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并不死心,又朝她横劈而去,眼前之人突然消失,骤然间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又朝身后刺去,前方仍然是尘烟一缕,妖女已到了他的左边。
我备好鞭子也打算上阵,不停转动的凌云大声制止道:“你就站在那不要动!要是有两个疯丫头,我会分不清楚的。”
原来他还没有看清妖女的真身,在妖女身上看到的仍然是我,我的错觉只是一瞬,他的错觉竟持续得这样持久。
我说:“不需要帮忙也没有关系吗?形式似乎不大乐观。”
形式的确不乐观,不知不觉间,他已被困在妖女的诡计中,无论他面向哪个方向,都是妖女的身影,他只有不停地挥剑,不停地变换方向,然后再不停地挥剑。
“当然没关系,打不过还可以跑!”他翻滚了几下,滚出了妖女的围困,拉起我又开始拼了命地奔跑。
有时候逃跑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回我们没有占尽地利,跑着跑着就到了断崖绝境,当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右脚已经踏空,多亏凌云拉了我一把,才没云里雾里摔下崖去。
凌云踹了两颗石头下去,又向崖底探了探脑袋。他说:“你猜崖有多高?”
我耳背道:“你说什么?”
他说:“不管了,疯丫头,跟爷一起跳吧!”
这句话实践得非常快,他没给我选择的机会,非拽着我同生共死,我还没在踩空一只脚的刹那缓过神来,如今被人为的悬空了两只脚,说句大实话,本女侠现在受惊不小。
惊吓归惊吓,我倒是没有叫喊,顶多是在两脚刚悬空的时候大叫了一声,之后的坠落途中,我颤抖着把嘴巴给捂了,相当淡定。也因为种种事故,我跟拉着我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就分道扬镳,后来的视线缝隙里便没了凌云的影子。
似乎过了很久,虽然我将嘴巴捂得很紧,还是吃了满嘴的杂草和泥巴,白裙子被摧残得不忍直视,手臂上到处是枯枝的刮痕和岩石的擦伤,左额上有块淤血,好像是半途磕碰在山壁上的缘故,这些都无所谓,一点都不疼。
我被挂在一棵青檀树的树杈上,呸了几口杂草泥巴,一时不想动弹。朝地面张望了几下,很快就找到凌云玄色的身影,只是他没有我这么好命有树公公庇佑,他压断了接他的那颗树的树枝,巴巴趴倒在地上。
凌云的命不好,明明有树接他,树公公偏偏选了根细小的旁枝,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自然河就在他几丈远的地方,一头栽进水里尚有几分活命的机会,坑在地上生还实在渺茫。
如此一来我便不能多做休息,只能下树帮他检查看看,妙手回春也未可知。
凌云的磕碰没有我厉害,伤口不多,但摔得比我惨重,可能是断了几根要骨,才会七荤八素不能醒过来,但也有可能他伤筋动骨得太厉害,已经死了。
他还有没有呼吸,有没有脉搏,有没有意识……这些我如今辨别不了。
我愣了一会儿,蹲下身抱起了他,就看见他的嘴唇在颤动,似乎努力着想要表达什么。至于在说些什么我此时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他还会动,还没死,这就足够了。
第四十八章 千年古镜
我沿着河流走了一段时间,在棵青檀老树边上找到一间草房子。还好我力气算大,做了个简单的担架拖着凌云到达了这个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我用火折子生了火堆,途中凌云醒来过一次,看起来挺精神,但仅限于看起来,他根本反应不了我说的话,连喝水都会咳嗽,不一会儿又回到昏死状态。
我是容家大小姐,从小只有被伺候的份,还没有伺候过别人,对于伺候病残这件事情,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凌云伤得很重,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而我也没有背着一个大男人爬山路的能力,如今能想到的办法,也只剩下等待一位拔刀相助的大侠而已。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这个夜,好像远远没有结束。
一道劲风从窗外刮过,我意识到不对,连忙抬脚踩灭了火堆,蹲在窗扇下,就看到变脸妖女已经站在草房子外的青檀树下,她捧着一面青铜镶框的镜子,带着笑意,目光有些呆滞。
我想这一回,恐怕真的要死了。
仔细想想,这个妖物一开始找的好像是我,凌云完全是被我连累的悲剧人物。要不我直接跑出去引开她?实在不行还可以肉搏,这样至少我们不会全军覆没。
矛盾了一会儿,我拍了拍脸颊打气,捎了鹿卢剑很有骨气地冲了出去,彼时,青檀树下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难道是我看错了?我看错了吗?
我疑惑恐惧纳闷,惊魂未定,这时有股怪力拖住我的手臂,将我硬掰着回头,我不禁大叫了一声,才发现来的不是恶鬼,是救星。
宫月抓着我的手臂,神色匆忙:“怎么是你?”
我说:“你在找谁?”
他没有回答,又问:“你怎么在这里?弄成这个样子?”
我刚想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他却抓紧了手臂问我:“这附近,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他又觉得不对:“或是什么妖物?”
我的脑子闪过一个不吉利的念头,难道宫氏采花贼是被变脸妖女引到这里来的?
我说:“见过,就在你的身后。”
就在宫月的身后,魁梧的青檀树下,又出现了变脸妖女的身影,又让我见到了一瞬间的赝品宫沿。
宫月猛然转身,看到变脸妖女的那一刻,一副明珠耳环从他的手心脱落下来。
他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一动不动的眼眶仿佛有些湿漉。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骗局,宫月看到了一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就像我看到宫沿。
我焦急提醒道:“她不是君墨!”
“我知道!”他说。
变脸妖女捧着光滑的圆镜,对着宫月微笑,镜里是他从未有过的失常面容。变脸妖女缓缓开口,语声温柔:“你一定知道神女之魄在哪里,对不对?”
宫月依旧呆滞着,我再次提醒他:“她在套你的话,她不是君墨!”
变脸妖女又说:“你们会去哪里找魂魄,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又想提醒:“宫月……”
“我知道,我知道!”宫月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他取出长生剑,转过剑刃,这都是斩妖除魔的准备,可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看上去那样镇定,他握剑的手明明在颤动。
变脸妖女张开双臂,一下子闯进宫月的怀中,双手绕在他的背,就像拂过一阵轻风,吹过几片絮柳。她的脸颊贴在他的心脏,仿佛窃取着他的芳心。她柔柔细语:“剩下的魂魄在哪里?你来告诉我。”
我暗叫糟糕,再有定力的人遇到这样的美人计也会沉不住气,更别说万花丛中过的宫氏采花贼了。看来还得本女侠出手,打扰一下你们调情的进程。
变脸妖女似乎洞悉了我的意图,将她的镜子照向我,立马有股力量朝我冲撞而来,犹如厚重的魔爪拎着我飞速后退。我挥出九节鞭缠绕在树枝,才勉强不再远去。
“闭嘴。”宫月说,“你闭嘴。”
宫月的手里有剑,要取怀中人的性命非常容易,他将剑举高了几分,他可能也是这样想的。
可他没有动手,他下不了手,即便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君墨。
见他这样的举动,变脸妖女认为火力不够,得再浇几桶油。于是她一抬头,一踮脚,深深的吻降临到宫月的嘴唇。
惊愕的不只有宫月,还有我。
谁也没有想到,一支蓝光利箭会在这个时候破空而来,射入变脸妖女的心脏,肃穆寂静的月食之夜多出一声哀嚎尖叫。中箭的变脸妖女跪倒在地上,安静地抱着手里的镜子,低首含笑,片刻化为灰烬,留下青铜镶框的圆镜在地上。
我在树下站稳,看见宫沿站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手里拿着驱魔弓,泛着闪闪蓝光。
宫家的两兄弟对视了半响,宫月平静地将长生剑放回剑鞘之中,宫沿没有多加停留,自顾朝山上走去。
有时我会想,当初宫沿射出这一箭的时候,在他眼中对准的那个人又是谁?但他射出了那一箭,是谁都没有意义了。
宫月蹲着身查看变脸妖女遗留下的东西,他看得很出神。
我见他手上拿着两片烧焦叶子般的东西,发问道:“这是什么?”
他说:“龙鳞。”
黑色的龙鳞?不知何故,我想起了黑龙戏水,江州水患的场景,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会有龙鳞?难道变脸妖女其实是蛟龙?
只听宫月说:“方才应该是镜魔,是千年古镜所化,窃人内心情丝。这龙鳞不是她的。”
这宫月疗伤疗得也太快了,刚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研究龙鳞?不过我还是想问:“那你说这该是谁的龙鳞?”
他想了一会,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九师叔的?”
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他捡了镜子跟龙鳞塞给我:“收着,没准能填补下仙冥镜的缝隙。”
我一听还挺欣喜,让仙冥镜自愈是没指望了,能借外力当然最好。我乐极生悲,忽然想起一件糟糕的事情,我叫道:“不对啊,我们不是在互相奚落作战吗?现在是休战还是投降?”
宫月说:“算你投降。”
为了让宫月背凌云上山,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呐喊:投降吧!女侠。
第四十九章 孤影一双
宫月要求我郑重道歉,并且在他面前忏悔过错,附加唾骂宫沿,只有这样他才接受我的投降。我的抗议声被凌云的咳嗽声淹没,不得已做了这些违心的事情。事后我就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