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殿上,院墙上,大树顶,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异样的亮光。
忍不住又笑了一笑,这才把目光移向一直在地上没起来的林肖南,徐徐说:“绝世英雄、倾世之才,礼法所限,却不得不对无知少年屈膝。别人不开口,就连站起来的权利都没有,哪一个英豪愿受这样的屈辱。林太师,我理解你的心思,我也不怪你。大好男儿、盖世英豪,不想屈膝人前,想要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觉得你无可指责。”
林肖南沉静的望着李耀奇,眼神深不见底:“皇上的意思,臣下听不明白。”
李耀奇慢慢的说:“你既然不愿受屈,既然想要打破上下之别,既然知道身为下位者的委屈,为什么还要这样肆意行事,只为一己之私,随便葬送收下人的性命?你觉得我没有用、我无力治国、我样样不如你,你要反我,那么,你待属下,却如此刻薄无义。。。。。。”
李耀奇的声音初时还徐缓,说到后来,竟是声色俱厉,忽然一掌拍在龙案上,厉喝:“你就不想想他们也会有反你的一日吗?”
“皇上的话,臣下就更加听不明白了。”林肖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说话的语气丝毫不变,只是唇边的笑意已经悄悄敛去了。
“林肖南!”李耀奇愤然大喊,他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但一想到一个活生生人命的死亡,立即失控,已经顾不得声音会被外头所有人听见。
李耀奇怒极愤极,偏又发作不得,心情异常沮丧,但怎么也不甘心。恨得极了,只好把手掌重重拍在案上,信手拿起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想要扔出去发泄一下火气,却在身边上官兰兰一声低低的惊呼中,又把书给放下了。
他再气晕了头,还不至于不知道,宫腔外头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去考虑是那些笨蛋侍卫们藏身技巧太差,还是林肖南有意让他们露出形行来示威。可是,这一本书真砸出去,也不管砸的是不是林肖南,都极有可能弄出一场刀光血影,把太后和林肖南努力维持的这个局面莫名其妙的打破,弄的双方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李耀奇暗中咬牙,把书又重新摔回了桌上。
林肖南既真的撕破了脸,也就不再问他虚套客气,淡淡道:“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要告退了。”口气里虽然还守着君臣之仪,声音中却全无谦卑之意。
李耀奇长长叹息,望着林肖南,一字字道:“林伯伯,我知道你在争什么。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并不记恨你,也并不想杀死你,在私,我自问不是帝王之才,至少不如你;在公,当今天下,诸强争雄,有你在一日,才有太虚国的安定一日。太虚国一没有你这擎天之柱,只怕奇钩立至,我更不能因私利而害你。我希望我们可以有以诚相待的一日,我希望我们可以君臣不疑,一起为太虚国尽力,你要相信朕。”
许多话,他其实很在就想说,但是又自知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只得一直闷在心中,但这次被小娟的事刺激,终是不得不说,他无论如何不想再看到第二、第三个小娟,不想让更多的人,因为这场他根本没兴趣介入的权利纷争而无辜惨死。他的声音开始还徐缓,但渐渐激动,眼神诚恳,明知希望不大,却还是渴望的望着林肖南。
林肖南闻言微笑:“皇上言重了,皇上的话,为臣子的岂能不信。”他口里说的是信,语气里,神态中,确实是在在一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李耀奇早知他不会信,可是他不反驳、不嘲讽,却只淡淡回他一句其实根本不信的相信,恨得李耀奇牙痒痒,忍不住恍然说:“你既然不信,外边又以布满了侍卫,怎么你干脆叫他们进来把我杀了,从此你帅吗烦恼都没有。”
“皇上越来越爱开玩笑了。论公,你我是君臣之分;论私,是叔侄之谊,林肖南又怎会做这样不忠不义、遗臭万年的事。”林肖南笑得云淡风轻,彷佛只是回应他一个玩笑,又道:“侍卫们保卫皇宫,自有重责,到处巡守一下而已,既是皇上不喜欢他们在外头,臣出去训斥他们一番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步往外走。
李耀奇眼看着他人已到了殿外,心中愤闷难忍,忍不住叫了一声:“林肖南!”
林肖南仍不回头,只施施然不下台阶,在两名随从护卫下,从一众宦官高手之中穿过,形若无事,直出宫门。
宫殿外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似乎有无数的人在迅速散去,声势又如此明显,可见根本无人想要掩饰。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全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似得,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李耀奇亦是深色惨然,脸上已经白的没有了一丝血色。
此时宫里,唯一称得上镇静的人,也许只有小兰子一人。
她一直拽着李耀奇的手,感受着他隐隐的颤抖,还是他手心中渗透的冷汗。
第一次,她会怜惜另一个人。
第一次,想为他分担他的激愤与难过。
李耀奇站了很久,抬眼,看见那双无暇清透的眸子。正静静的瞧着他,映着他的倒影,干净祥和。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肖南没有动手,已经准备了那么多,明明是必胜的格局,为什么他放过了自己?
也是在这时,他看见了皇后,太后的仪容有点乱,没有以往那般精致,头发也不是那么一丝不苟。
她一定干得很匆忙,她的衣服有点斜,鞋子上也沾上了灰。
受惊的容颜,有点苍老。
可是这样的太后,却让李耀奇距地亲切,似乎这样的女子,更像自己的怒亲,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满口道理的皇太后。
“母后”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心有余悸。
太后往前塌了一步,身子有点踉跄,赵司言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太后,缓缓的往大殿走来。
“奇儿,没事吧?”嘶哑的声音,淡淡的一句,母子间十余年的隔阂,就此不复存在。
林肖南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杀李耀奇,楚韵如知道。
林肖南今放弃,那是因为她来了。
可是事情已至此,以后的日子,辨识步步为险,凶险异常了。
“皇上,陈家的人,还在等着旨意呢”
时间不允许他们回神感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有很多危机要解决。
可是李耀奇已经镇静,笔直的望向层层叠叠的皇宫内院,至少,他还有小兰子,还有母后。
四十一李耀奇的决定
“既知那落毒之事非琳妃所为,皇上不若大事化小,安抚陈家”迟疑了片刻,太后低声建议道。
“事情已经闹开,若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怕是不能了”李耀奇微叹一声。
太后默然,今日撕破脸皮,是在所难免了,可是一切准备都还不够,事情闹得愈大,对皇上也愈不利。
“母后是怎么进来的?”突记起一件事,李耀奇岔开话题问道。
大殿既已被林肖南控制,太后断然没有闯进来的道理。
“是林相如林大人护送太后进来的。”跟在一旁的赵司言接过话说。
李耀奇微微一惊,一直以为林相如是为了林太师专门进宫监视自己的,万料不及,他会为自己解围。
其实何止李耀奇,连林相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帮这个皇帝。
上官兰兰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闻言也忍不住往殿外望了一眼,那个绛红色的身影果然肃立在殿外的台阶之上,神色冷淡,很是孤绝。
李耀奇沉吟片刻,突然回身取下氨上的笔墨绸布,一道圣旨挥笔而就。
太后靠过来一看,惊道:“琳妃不贤,夺取贵妃封号,逐出宫去。皇上你……”
李耀奇淡然一笑:“她既然心已不在这里,何不借个由头,将她逐出宫去,也算是成全她。”
“皇上已经知道琳妃……“太后见他神色,心中揣测不安。
“原来母后早就知道了。”李耀奇心中一堵,随即又释然:琳妃事关陈家,母后为她隐瞒,也实在是问他着想,他断没有责怪的道理。
许是因为方才生死攸关的一刻,许多事情,李耀奇已经想明白了,纵然委屈,纵然自己窝囊,可是母后的一片用心,去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温暖。
“儿皇以前总是顶撞母后,让母后让儿皇操心费神,实在不孝至极。”心结已开,李耀奇也勇于承担错误,言语也甚为诚挚。
楚韵如再也顾不得礼仪风范、皇家规矩,伸手轻抚他的头顶,带着泪含笑说:“皇帝若能长保龙体,一生平安康泰,就是最大的孝顺了,皇帝而今也长大了,懂事了。现金危机重重,皇帝也都明白,我安排了这么多人手在皇帝身边,多少险而又险的事,挡下了、压住了,也全当没发生,这苦心,皇帝也该知道?皇上就是再气再怒,也该来和母后说一声,天大的事,由母后出面为你争一争,总也要好些。”
她语气温和,随时责备,倒是关怀的意味更浓一些。
李耀奇不敢争辩,在这种母性的关爱之前,也不好争辩,只低头认错:“都是儿子一时冲动,闯了祸,有惊动了母后。”
楚韵如笑了一笑,神色微带怅然:“罢了,这些事,原也是迟早要发生的,如今也不过是提早了几日罢了。好在,皇帝的面子,太师的面子都要顾着,那些书面儿上的仁义道德,谁也不会缺了去做,我猜林肖南也未必愿意这事儿传扬出去,我这边也下了禁口令,想来,暂时也未必有什么大祸事。
“那琳妃的事情……”
“就依了皇上吧,皇上大了,有些事情,要自己拿主意了。”太后凝视着他,目光难免怅然。
李耀奇一呆,他原本还以为要费无数口舌才可以说服太后,没想到,太后居然会答应的这样轻巧。
楚韵如抬头看向李耀奇,目光无比深长:“皇帝,我和你是母子至亲,你是我的骨中的骨,血中的血,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总会帮着你的。”
李耀奇心中一凛,垂首低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