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抖如秋叶的肩膀,引来周遭同僚半是同情,半是怕被连累的闪避。
“王,请您息怒。纳特大人只是尽职在传达前方送来的消息,并未渎职懈怠,还请王看在纳特大人年事已高的份上,饶其无心之过吧。”说来说去,纳特这倒霉的老头子虽然没有过错,但是,怎么也得让铁王座上的拉巴尔撒能有个台阶下,否则今天一定能看见血溅断头石的场面了。
图克查的及时解围,令纳特感激涕零,如果不是害怕拉巴尔撒在给自己扣上一个不尊礼数的罪名,他这会儿真想抱住图克查的腿大哭一场。
冷哼一声,瞅了一眼快瘫倒的纳特,这么一个老东西,早该让他去山区放羊了。要不是看他当年封锁了闯宫屠杀的消息有功,令远在其他城池效忠于那个软弱哥哥的将军们无法及时赶到救援,自己早就把这个好色的老头子扔到托罗斯山脉去了。
图克查见拉巴尔撒的面色稍有缓和,继而上前,微微颔首,恭敬的开口。“王,当前形势急迫,要赶快想法应对才是。庞塔将军是生是死,也应该尽快查明,才好调整前方的将领部署。”
重重的叹息,点头,视线落在人群的后方看着一个年轻官员,命道:“立刻派人去查明庞塔的生死,活着我要人,死了给我把尸体送回来。传令给前方的赫图巴,令他暂代庞塔之职。无论如何,务必要把拉蒙西斯堵在叙利亚以南的西奈半岛,如果再让他前进一步,告诉赫图巴,他就不用回哈图莎了。”重重拍上王座的黄色扶手,立眉吼道。
“是,臣立刻就去拟书传报。”年轻官员躬身,倒退着几步,转身朝殿处而去,步履匆匆,带着一丝庆幸的意味,至少今天的火没烧到他的身上。
其他官员,虽然暂时没有惹火上身,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个个缩着肩,小心翼翼地用眼角观察着玉阶之上,怒气冲天的拉巴尔撒,随时等待着他的传唤。
巨大的王座,流光异彩的黄金椅座,配上背后数十把铁剑铸造的椅背,那一把把尖端指向天空的锋利长剑,犹如喷张着寒光的野兽,被无形的链条困缚在一起,无法释放的狂啸变成了坚硬的形态,安静的等待着再一次剑拔驽张的舔血时刻。
★★★ ★★★ ★★★
湛蓝的天,一望无垠;轻盈的云,漂浮掠过;清冽的风,卷着仲夏的闷热,穿过蓝色的天空,留下阳光金色的影子……
一声高亢的鸟鸣穿透了云层,刺破了夏日午后沉闷的平静,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一同落入山角下路人的耳中。
侍卫抬头看了一眼,一只黑色的小点,快速划过耀眼的青色天空,此时正值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刚猛的阳光让人无法直视天空,侍卫低下头,打了一个哈欠。
还没有闭上嘴,突然一支箭直直地没入他身旁马车的门框上,颤颤巍巍的箭尾将没有散尽的力量,经由颤动的白色箭羽,抖散在夏日炽热的微风中……
“刺、刺客!有刺客,保护大人,快、快!”侍卫惊呼,抽出腰间的剑,目光惊慌的扫视着周围,而丛丛草木和深不见底的树林,成了天然的屏障,保护了藏于其间的人。
马车边数十个侍卫同时拔剑,将马车围住,警觉地盯着树林。
然而,很安静,除了盘旋在山谷里的风声,猛烈的吹过耳边。视线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任何异样……当然了,如果能忽略那根钉在木框上,在明媚的阳光下骄傲笔直的箭,侍卫们一定相信是同伴被太阳烤太久,看花了眼。
“怎么了?”马车里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问话,帘子被撩起来,露出一张肥到五官都挤成一团的脸。
“大人,有刺客,放下帘子,坐进车里去。”侍卫队长倒退到车边,对车里的男人说道,眼睛仍然盯着四周。
男人完全被吓到了,帘子呼啦一声被拉下,只听到车里传来男人带着颤抖的命令声,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抓住刺客!快、快,立刻离开这里。”语无伦次的说完,他拍着车壁,示意车夫继续前行。
车夫害怕的朝四周瞄了几眼,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常有盗匪出没的山谷,手里短鞭一扬,大声呵斥着马儿,车子缓缓又开始行进。
侍卫们跟着车子一同朝前缓慢移动,视线没有放过一处可疑之处。
“你先上,还是我先上。”山谷斜伸而下的一段较平坦的弯道上,一个年轻男人顶着比阳光还明亮的笑容,一口白牙闪着耀眼的好心情,问道。
回答他的,是身边纵马冲出的黑色背影,纯黑色的斗篷托着阳光波浪般起伏翻飞,如同一片卷着暴风雨的浓云,朝着山谷直冲而去。
“不公平吧,都没说一声,自己先跑了。”男子温和的笑容,与他眼底缓慢扬起的躁动截然不同,一动一静,完美的体现在那张线条俊朗的年轻面容上。
拉上面罩挡住大半个脸,只留出一双戏谑藏笑的黑色眼睛,一声低呵,身下马儿踏着坡道上的碎砾,紧跟冲了下去。
先他一步进入山谷的黑色身影,已然和侍卫交上手,坐于马上游刃有余的对付着举剑冲上来的六、七个侍卫。
黑色斗篷密实包裹之下的身躯,难以分辨男女。然而,他干净利落的动作,迅捷之余又隐约透出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
“原来是卡斯多城的鲁什哈老爷,哈!今天运气真不错!”年轻男子大声笑道,很满意今天的猎物。
“知道是鲁什哈大人,你们这些小贼就该乖乖的退下,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侍卫队长一边喊道,一边指挥部下不动声色地包围坐在马上的两人。
男子拍了拍马鞍上的布袋子,相当得意的语气惹来众人的皱眉。“兜着走正好,瞧见没,今天的袋子够大的,你们有什么尽管装进来吧,我不挑剔的,只要是金银珠宝什么都行。”
知道与这帮眼里只有钱没有命的匪徒没什么可说的,侍卫队长一声令下,已经拉开包围圈的侍卫们一同举剑冲了上来。
“我去拿钱,你对付他们。”如此贴心的战友,复夫何求!
☆、第 一 章(下)
年轻男子一勒缰绳,朝着马车而去,面前站着三个怒目圆睁的侍卫,结实的肌肉青筋毕露。
“找他!”他一抬手,指着身旁披着黑斗篷的同伴,笑嘻嘻的说道。
侍卫如同没有听到他的话,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叫嚷着朝男子冲了上来。
“都说找他,喂、喂”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那三个侍卫已经有二个躺在了地上,一个伤到了肩膀,一个伤到了手臂,撕裂的伤口,外翻的皮肉里正汩汩朝外流着鲜血。
男子露在外面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闪烁着比山谷上方的阳光还要灿烂的光芒,一丝血腥气从他剑端滴下的液体里传出,随着山风悠悠的散开。
与此同时,身后的黑色斗蓬丝毫未动,似乎是在等待侍卫先出手。
瞧出这两个匪徒不是平庸之辈,侍卫们互看了一眼,交换了讯息,说时迟那时快,当他们急迫的视线同时投向静立的黑色斗篷时,瞬间迈步冲了上去。
一道半月形的银茫,从黑斗篷的身侧打开,在他提起拿剑的右手时,面目狰狞的侍卫已经怒吼着冲到了马前……
一道、二道、三道、四道……剑身将耀眼的阳光凝结成冰,画出血色怒放的滚烫炽热,几道血雾几乎是同时喷涌在热辣辣的空气里,刚才还清冽的呼吸陡然之间被浓浓的腥味占据了,空谷中盘旋呼啸而过的风,又将这种难闻的气味推散开来。
看着接连倒下的侍卫,其他仍然完好无损的人,因为震惊刹那闪了神,他们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流畅敏捷,一气呵成,快到肉眼有些应接不暇。
当侍卫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又想发动进攻时,才发现马背上的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斗篷的风帽过于宽大,一半垂下,挡住了那人的面貌。
然而,一股子阴寒的气息,正顺着微风里轻摇慢晃的斗蓬边缘飞散开来,即便此刻正值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却还是无法阻挡这股子像是攀着地狱渗出来的寒气,不动声色的袭向众人。
“快杀了他,你们看什么呢!”突然从马车门边传出一声大喊,鲁什哈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一身的肥肉都在乱抖。
侍卫队长率先提剑向风帽颈子的位置砍去,其他的侍卫也跟随而上,动作整齐化一的刺向将阳光折断的黑色斗篷……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他们像是见了鬼一样,停下了手里刺到一半的剑。
他……竟然收起了剑!
这算自杀吗?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匪徒!
“又来了!”一翻白眼,年轻男子瞅了一眼那边水生火热的生死较量,无奈的摇头,驱马走到车边,笑意浓厚的朝鲁什哈看去。
“鲁什哈老爷,您身上的好东西,都放这里吧。”手一抖,大布袋落在鲁什哈的腿边。
“你、你、你们真是不、不、不想活了,竟然敢抢、抢、抢”张着嘴,像一只胖头鱼伸着头在水面呼吸一样,结了巴天,也没把话说完。
鲁什哈结巴的毛病,只有在害怕和喝酒时才会犯。
“抢你、抢你。行了,行了,别罗嗦了,快放吧,我赶时间。”不耐烦的挥手,眼角不自觉的瞄向身后的空地,有一点点为那几个侍卫惋惜,不如让他刺一剑,总比
一声哀号响彻山谷,更大的回声在山壁间回荡,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鲁什哈也听见了惨叫,瞄了一眼侍卫的方向,只见一个侍卫不知怎么了,正捂着下巴痛苦的跪在黑色斗篷的脚下。
鲁什哈吓到脸色发白,眼里全是恐惧,不敢有丝毫怠慢,麻利的将身上的项链戒指,还有钱袋一起放进布袋。
“还有车里的,手脚快点。”挑眉,鄙夷的驱使着鲁什哈,看见他连滚带爬的爬进车厢,哆嗦着又拖出一个枕头大小的包袱。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