了,卓然他忙,所以,我就先来……”苍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连来这里的理由都没想好,看着他迅速掩下去的笑和重又变得冷硬清俊的脸,林嫣然更加慌乱。
“那你……是代表林先生来的?”面前的男人明显压抑着不适,一句话竟是吸了两口气才完成。说完之后,原本笔直坐着的身体突然向沙发深处靠了靠,手不自禁地已抚上左胸。
“那个,我,卓然,我们……”林嫣然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发颤。她不知道怎么向楚云樵说明她的目的,匆忙间抬出来的卓然和我们四个字让那个男人的脸色更加灰败,而她也再说不下去。
“谢谢你们……关心了。”男人低垂了自己的眼睛,声音虽有些低哑,但平静而淡然:“我已经没事,下周会正常上班。林氏和我的合作会……一如既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