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让裴斯妍感到意外的惊喜。
“父亲大人去世了,身为女儿的我是不是该去拜访下汪大人这位前辈呢?”裴斯妍不再说什么,抬脚跨进户部衙门的门槛。
在户部一忙就忙到了快半夜,裴斯妍才拖着了条沉重的双腿回到澹台府。户部尚书夏文正向裴斯妍详细说明了灾区的情况,赈灾粮食以及银两的数目、随同人员和日程安排,然后带着她去仓库看了赈灾物资,见了随同官员和衙役。
但是她还不能歇下来,吩咐云琦云珊赶紧收拾东西,西北地区此时气候已如冬季,因此要带的东西不少。
另外还有内部矛盾重重的澹台府也要做一番安排,不要她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花样。要找个坐镇澹台府管理大小事物,又压得住气势跋扈嚣张的二房的代理当家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府中一向由离轻染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他必须随自己去西燕郡,悦兮夫人闲散惯了,能管的住二房却未必能当好家。
裴斯妍盘算半天,举棋不定,苦恼着自己在府中能信任的人寥寥无几。最后她把事情全权交给三房的澹台璋夫妻俩,又让离轻染加派了人手紧盯各房举动才放心的睡觉。
第二天一早,裴斯妍顶着两黑眼圈,迷迷糊糊的向皇上辞行,然后去户部衙门报到,准备出发。
衙门前一条长长的粮草押送队伍,衙役、车夫们忙碌地做最后一遍检查,另有百余个士兵负责沿路安全。街道两边聚集起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夏文正走过来,禀报:“大人,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想到远在西北地区的百姓们正殷殷期盼着救命粮食的到来,裴斯妍吩咐道:“饥荒一事刻不容缓,现在就起程吧。”
“是,大人。”
赈灾队伍正式出发,浩浩荡荡地向目的地进发。裴斯妍和云琦同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一路晃荡颠簸,没过多久裴斯妍感到困意袭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顺势靠在车厢壁上补补觉。
等裴斯妍从睡梦中清醒,外面天已经黑了,车队刚好到达驿馆。
“这里是……”裴斯妍望着远处在夜色下模糊不清的建筑物,尽管睡了很长时间,但脑袋依然昏沉,更何况她是一个路盲。
“清平郡,”离轻染走过来,他今天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今天路上走的快,所以早了半天的时间到这里。”
裴斯妍甚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随着驿站小厮去自己的房间,云琦张罗晚饭去了。
吃过晚饭,裴斯妍和随行的户部官员商讨了一些事宜后,快接近子时了。她无比欢快向梦寐以求的温暖大床扑去,却听见窗外响起萧声,在寂静的夜中,悠远如水般细缓流长。
她好奇心大盛,打开窗子向庭院望去,只见流转的朦胧月色下,一个人影独立于树下。微风习习,树影婆娑,吹起那人的衣袂,似乎有柔光在一同轻舞。
裴斯妍从没想到过离轻染会有看似温柔的一面,一支玉萧衬得那眉宇在月华星辉下润泽如玉,和平素里不苟言笑、总冷着一张脸的巫盼府长史判若两人。
离轻染瞟见小姐向自己望来,神色在瞬间恢复如常,垂下手,恭敬的向她欠欠身子,“属下打扰到小姐了。”
裴斯妍摆摆手,解释道:“没有,你吹的很好听。”见他又恢复如常的冰冷模样,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来,相处已有三个月的时日,她却是头一次见到最信任的人的另一面,然后恍然的发现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了解人家,却把身家性命全都托付了。
“小姐,夜深了,请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便要赶路了。”云琦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子。
“好。”裴斯妍又看离轻染一眼,甩甩脑袋,洗梳睡觉去了。
半个月后,赈灾队伍终于到达临近西燕郡的青河郡,沿路上裴斯妍看到不少流民,个个衣不遮体、面黄肌瘦。因为西北地区此时已经比较冷了,路边可见一些冻死饿死的人,哭嚎之声不绝于耳。她不禁心急如焚,一面派人送了些粮食一面催促队伍尽快行进。
赈灾队伍还没进郡城大门,一群如恶狼般的灾民蜂拥而上,手指死死的扒着粮草车不肯撒手。幸好这些灾民大多因为饥饿久了,没有多大力气,护卫的士兵们很快就将他们制服,其他想参与抢粮的灾民立刻畏缩的在原地老实待着。
青河郡已是如此惨状,旱灾饥荒最严重的西燕郡更难想象是什么情景。
裴斯妍连气不都不喘一口,直接找到青河郡刺史,开始着手准备放赈事宜。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霉米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4 9:37:19 本章字数:3523
刺史张德一见巫盼大人提前两三日达到,惶恐的将裴斯妍请到大堂上座,搓/着手在一边嬉皮笑脸,一副奉承巴结的模样。
“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了……”
“直入正题吧”裴斯妍打断他的话,“听闻青河郡官仓中一粒米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往年库存的粮食呢?”
张德慌忙解释道:“大人,近年粮食欠收导致官仓空虚,只足够灾民支撑几日的……”
“是吗?”裴斯妍反问道,“怎么这几年未听见有任何消息传到帝都?另外,为何不安置流民,任由他们四处流散?”
“大人,下官已经尽力了,”张德低下脑袋,笑容不见了,“流民大多来自西燕郡,下官惟恐让他们入了城会引起动乱,所以……大人,现今还是放粮要紧……”
裴斯妍看青河郡刺史那副心虚的神情,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官仓中的粮食十之八九是被某些贪官给私下吞了,只是自己手上没有证据,否则一定要这种伤天害理、大发国难财的贪官人头落地。
“尽力?躲在官衙之中你何处尽力了,张大人?如此放任不管,是想让流民活活饿死吗?!”裴斯妍呵斥道,冷眼瞪着张德,“不体恤百姓,深查民/意,是为官之道吗?难道你会不明白若不妥善处置,百姓会认为圣上失德,引发更大的暴乱吗?”
张德暗地里“哼”了一声,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今日却被一个小姑娘给训斥了一番,甚至给按上一个罪名,面子都丢尽了。想想看,若不是她靠着家族的缘故才爬上巫盼之位,不然算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越想越不舒服,语气上不由的加重了,“巫盼大人,您今日刚到青河,怎知下官未有尽力?大人您真是言重多虑了,百姓怎会如此认为圣上。”
裴斯妍冷冷的一笑,“官衙前的地是湿的,若是大人您有尽力为百姓谋福,不可能不出这官府大门一步的吧?可是您这官靴上怎么一点泥巴灰尘都没有沾染呢?行了,不要再解释什么了!立刻派人取米熬粥,分发给灾民!”
裴斯妍又让户部官员调查青河郡目前的人口状况,派士兵将流民安置到城内客栈,维持城内秩序,收购防治疫病的药材,烧埋灾民尸体防止疫病发生。等她将赈灾需要做的事务一一交代下去,外面的天又黑了。
“大人,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事情办妥的。”张德跟屁虫似的跟在向出去看看的裴斯妍身后,“下官在府内为大人安排好住处和晚膳了,请大人过去吧。”
裴斯妍看着他那副德行就感到厌恶,没好气的说:“不用了,我们住在驿馆便可。你再派人去看着剩余的粮草车,不要有任何意外!”
张德见自己又没讨到好处,失望的撇撇嘴,“是,大人。”
待走远了一些,裴斯妍趁身旁无外人,对离轻染说:“这个张德一定不干净,把证据都收集齐了,我要给他颜色瞧瞧!”
“属下明白。”
深夜,官衙门前灯火通明,衙役们搭起粥棚,闻讯赶来的灾民好像见到肥羊的饿狼,争先恐后的一扑而上,人们互相推搡着,为向前争一点吵得不可开交,有孩子哭喊着“爹娘”,有人跌倒在地,被后面的人踩踏,几乎丧命。士兵艰难的维持着秩序,场面一片混乱。
裴斯妍想去维持秩序,被离轻染拦住。他重重的一敲旁边的鸣冤鼓,沉重而响亮的鼓声让大半灾民们顿时安静下来。
“巫盼大人准备了充足的粮食,人人有份,请各位不用担心,”离轻染高声说道,“请排好队,想让老弱妇孺领取。”
在士兵们的帮助下,灾民们终于自觉的排好队伍领取米粥。
裴斯妍看着井然有序的队伍,说:“谢谢你啊,离轻染。”
“属下应该做的,”离轻染依然冷淡,“已经开始施粥了,小姐放心吧。明日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处理,请小姐早些休息吧。”
虽然离轻染这番话不过是公事语气,但身在异乡身负重任的裴斯妍还是感觉暖暖的,大概是看到过他的另一面,心理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吧。
“我知道了,一切就交你看着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裴斯妍又看了离轻染几眼,安心的和云琦向驿馆走去。
裴斯妍在青河郡只逗留了两日,留下户部侍郎处理接下来的事务,便匆匆地赶往西燕郡。离轻染已经稍微掌握到一些张德的罪证,待赈灾完毕,裴斯妍准备折回青河郡,将张德拿下,押解到帝都去问罪。
她走的时候,街道两边跪满了百姓,连连磕头,对于救命之人感激涕零。裴斯妍花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让百姓们让开了道,顺利出城。
到了西燕郡,灾情超乎了裴斯妍原先预想。旱灾从八月一直延续到现在,中间只零星的下过几场小雨,粮食作物严重欠收,官仓同样是没有一颗存粮。灾民们只能依靠树皮、草根等为食,实在没有吃的了,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
西燕郡内外是哀鸿遍野,怨声载道。
而西燕郡原刺史几日前忽然失踪,暂代刺史职务的长史石会乃平庸无能之辈,衙役们也跑的差不多了。百姓们被安置在城内,没有流散出去,但是因为没人能真正主持大局引起更大的骚乱,城内经常发生哄抢打砸事件,形势恶劣不堪。
进城前,裴斯妍先让人将粮草车全部用布遮盖住,然后用绳子捆扎结实了,才敢放心进了西燕郡。灾民们虽然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粮食,想抢却一点都抢不到,只能乖乖的按照吩咐聚集在官府门前,等着施粥。
事情一件件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