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燃了半截的烟,那猩红明明灭灭,他却没去管,任由其这么燃着,有微风拂过,烟灰轻轻袅袅地随风抖落了下来。
……他指着电视,冲她笑,“你看那个奥特曼,是不是很像你”
她仅是失语了片刻,随即不在乎地摆摆手,笑了笑,愈发显得唇红齿白,道,“如果我是奥特曼,你就是小怪兽,正义必胜!”虽是带着玩笑意味的,可语气与面上的笑容隐隐透露出种无形的疏离。
中国有句谚语,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无论曾经多么喜欢多么万般宠爱,激情总有平淡的一天。当年便是这般因为一些事情,不成熟的两人亲手葬送了一段本可以很美好的感情,到后来所有一切都归为零,连回到最初都无法了。
他终是没为难她。她送他至门口,他在几米外的楼梯拐角转身看她。楼梯间的声控灯很亮,却并不是白日的那种剔透玲珑的光,而是明黄明黄的晃荡着照下来。
她站在门外的灯下,一手还抵着门,因洗澡换了身轻便的白色家居服,上衣胸前印着这两年很热的大嘴巴猴,裤脚大抵是长了些,便随意地折了几下挽起,头发亦是松松地挽着,在灯光下还看得出有几分凌乱的湿意。她望着他,有一半侧脸隐没在光影下,嘴角抿起的礼貌微笑一如当年初见,平静镇定,仿佛他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
晚风习习,他随手将燃尽的烟头丢入路边的垃圾桶,兀自笑了笑,但慢慢地又收敛了回去,眼底浮起一丝凛冽漆黑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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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程蔓收到了一封红色炸弹。杜晓培的。
这个在大学时代稳坐四年系花宝座的强悍姑娘,与当年亦是学校风云人物的学生会主席林子秋分分合合,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决定以这种世俗的方式给众多旁观者一个交代。
大学毕业后,程蔓继续留在了母校读研,而毛纯纯和刘芸相继离开了B市。毛纯纯一毕业就嫁给了她的有钱男友,在丈夫的老家T市做了幸福的全职小主妇。刘芸出了国,全家移民到新加坡,后来恢复联系,这丫说在那儿靠父母资助开了家诊所,没事就调戏调戏来看病的正太帅哥,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杜晓培本来已经签了某上海制药公司的合同,但后来为了保住与林子秋的感情,终是放弃了大好机会,选择留在B市。
物是人非果真是世上最残忍的一个词语。毕业之后大伙儿都各奔东西,也难得聚上一回。读研后班里系里也有人举办过同学会,程蔓收到过的请柬多多少少不下五六张,可总因各种原因没去成。
杜晓培现在是B市某药品公司的销售部副经理,据说业绩在同行里那是赫赫有名,加上这几年出落得越发美艳动人,妆点一番,整个人走出去俨然就是一气场强大的都市白骨精。两人都是大忙人,虽说同在B市,但程蔓与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如今掐指一算,229寝室的姑娘们已经有两三年没聚在一起了。趁着这回杜晓培结婚,几人便在电话里约好定个时间聚一聚。
幽静雅致的咖啡厅里飘荡着悠扬的轻音乐,程蔓推门而进,醇厚的咖啡香气便若有若无的钻入鼻间。她仅是随意扫了眼,就望见许久不见正激动地朝她猛挥手的阿毛和老刘,杜晓培则干脆站起来,待她走近些便嚷,“老四,怎么来得怎么晚啊?姐几个嗑瓜子都嗑了一盘!”
邻座几位客人被她的大嗓门引得皱眉望过来。
杜十娘的傻大姐风范不减当年啊。
程蔓摸头笑了笑,走过去与几位好友一一拥抱,坐下后道,“临时有个小手术要做,耽误了点时间。”
阿毛促狭:“大忙人,有前途啊有前途。”
程蔓微微一笑,道:“比家庭妇女是要有前途。”
“……”阿毛内牛满面,“老四,你故意戳我痛处。”
话题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今天的主角杜晓培身上。当年风头很劲拥趸无数的林子秋苦追杜晓培数月,在女生宿舍楼下摆爱心蜡烛,抱把破吉他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擅用职权在校广播台大胆求爱,闹得全校几乎人尽皆知,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林大主席如愿抱得美人归。但现实并不是童话,“王子与公主后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仅是一句美丽而空洞的谎言,真正的结局到底是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这些年下来,两人分了合,合了又分,折腾得连周遭的亲友都看不下去了,前些日子,杜晓培的姨妈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对象,条件不错,典型三高人士,有房有车,仅比她大一岁,怎么看都是一社会精英人士。杜晓培与那人吃过几回饭,看了几次电影,相处得不错,本来基本就算是定下了,没想到消失了许久的林子秋突然又横插一脚进来,满脸胡渣憔悴落魄,跪在杜家门前求杜父杜母将女儿嫁给他。
老刘叹着气,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男人都是天生的演技派,口头说说而已……晓培,你太幼稚了,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拐进了死人堆里!”
阿毛悚然,“我有疑问……何谓死人堆里?”听着怪碜人的。
老刘飞过一个鄙视的眼神,道:“不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么,坟墓,不就是死人堆嘛。”
阿毛:“……原来如此,受教了T_T。”
程蔓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咖啡香,看着单是笑不说话的杜晓培,心里也有了几分好奇,便开口问,“你前段时间不是才跟我打电话说,和林学长过不下去了吗?怎么变卦得这么快,还马上就结婚了?”以前读大学那会儿,她就觉得林子秋是个很能玩而且城府不浅的主,白长了张狐狸精脸的傻大姐杜晓培落在他手里,别说农奴翻身当家作主,大概连起义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这样的男人不好驾驭,杜晓培的感情路走得很坎坷。正当程蔓也开始有些不待见这位昔日颇为照顾她的学长时,这两人竟毫无预兆地说要结婚了。
杜晓培正漫不经心地捏着精致的小茶匙把玩着,听言眯起眼睛笑起来,“还能有什么?爱他呗!老分来分去太累了,咱也不是小姑娘小伙子,没时间瞎折腾,想想还不如结婚算了,反正也离不开。”
程蔓微微有些怔住了,却又听她很神气地道,“反正你们几个到时候都得给我当伴娘,都得给我包大红包,说好的不能反悔啊。”
阿毛嘿嘿一笑,“已婚人士表示没有压力。”
老刘拍拍胸口,“成,给我未来的干儿子的娘做伴娘是理所当然的。”
真绕口……= =
程蔓也正欲表达下态度,杜晓培又道,“老四,听说秦大人回国了,你们可不能赶在我前头结婚,要不我又要少了一伴娘。”
☆、狭路相逢
程蔓愣了下,有那么一刹那心绪起伏不宁,但最后她仅是平静地摇摇头,道,“不可能。”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到底能维持多久呢?是一生还是一刻,她说不清楚,只知有些事情不能勉强,过去便是过去了,她爱的是过去那个秦准,可惜她与他没能走到最后。现在见面了,看这样子也成不了什么朋友,顶多算是故人,见面时能颔首打个招呼就算不错了。
老刘素来精明,程蔓面上一闪而过的恍惚落入她眼中,心想不可能才怪。秦师兄走后那会儿,程蔓的生活仍然朝着正常的轨道走着,上课,工作,照玩照闹——她的失常很少有人能察觉到,除了她们几个与她朝夕相处的室友。
比如说,有时她正与人说着话,说着说着忽然就会走神;没事就边摆弄手机边发呆,一发呆就是大半个小时,等被人扰得猛地回神时,便傻兮兮的摸头笑一笑,随意扯起别的话题来……
在老刘的眼里看来,程蔓是个没什么大心机,但小心眼无数的姑娘。她待人坦诚真实,善良可爱,但同时她对隐私极为重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程蔓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澄净清澈,实际周身都因充满秘密而笼罩着淡淡的神秘感。
慢吞吞的喝了口茶,老刘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不爱他?”
程蔓听言,当真歪头想了想,旋即轻轻勾起唇角,“谁说没有爱过呢?”
当然爱过,而且是刻骨铭心的爱过。刻骨铭心这个词,是在他们分手很久以后,她发觉自己仍是常想起他后开始习惯用的。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刻骨铭心,到底是因它曾经很美好,却被他决绝的一刀划破开,断了她对未来所有绮丽的想象而感到惋惜怅然,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他曾对她很好,好到令周围准备看好戏的人们大跌眼镜。就连一开始极力反对她与他在一起的孔旻那会儿都啧啧称奇道,过尽千帆的秦大帅哥这回真是栽在你手里了,哥我好歹是他的铁杆兄弟,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也不下十几个了,可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
但那年分别,她从他冷漠的面孔上看到了浓浓的疲倦与不耐,所以在他还未开口说出“到此为止”时,她心中便有了预感。她知道,那个她不愿去想象的结局,终是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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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人阔别数年,这回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了,便有说也说不完的话。四人天南海北地瞎侃一通,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程蔓临时接到个电话,是院里的主任,说是接到临时通知,明天市里会有几位领导来医院视察,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医护成员紧急开个小会,以便做好一切准备迎接领导到来。
挂上电话,杜晓培在那儿长吁短叹,“好不容易聚一次啊,老四你居然提前走,本想一起吃顿晚饭的。”阿毛老刘猛点头作积极附和状。
程蔓也很郁闷,但没法,上司命令,不得不从。与几位好友依依告别后,程蔓驱车前往医院。私人性质的承恩医院到底是有钱,除了会议室外,为了能装下更多人,前些年头新建了个小礼堂,有些类似演唱会大厅,以供开员工大会和年末尾牙娱乐庆祝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