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
“正如大师所说,经脉俱断当然不可能那么快痊愈,但可慢慢调理,虽然武功全失,却可以安享余年,可如果是一个异常骄傲的人,一个如轩辕浩那么骄傲的人,这样废人般活一世,不若燃尽自己,换得十天自由。”逸之又是一叹,目光慢慢的迷离起来:“他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一个太过于决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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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迅速奔驰,天气极好,而车辕上的人,与马车里的人,皆不言不语。
每次,玲珑都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前面那个雪白的身影,终于没能开口。
开口,说什么呢?
出谷的时候,轩辕浩一句没头没脑的“你要江山,便给你江山”,玲珑始终未能想明白。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而前面的轩辕浩,也好几次想回头看一眼魂牵梦萦了十多年的人,也久久的,不敢动作。
十日,弹指一挥间。
可是以他的骄傲,这样意气飞扬的十天,岂非比浑浑噩噩的一世更加值得?
也许玲珑说的对,他的一世便是一柄剑,可断,不可钝。
耳边,还响着药圣的话,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药圣说:“你不是孤儿,你的母亲是梁国的王妃,她与梁王相濡以沫,一起长大,后梁王登基后,却因为权臣之女的猜忌,在你出生后不久便已去世,而你则被送往萧家。”
“只是,萧家那边存了个心眼,自知皇子在自家长大,迟早会招来祸患,为了留住自家的血脉,将自家刚刚出生的儿子与你替换,却将你送到附近农家饲养。”
“萧家的假皇子长大后,取名萧遥,而你,则被梁王选中,成为梁宫豢养的死士。”
“梁王有了你后,便不再生育,所以你才是唯一的继承人。”
终于明白,为什么梁王会如此的对待佑殿下,为什么不惜杀了玲珑保萧遥上位。
原来,原来!
轩辕浩初闻,怒极,震极,然后,蜕化成一种刻骨的无力。
“你母亲是个决绝的人,当初坚持把你送到萧家,便是希望你能平安成长,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药圣如是感叹。
“为什么你知道这些事?”轩辕浩问道。
“因为你是我亲自接生的,而且,你长得极像你的母亲。”他黯然回答:“我与梁王,还有你母亲,本是挚友,只是看不惯梁王之后的所为,这才离开梁国,隐居在太虚境内,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证据就是,萧遥还有一个孪生妹妹,萧欣,而当年只生下了一个皇子,这便是证据。可叹。。。梁王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萧家做出的混淆之举,可是样貌相似的人与真正的孪生子是有区别的,你尽可去查证。”
查证,有必要吗?
既然江山是他的,既然玲珑一直想要,不如便给她吧。
会梁国,告诉梁王真相,然后,将王位让给玲珑。
最后十天时间,让我为你完成最后一件事,玲珑。
我最骄傲,最人性的公主。
轩辕浩终于回头,玲珑也蓦然抬头,四目相对,突然都生出了些许前路茫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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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压着手臂,无所事事的躺在地宫里。
匆忙继位,压住朝局,又匆忙离国,这样不负责的行为,大概会引起梁国的一场大战吧。
乱了也好,他压根就没想去做这个皇帝。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对梁王的报复而已,而尽,那人已经死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执着的了。
与其被合圣门威胁,不如另立新君。
只可惜,梁国最后的血脉玲珑公主也被秘密处决了。
不过,自己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萧欣,萧欣难道也是皇室血脉?
萧遥第二次想到这个问题,突然,迷糊了。
世事如烟尘,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拨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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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乱,先皇的丧事再也瞒不住了,恶臭传遍了整个宫殿。
新皇失踪,无人探得他的行踪。
而在满朝文武失魂落魄之时,玲珑公主回来了,与她同回的,还是深受梁王倚重的轩辕浩轩辕公子。
顺理成章,玲珑登位,其中不乏反对之人,奈何反对者,都过不了轩辕浩的一柄长剑。
梁国,正经历着一场朝局转换必须经历的血腥变更,他们无暇去寻找萧遥的下落,也无暇去管太虚国的情况。
女王登基,改国号“逸”,封轩辕浩为御前名剑将军。
那时候,是他们离开山谷第九天的时候。
那时候,荒岛上的人还茫然不知。
那时候,青城里一片祥和,两国之间,从来没有如斯和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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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
梁国皇宫,新换的一批侍卫在窃窃私语着。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寝宫里突然传来一个悲戚至极的哭喊,新登基的女皇抱着新朝功臣轩辕浩,痛哭失声。
没有人听过这样悲伤的哭泣,极悔,极痛,一种彻骨的无力,撕心裂肺。
原来,这便是你所说的给我江山。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一生一世。
生命的最后十天,他为她奔波劳累,为她收兵权,诛异臣。
他几乎没有睡过觉,一直一直,默不作声的守在她身后。
看着她黄袍加身,祭拜祖先,自高高的天台走下。
光辉灿灿,在她的身后升起。
他努力的,压住自己胸口的恶心,静静的,站在下首观看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一向都心比天高的公主,终于得偿所愿。
可是十天时间,真的是弹指一挥间。
在他终于油尽灯枯,轰然倒地之时,她终于惊惶。
从厚厚的帷幕后冲出来,屏退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大臣,弯腰抱起他。
“怎么了怎么了?”即使登基了,她依然是一个不让人放心的孩子。
“没什么,只是到了大限。”他淡淡的说,眉眼带笑。
“笨蛋!”她瞬间了悟,想起那日突然的痊愈。
最后一刻,轩辕浩很想问她,“如果当初让你选择,你会选哪种?”
是这样,让他用十天的寿命,换得她的锦绣江山。还是,那样平平凡凡的守着他,即使他,已百无一用。
可是,他终于没有问,因为害怕她的回答,让她眼角的最后一滴泪,也变得真假难辨。
不如就这样吧,掩藏其悲伤。
至少,他无悔。
手颓然垂下,玲珑嚎哭出声。
梁国,在先皇大丧后,又举行了一个盛大至极的丧事。
梁宫里,从此,再也不见她的笑颜。
九十三 华丽丽的开虐
李耀奇蹙眉,与闹着别扭的上官兰兰大眼瞪小眼。
“总而言之,乖乖的,听话。”老半天,他才挤出了一句不怎么相干的话。
突然间,想起第一次让她听话的情形,她真的很听话,即使是毒药,也眉头不皱的吞了下去。
也许真正对她产生兴趣,便是那个时候吧。
怎么会有那么认真的人?在李耀奇的世界,人与人,彼此间敷衍欺骗岂非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唯有她,固执的坚持着,天真的可笑。
“你会听话的,是不是?”怀念起她毫无理由的服从,李耀奇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哪知,上官兰兰歪头想了想,然后老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李耀奇怔了,心中微痛。
一时,两人再次沉入无语。
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裙摆声,李耀奇深知自己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当下放弃了瞪眼游戏,执起上官兰兰的手,小声道:“再忍耐半日,我带你出去,以后,也不让你担忧了,好不好?”见上官兰兰还是一脸的平静与冷然,李耀奇急了,突然俯下身,在她微嘟的唇上啄了啄,又说:“你吻我的时候,说会等着我,还记得么?”
上官兰兰神色微动,可随即又是一黯,“是,可是。。。。我不知道。”
别人怎样,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那本是与她无关的人。
唯有李耀奇,因为一心信任他,一心想着他,才容不得一点沙子。
李耀奇心一沉,然而情形又不容多说,只得敷衍了一句:“什么都别想,乖乖睡觉,等你睡醒了,便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说完后,外面的窸窸窣窣声更重,李耀奇略一纵身,从来时的洞口跃出去了。
门,敲响了。
上官兰兰迟疑了一下,起身打开了一个门缝,门外站着一个素衣女子,面色冷淡的吩咐道:“门主有请,说萧公子即将离岛,在厅里设宴。”
上官兰兰头都大了,才不过刚刚散宴没多久啊,根本来不及休息,先是与西门轩喋喋不休了半日,后来又与李耀奇纠缠了许久,现在的她,早已睡意朦胧,疲惫之极了。
不过,萧遥要走了啊。。。。那还是去吧。
懒洋洋的打定主意,上官兰兰点点头,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走吧。”
到了大厅,众人果然都在,连刚刚从房里出去没多久的李耀奇,也一脸若无其事的坐在蝶舞身边。
这个男人,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上官兰兰突然怀念起以前的李耀奇,那个会弹琴,会无助的李耀奇。
只是,那原是假象啊。
上官兰兰顿觉淡淡的失落,垂头丧气的落在萧遥身边。
萧遥倒是神色如常,自顾自的饮酒谈笑,丝毫不像一个俘虏。
“梁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玲珑公主已经继位了。”蝶舞神色不豫的说:“所以,萧公子只能上路了。”
萧遥微微一笑,释然道:“如此甚好。”
蝶舞皱眉,聪明如萧遥,不会不知道什么是上路吧?
“不知是蝶舞姑娘亲自送行,还是让我在这海上自生自灭?”萧遥仍然面带微笑,显然很明白上路的意思了。
蝶舞惋惜的望着他,良久,才娇笑一声:“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奈何我就要去太虚国当皇后了,可终究舍不得亲自下手。。。。我已为萧公子准备了一艘有点点破的船,吃了这顿酒,萧公子便好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