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如是注定要做皇后的,且不说被皇上一眼看中,她的家族,她的父母,都需要这个后位。
她以死相胁,孩子终究还是生了下来。
不过是个死婴,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来不及细看一眼,便当场昏厥。
那一天,他答应了家里给他许的亲事,等他们疏于防范的时候,终于寻了机会从家里逃了出来,在院子里听见了嬷嬷的谈话。
嬷嬷说:“真可怜,一出生就要活埋。”
他心如鼓槌,悄无声息的接近嬷嬷。从她的背后望去,一个被绸缎包裹着的婴孩,正挥着拳头无声的哭泣。
那便是林相如,他固然不是死婴,但是身子极弱,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闪,手中的襁褓便消失无踪。
她们自然不敢张扬,随便立了个冢,便回去交差了。
反正,那么弱的孩子,应该活不了了吧。她们想。
才不过十九岁的林肖南,自己都不过是个孩子,却在抱着那个婴儿的时候,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他带着婴儿去找药圣,吃了很多苦,走了许多路,跪了许多天,才终于得到药圣一顾。
药圣说:“此子天赋异禀,可得我衣钵。”
林相如自小随药圣学医,在山里长到了五岁,方才被林肖南领了回去。
林肖南还记得自己再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因为身体原因,他比其他的孩子略小了一点,很可爱的小不点,歪着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自己,然后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父亲”。
他的身上,已经依稀有了楚韵如的美貌,或者,尤胜之而无不及。
也看得出来,这孩子还是喜欢自己的,总是揪着自己的衣角,满眼崇敬。
那时候,林肖南已经成为了林家的家主,那时候,林肖南已经是一个懂事知道分寸的男人了。
他将林相如带回去,指着另一个男孩说:“他是你哥哥林相芹,他四岁,你今年三岁”
林相如不是很懂为什么自己会平白无故的小了两岁,可是他很听话,他对父亲,是完全的服从与敬仰。
那一年,皇宫里的李耀奇,也是三岁。
林相如成为了林家的二公子,小小年纪,无论样貌,才情,学识,睿智,都开始崭露头角。
林肖南对林相如,是严厉而苛刻的,他希望让他完美无缺,出众傲人。
他希望,有一天,他的亲生母亲,能知道这样他的存在,知道世上有一个很优秀的林相如。
好在林相如不弗所望,无论是临晨起来念书,还是寒冬里在风里习武,
或者随药圣踏千山,食百草,他都没有丝毫抱怨过。
林相如渐渐长大,惊人的美貌,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文武全才。
在他十三岁那年,林肖南成为了摄政王,进宫辅佐小皇帝李耀奇。
楚韵如的另一个儿子。
人人皆知的太虚林郎的卓人风姿,却无人知晓深宫里的小皇帝到底是何等的性情。
这一切,不能不说是林肖南刻意为之。
他是摄政王,他本有着培养小皇帝的责任,可是他没有,他一边更严厉的要求着林相如,一边冷眼看着李耀奇浑浑噩噩的长大。
也许,他与楚韵如真正的裂隙,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没有过深的动机,没有狼子野心,在林肖南的心中,李耀奇便是那个抢了楚韵如的男人,他犯不着将他培养成千古一帝。
他要林相如远远超越李耀奇,因为林相如才是他与楚韵如的儿子。
执着着这个念头,他从不教导小皇帝辅政,从不帮助小皇帝答疑解惑。
李耀奇在他摄人的压力下长大,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真的成为一个傀儡皇帝,他用自己的方法勉励改变的。
可是,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林肖南冷眼看着李耀奇的隐忍与不甘,冷眼看着小皇帝无能为力的窘境。
也终于,将自己与楚韵如,推倒了各自为政,你死我亡的境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当权力越来越大,当地位越来越高,当初的赌气,便成为了不再单纯的打压。
不知从什么时候,楚韵如的一颦一笑,已经不再左右他的思想与决策了。
再纯美的爱情,以抵制不了岁月的洗礼,权利的腐蚀。
然后,他送林相如入宫。
也许,那时候只是想让他与自己的母亲相处一段时间吧,因为当时的他已经知晓 楚韵如与他,终究会生死一决。
至于楚韵如竟然会以林相如为要挟,保护李耀奇,林肖南万想不到。
用一个孩子的命,去保护另一个孩子。
如果,没有猎场的那一幕,如果不是那个赌,他们会是怎么收场?
无非是家破人亡,死去的人,不得救赎,活着的人,也会终生不娶。
林肖南闭起眼睛,前尘往事,纷乱嘈杂,他已经不堪负重。
“我们必须找到他”楚韵如却突然回神,略带惊慌的说。
“随他吧,我们为下一辈操的心,还少吗?”林肖南疲倦的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可是……”楚韵如抬起头,满眼愧疚与伤痛,“他身上的蛊毒,快发做了”
林肖南闻言,眸色一凛。“发作会怎样?”
“经脉倒流而死”楚韵如似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声音顿时沙哑起来,“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要逼我杀你,逼我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明明是问罪,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指责之意,只是疲倦的,怅然的,无奈地,一如窗外淋淋的雨声。
林肖南默然,这一切,能怪楚韵如吗?是他的隐瞒,他的逼迫,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我们去青城”良久,林肖南才低声说:“如果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去青城找他大哥”
楚韵如沉默,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瓶黝黝的瓷器,喃喃地说,“希望这估母,用的不会太迟”
雨声渐大,两人皆心乱如麻,一宿无言。
正文 (六十三)黄雀在后
驿道上,两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在出动微寒的风中,摇晃前行。
马背上的林相如一身最普通的青衫,却丝毫掩藏不住他的气度与风华,引得过往行人纷纷注目。
为求方便,玲珑也回复了男装打扮,策马与林相如并行。
李耀奇还是一幅恹恹的样子,端坐在马车里不言不语,上官兰兰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以手支颐,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着轩辕浩,他全身武功被制,不能骑马,只是靠着木板,撩开帘栊,似睡未睡的望着前方,偶尔会扫一眼玲珑,眼神却极淡,出奇的平静。
这样一行奇奇怪怪的旅人,不可谓不引人注目,不过看看林相如与玲珑内蕴有力的眼神和身法,那些绿林好汉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竟然一路无事。
离开楚京已有两日,天气渐寒,单薄的衣衫,早已抵挡不住猎猎的风。
林相如回眸,上官兰兰正瑟缩了一下,往马车里缩了缩。
“既然决定退守,何必还放不下?”玲珑觉察到他脸上一瞬的落寞,忍不住出声嘲弄。
林相如没有说话,只是策马紧走了几步,方才说道:“天气渐寒,到了前面镇子,各自添点冬衣吧”
玲珑斜了他一眼,良久才说:“她一个动作你都能放在心上,不如我帮你,也许。。。。”
“不用”林相如断然拒绝,“我不管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不要伤害李耀奇和上官兰兰,不然,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过你”
玲珑一怔,随即冷冷笑道:“是,我多管闲事,不过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我”
林相如默然,玲珑眉毛一挑,在马腹上加了一鞭,将他甩在身后。
轩辕浩还是冷眼的看着他们,不语不动,只是是不是摆弄着腰间的长剑。
马车渐远,驿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两旁树木萧萧。
微黄的树叶打着圈从空中飘落下来,随着树叶一同落下的,是两个点尘不惊的人影。
站定后,才发现来人为一男一女,男的身姿潇洒随意,女的娇媚冷然,眉间却极其相似,清秀洒然。
“玲珑公主这样闹,轩辕公子怎么还不将他带回梁国,反而任她挟持”女子遥望着已成黑点的马车,叹声问。
“轩辕公子自有深意,我们做下属的,何必揣测”男子依树而立,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梁王的命令。。。。”
“梁王只要我们全力辅佐轩辕公子,至于他的判断是对是错,我们管不着”男子还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何况,也不需要管,无非是争权夺利的事情”
“何必装清高!”女子斜睨着他,讥声问:“诺你真的无心权势,有怎么会为梁王效力”
“还不是因为你”男子皱眉,似真似假的埋怨道:“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妹妹,做哥哥的能独善其身么?”
女子咬牙。“萧遥!明明是你先输给了轩辕公子,这才不得不为梁国卖力的!你技不如人,现在反而推到我身上!”
“我为玛莎会输给他,你心知肚明!”萧遥抿着薄唇,有恢复方才的漫不经心,“欣儿,你和林相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萧欣冷声说:“我是梁国人,怎么会和太虚的将军有什么纠葛,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只怕,将来要吃苦啊”萧遥边说,边站直身子,担忧的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妹妹。
“要你管!”萧欣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何曾做过一个称职的哥哥,现在我们是同僚,少拿哥哥的名头压我“
萧遥温和的望着她,没有争论。
你把情当成工具,你以为自己游刃有余,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情所伤啊。
傻妹妹。
“轩辕公子如今武功尽失,会不会有危险?”想了想,萧欣问:“可是如果我们跟的太紧,会容易被玲珑公主发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