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龄一愣,募地感到鼻尖传来蕉农的气味,顿时一惊,刚才景象得入了神,不觉手中的鸟雀靠火太近,没有反转、移动位置,竟是……焦糊糊的一片。
她一瞬间的反应便是快点移开手中的树枝,谁知动作太重,层层架起来的木堆哗啦一声,全散了,火心四溅,浓黑的烟灰顺着风飘来,呛到了鼻子里,她禁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叫声与一阵的混乱,下一秒,已有人降火心扑灭,只剩下一地的灰烬。宝龄终于磕完了,抬头一看,那几个原本守在门口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场地收拾干净,那速度简直叫人吃惊。若刚才不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是有人行刺什么的,估计那人也早就变成了一滩灰烬。
宝龄喘息一声,便看到绍九探究的目光看过来,目光相对,绍九微微一笑,将他手中那只鸟雀递过来:“顾小姐先吃我烤的吧。”
“可是,厨子不是请了假了么?你的给了我,那你呢?”绍九手中的鸟雀金黄娇嫩个,香气阵阵扑鼻而来,宝龄的肚子亦发出了相应的感应,只不过还是有片刻的迟疑。
炸了眨眼,绍九地笑道:“绍公馆不止一个厨子。”
“那你刚才说……”
“我只不过觉得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亦会腻,想换换罢了。”绍九道,“况且,我也许久未来这里烤肉,顾小姐在顾府,怕是也不常吃到这些野味。”
宝龄凝视着他,自嘲的一笑,譬如上一次,她信了他是商会的人,而这一次,她竟又一次着了他的道,虽然厨子有没有请假似乎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她心头不知怎么升起一股子微微的恼怒,良久,却咧嘴一笑,拿过绍九手中的树枝,慢慢地吃起来:“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真真假假、虚虚晃晃,既然看不清,不如顺其自然。暂时,他并未做过什么对她不利的是,行为亦并无逾越,一切都合乎礼节,甚至虽是短短的两天而已,但他也的确能感到一种被奉为贵宾的感觉。何况,她虽不知他与顾老爷的约定究竟具体是如何,但两个有约定的人拥有共同的秘密,至少目前不会是……敌人。
至于之前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别说他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就算是她,又何尝会对一个陌生人全盘托出呢?
“慢慢来,若一下吃饱了,待会儿怎么吃得下?”绍九在一旁淡淡笑道。
野味果然不同寻常,比前世那些烧烤店里的又不知强了多少倍,肉质松软,带着一股子松木的香味,那调料亦是有些像孜然粉,辛而不辣,宝龄咬下一小口于嘴中慢慢咀嚼,听到绍九的话,不觉微微诧异:“待会儿?”
“长寿面加蛋,不是过生辰的规矩么?”绍九缓缓地道,“我没有骗顾小姐,这里做糕点的师父,的确请了一天的假,不过,另有一位师傅,做北方的面食很有一手,等下,顾小姐可以尝一尝,看看能不能比得上顾府的厨子。”
宝龄已经无暇去研究厨子是不是请假的事,因为绍九最开始的一句话叫她有些吃惊:“生辰?”
“顾小姐忘了?”绍九略带玩味的目光停在宝龄脸上,捕捉到她那摸自然流露的吃惊,轻轻一笑,“今日是四月初八啊。”
很好,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四月初八……”宝龄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嘴里快要脱口而出的“怎么了”三个字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半响说了一句毫无营养的话,“时间过得真快。”
话虽是毫无营养,但总好过穿帮。绍九的眼神让她感到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心头更在一刹那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不是那么巧,今日难道是她的……
可是他又如何知道?
幸好,绍九的眼神并未停留太多时间,随即笑道:“我还以为顾小姐真的忘了。每年的这一日,顾小姐都是在府中过的吧?”
居然……真的是她的生辰。四月初八。这件事,她还真不晓得,招娣亦未向她提过,不过也是,不到了具体的时日,不提起也很正常。
心微微一跳,再次抬起头来时,宝龄已恢复了平静的神情,笑着道:“是啊,每年这一日我都是在府中过的。”
绍九笑道:“顾老爷曾提起过,怕顾小姐头一次在外边过生辰,会不习惯。”顿了顿道,有些无奈地道,“顾小姐喜欢看戏,我本已请了戏班子来家中,但因为下雨,戏台搭了一半只好撤了。”
宝龄笑一笑,忽然想到什么:“九爷说的帮会重要的日子……”
“顾小姐是绍府的贵客,顾小姐的生辰,自然是重要的日子。”绍九轻轻击掌,便有人端了面条、鸡蛋,与酒水过来。他笑一笑:“生辰快乐。”
举杯,一饮而尽。
目光温柔如水,眼底唇边都含着笑,叫宝龄一时说不是话来,虽然今日并非她真正的生辰,虽然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一场权益的互惠,但她依旧有一丝恍惚,不只是为了那杯摇曳的酒,“生辰快乐”那四个字,亦或是,酒杯后那双温柔如水、真挚清澈的双眸。
没想到他穿越过来的第一个生辰,居然是在这么个地方,与这么一个人一起过。宝龄想起顾老爷,顾老爷会与绍九说起她的生辰,想必是深深记在心里吧?
这样一个爹,又怎会不疼她?他之前的态度的转变,究竟是为了什么?此刻,又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呢?
……
顾府的瑞玉庭中,贾妈妈略微担忧地望着阮氏道:“太太,你怎么能全都告诉了老爷呢?”
阮氏幽幽一笑:“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变了,变得对宝婳好起来,却没想到,他是想试探我,而这一次,会同意宝龄代替宝婳接下绍家的提亲,也只怕他心里早有了计较。”
贾妈妈疑惑道:“可太太您才与绍家说好的呀,老爷难不成是晓得了?”
“不,这件事他不会晓得,否则,也不会叫宝龄去绍家。他就不担心那人对宝龄不利么?除非是那人……”阮氏随即否定道,“不,不会的,那人的身份我查过,确实是沈良之子,否则,他也无需要费这么多周章。”
她叫人细细此查过,各方的回报都是,那人确实是沈良之子,况且,他还有信物在身,那东西沈良还活着的时候,她亦见过,不会有错。既然已确定,那人又怎会不站在她这一边,而站在自己的杀入仇人那边?一念至此,她的心才微微安定下来。
“那太太,如今该怎么是好?”贾妈妈急道。
“别急。”阮氏缓缓地道,“他不急,他想先稳住我,却不知,是谁要稳住谁。何况,我手中还有他的把柄,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的。只不过,被人盯着也不好,得先弄点事出来,乱乱他的心。”
“太太是说……”
“梅珊没了,咱们不是还有个二姨奶奶么?绣屏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总算是我的远方堂妹,我要帮她一把。”
阮氏漆黑的瞳仁深处闪过一丝寒蕊,将蒋氏弄进府来,她原本的意愿,是想多个自己人,日子好过一些。蒋氏刚进府时,的确也是很听话的,只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不止蒋氏变了,连她自己,那初衷也是变了。对于安稳、得过且过的日子,他一再不稀罕,她要这些令她不好过的,曾经当她是好欺负的,或窥视他位置的人,通通都消失。
伍拾捌、仁者无敌
酒杯碰到嘴唇,宝龄心头忽然微微有些不安,眉心轻轻一凝。
“放心,硕老爷能应付的来,事情一完结,硕老爷便会来信,到时我会亲自将硕小姐送回去。”邵九柔声道。
仿佛她所有的心事,他都能看穿。语气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一瞬间,宝龄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情怀,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才笑一笑,道:“是北方有名的师傅下的面条么?”
端起碗,却见邵九望着她轻笑道:“硕小姐,先擦擦吧。”
宝龄一愣,才反应过来,嘴角大约又是沾了些什么油渍,于是再一次很自然的往怀中掏,这一次,被她掏出一块帕子来,帕子取出来,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昨天忘了还你。”
昨日,青莲会的裘堂主突然来访,正巧是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于是她随手将邵九给她擦嘴的帕子放到了怀里,此刻才想起来。
“不要紧,送给硕小姐吧。”邵九淡淡一笑道。
分明是一块用过的帕子,虽是崭新的,但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礼物。他说送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别扭,反而很是自然,防腐蚀精心准备的一般。
被他的随意感染,宝龄迟疑片刻,亦自将帕子放回怀中,展颜一笑:“那么,我洗干净了再拿来。”
绵绵不断的春雨,像是一条帘子,将屋檐内与屋檐外隔绝开来,深院长静,雨打乔木,发出轻微的响声,夜色中的浮雪庭,恍若喧哗尘世间的一处世外桃源。
“这院子,是令尊从前住过的?”见邵九亦望着那一墙的雨,宝龄不觉开口道。
“只是个赝品罢了。”邵九淡淡笑道,“家父思念故居,故此搬到这里,便命人建了这栋宅院,留作纪念。”
“这宅院看起来倒不像是江南的园林。”宝龄初次踏入这里,便有一种与硕府截然不同的感觉,这里的风格,更像是电视里那些北方古老的大宅院。
“祖上是北方人。”邵九轻轻一笑道,“自家父一代才迁至南方来。”
“原来如此。”宝龄忽然记起,硕老爷曾说过,青莲会在北方广有人脉,原来,是因为这个道理,那就怪不得了。
她侧脸望去,邵九正凝视着雨帘之外,漆黑的眼神仿佛也沾染了湿气,有一丝迷离与幽远,唇边却是含着宁静的微笑,不只是勾起了儿时的回忆,还是思及故去的父亲,一时感怀。
两人并排而坐,许久都未说话,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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