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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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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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朗望着邵九,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赞赏、有欣慰,更多的是恭敬与许多对往事的追忆。这位少主的心思,恐怕比老主人深了不知多少倍,若当年老主人也有这般的心思,又怎么会……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一人站在北方广阔的草原之上,鲜衣怒马、豪气干云,也仿佛不过此刻邵九的年纪,两张脸不断地重叠、交错,他终是禁不住眼眶有些湿润。

  良久,他又一丝不苟地行了礼,缓缓地退下,跨上门口的马车道:“去虎丘顾府。”

  ……

  顾府花园里,宝龄与宝婳正在往青云轩的路上。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宝龄定睛一看,待看清了来人,微微一笑,与他打了个招呼:“大夫可是来看太太?”

  下马车的是前几日从常州出诊回来的白朗大夫。除了宝龄初醒来时,见过这位大夫,之后几乎没有打过照面,此刻一见,心里微微有些亲切感。

  白朗大夫行了个礼,操着别扭的语调道:“正是。”

  “太太的身体……”宝龄略微有些担忧,这阵子看,阮氏似乎比她初见时更为羸弱了。

  “大小姐放心,我自当尽力。”白朗大夫道。

  “那就有劳了。”宝龄微微一笑,一条小径,与白朗大夫并肩而行,随口道,“白朗大夫是哪里人?”

  “俄国。”

  俄罗斯?宝龄看了他一眼,高鼻子、深凹的眼睛,的确是北欧人的特点:“怎么会来了这里?”

  “白朗深慕博大精深的中医之道,故此三年前来学习。”

  原来才三年,怪不得这中国话说得甚是别扭。宝龄笑笑,眼看瑞玉庭就要到了,侧过身让白朗大夫先行。

  与白朗大夫别过之后,宝龄朝宝婳道:“娘这几日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差了。”

  宝婳微微抿唇,并不说话。

  宝龄有时奇怪,宝婳与阮氏母女之间,又是怎样的感情呢?她们似乎是极为相像的两个人,阮氏自顾不暇,而宝婳则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谁都不太亲近。宝龄观察过宝婳与阮氏相处,到底是生母,宝婳没有阮氏倒是没有对其余人的抗拒,但依旧是疏淡的,纵然有感情,或许也是藏在心里,因为宝龄从未见到宝婳跟阮氏撒娇。就连宝龄自己,不过是个穿过来的,偶尔也会跟阮氏说几句俏皮话,做些亲昵的动作,而宝婳则完全没有。

  宝龄正想着,忽地有个小厮跑过来,递给她一封信:“大小姐,您的信。”

  “我的信?”宝龄不觉愕然,思来想去,除了筱桂仙,她在外头便再没有认得的人了,于是取过来便随手拆开,只一看,她便确定了不是筱桂仙,因为开头的称呼是三个字:大小姐。

  越看下去,信里的内容便越叫她惊讶,半响,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宝婳,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古怪的、迷惑的神情。

  宝婳见宝龄望着自己,低声道:“姐姐怎么了?”

  宝龄随即摇头,淡淡一笑:“没什么。”心底却犹如翻江倒海,仿佛有什么东西本来已先入为主、深信不疑,可一瞬间,竟全然推翻了,叫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踏入青云轩时,她的心情也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阮素臣依旧坐在软榻上看书,银白色的在清晨柔软的阳光下如宁静流水下澄澈的月光。消除了最初的尴尬,曾经,他的一举一动对她来说,除了纯粹的欣赏,并无夹杂着别样的情绪,或者说,是为了摆正自己的立场而刻意要疏忽,但此刻,一幕一幕忽然浮现在脑海,叫她一时呆愣住,忘了挪动脚步。

  怀里的信变得灼热万分,那一字一字都在敲打着她的心扉,直到宝婳又出声唤了声,她才回过神来,抬头便见阮素臣也略微困惑地望着自己,索性道:“我忘了还有事,先走了!”

  ……

  黑衣少年问邵九:“爷,那封信,确定有用?”

  他实在不明白他这位主子为何要弄这么封信送去顾府。他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却换来三个字:“不知道。”

  顿一顿,无声地一笑:“只是觉得,会很有趣。”

  “有趣?”黑衣少年望着邵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模样,不觉更是迷惑,“可这些信里所说的,不都是她经历的么?何必多此一举?”

  “或许——”邵九仿佛不经心地道,“她死了一次,忘了。”

  “爷若要扰乱人心,为何不直接些?”黑衣少年又问。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这位主子,就像此刻他拿着酒杯的手分明是干燥稳固,却偏要来回地晃,如游戏一般,兜着圈子。

  “不,不是扰乱,是试探。”邵九漫不经心地道。

  “试探?”黑衣少年愣了一下,半响,眼睛一亮,“爷的目标并非……而是四……”

  这一次,邵九没有说话,笑意如水、眼神深不可测。

  猫抓住老鼠之后,会怎样?当然不会马上吃掉,或许,还会将老鼠放回去,再抓回来,如此反复循环,直到索然无味了,老鼠也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吃不吃掉,又有何妨?

  当然,对于猫来说,老鼠,并不止一只。

  ……

  宝龄从怀里拿出信,关上门,一字一字,又重新看了一遍。反复几次,她的心便更乱了。

  招娣推门进来,一见坐在阴影里的宝龄,有些错愕:“大小姐不是去青云轩了么?”

  宝龄抬起头:“明月……”

  招娣愣了一下,赶紧道:“大小姐怎么了,奴婢不是明月。”随即小声嘀咕道,“明月……不是一年前被大小姐赶出去了么。”

  对,一年多前,明月与招娣一般,是跟在顾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又与招娣不太一样,因为,明月几乎是陪着顾大小姐长大的,就因为如此,所以当顾大小姐因为一些小事而打了明月板子,又将将明月赶出去时,所有人都为明月感到不值。

  这些八卦,宝龄最初还是在看戏那日从那些碎嘴婆子那儿听来的,当时她并没有多么在意,顾大小姐的生平也不多那么一桩恶劣的事,过去的事不是她能改变的,她只想走好以后的路。

  可现在,明月居然来了信。而信上所说的一切,叫宝龄有种忽然看不清一切的感觉。下一秒,她忽然腾地站起来,拿起梳妆台上那面铜镜。

  铜镜依旧和她第一次看到的那样,在这个年代再普通不过,若说有一点不普通,那便是或许年代有些久远,所以值钱些。

  顾大小姐将明月赶出去,就是因为明月差点摔坏了这面铜镜,她记得初次看这个房间,梳妆台上便放着这面镜子与那只飞走了的风筝……宝龄左看右看,亦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得放弃,又重新坐回去。

  良久,宝龄道:“我想静一静,你去告诉一声祥福叔,就说我这几日不去前厅吃饭了。”顿了顿道,“青云轩,我也……暂时不会去。”

  招娣迟疑了一下,见宝龄并没有抬头,不知苦苦思索着什么事,于是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招娣见大小姐虽然表面上还是挺平和的,但心里总归是有事一般,本来这个时候,老爷早就派人来询问了,可一连三日,都没什么动静,倒是太太来看过大小姐一回,见大小姐没事,两人说了会话才走。招娣不禁想起老爷在饭桌上的那番话,心想,难道老爷真的恼了大小姐?

  到了第三日,招娣终于忍不住了,她左思右想,眼睛一亮,敲开了连生的房门。

  ……

  房门被推开,连生一眼便望见坐在窗口的女子。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微微蹙着眉。招娣来喊他的时候,他也有些疑惑:她从来没有这般过,纵然是除夕那夜喝醉了说了那么多或许不该说的话,但第二天依旧充满精神,她怎么了?是心情不好么?是……想家了?可她的家,好像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他几乎忘了这几日的挣扎,没有一丝考虑便推开了她的房门。

  直到看到她,他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是有些微微的苦恼与困惑。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跟前的那封摊开的信上,下意识地走过去。

  渐渐地,他的神情由迷惑变作惊讶,本来清澈无波的黑瞳里泛起了丝丝涟漪。

  宝龄蓦地抬起头,见连生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微微一愣,随即似是舒了口气,还好,是连生。这一刻,她忽然发现或许只有连生才能听懂她心底的那些话。

  “你……”连生正好也抬起头,目光相撞,他只说了一个字。

  宝龄苦笑:“连生,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连生忽然道。

  “你知道?”宝龄错愕。

  连生看了宝龄半响,偏过头去:“上面写的,我并不知道,只不过……”他顿了一下,心有些微微的酸涩,“阮大哥每次看你时的眼神……或许你不知道,可我看到。”

  入了顾府,他才知道,原来当年顾大小姐找上他,是为了气那位四公子,可四公子喜欢的是二小姐。他本不在意,阮素臣与宝龄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可渐渐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关注她们之间一点细小的互动,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次宝龄与阮素臣在一起,阮素臣总是淡淡的,有些疏离,可当宝龄一转身,阮素臣漆黑的眼眸便变深了些许。

  连生看不懂,但能感觉到,那种柔光,仿佛能将一切融化。甚至有一刹那,他心底几乎有那么一丝不愿,不愿宝龄回头,看到那种目光。所以,他一直控制自己,直到那天夜里……这就是为什么,他忽然变得不想去青云轩,甚至避开她的原因。

  连生的话虽然不甚明朗,但宝龄听懂了。她并不是个感官迟钝的人,相反,她有时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只是先入为主,又刻意避开,所以并未发觉,或者说,发觉了,也只是掠过而已。

  此刻,这封信勾起了她所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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