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 第1节

一
黑夜，夜的背后是萧瑟的风，如忧愁的女人在轻声地呜咽。茹心再一次被腹痛惊醒了，说不出的那种痛，有冷汗从鼻尖上沁出来，她不敢吱声，怕打扰了同宿舍人的休息。在无眠的时候听别人熟睡的呼吸实在也是一种折磨。阿玲又在说梦话，听不清在说什么，茹心只有把枕巾咬在嘴里默默地忍受着。自从上了大学以来，已经很少再犯这个老毛病了。每当这个时候，茹心总会想起妈妈，妈妈在的时候会给她熬一碗热乎乎的姜糖水喝，还会用温热的手掌轻轻地给她按摩，疼痛就会减轻很多。可是自从妈妈去世以后，茹心再也没享受过那种温暖的感觉了，没有了妈妈的疼爱，她就象一片飘荡在风中的叶子，随风吹到每一个无名的脚落，好在茹心已经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在痛苦与无奈面前，除了承受没有更好的办法。茹心在疼痛中不知觉地昏睡了过去。

　　早晨，大家被枫儿熟悉的闹铃吵醒，茹心也在踢踏的托鞋声，盆子和牙缸撞击声中醒来，朝阳已经照在了床上，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阿玲看茹心的脸色不太好，关切的问她怎么了，茹心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老毛病了。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阵洗漱过后，鸟儿一样飞出了宿舍楼。茹心照例没有去食堂，昨天晚上打的馒头，还有开水，冲了一杯豆奶，就这样对付了一顿早餐，看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也走出了宿舍。

　　刚一走出宿舍楼，茹心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战。开学已经二个多月了，茹心早已熟悉了这个校园里的一切，同宿舍的人也都彼此有了了解。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综合性院校，茹心就读的是其中的一个经济类专业。上大学是母亲对自己最大的期望，茹心忘不了妈妈在去世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定要考上大学。为了妈妈的这个愿望，茹心一直努力奋斗，终于可以跨进大学的校门，可是妈妈却永远也看不到了。父亲看到茹心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喜，因为录取通知的背后是对茹心家而言，天文一样的学费、杂费等等。继母更是一副冷寞的神情，对继母的态度，茹心早已经习惯了，除了用同样的冷寞与沉默抵抗之外，茹心就更只有逃避了。终于可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活着，只是这活着的背后还是如此的艰难。

　　还记得开学的那天，交完了学费、杂费、公寓费以后，茹心的口袋里就只剩下二百元钱，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支撑下整个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茹心不想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任何人，她不愿意看到别人怜悯的眼神，更不愿意依靠施舍。她一个人默默地坚持，好在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教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语、数、外，这项工作对茹心来说太容易了，早就驾轻就熟。

　　今天上午一共有两堂课，一堂政经，一堂贸易，二堂都是大课。而且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教学楼，茹心顾不得寒冷的北风，加快了脚步，走向一号教学楼。

　　茹心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她要在五点之前赶到安可的家里，正是这个城市交通有些拥堵的时候，还要倒一次车，因此必须马不停蹄才行。每到家教日子的晚饭通常会在半路倒车的时候解决，一个烤地瓜或者一个面包，等车的时候在路边的小摊上买好，上了车就吃掉。时间会以分钟来计算，每次都会保证自己不迟到，要给雇主一个好印象才行。已经上了有两周的课了，但茹心使终没有见过安可的爸爸，每次都是安可的妈妈在家陪着安可，安可的家是茹心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那奢华让茹心叹为观止，二百多个平方的房子，里面装着各种功能的电器，安可的房间象一个公主房，粉色的窗帘和纱缦，还有那些毛绒绒的玩具。茹心甚至认为，睡在这样的房间，会连做梦都笑出声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可的妈妈和安可并没有给茹心一个很幸福的感觉，她们对所享有的一切感觉是那么自然，好象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一样。每次看到安可把吃了一半的小食品扔进纸篓，把不喜欢的文具随意丢弃，茹心总会很心疼。但茹心会尽量克制自己，装得漫不经心。因为她不愿意让别人以为自己很小家子气，这些年来的生活经历告诉自己，贫穷寒酸只会让别人看不起，哪怕每天只是喝粥，也要让自己的背挺的直直的；哪怕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也要干净清爽。妈妈告诉过自己，人活一口气，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输了这口气。

二
每次看到安可的妈妈，茹心总会感觉她很疲惫，从保姆那里知道安可的妈妈叫徐曼丽，听说安可的姥爷是一个正厅级的大官，怪不得徐曼丽给人的感觉总是高高在上的，见到茹心很少讲话，她的神情应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慵懒。茹心到达的时候，她的麻将局还没散，偶尔没有麻将局，会看到她试穿新买的衣服，那通常就是刚购物回来。

　　安可是一个还算乖巧的女孩儿，虽然没有出奇的聪明，但也不算愚笨，只是功课总是不好。通过茹心的观察，发现这孩子总是不认真，好像她从没有对一件事情专心过，再喜欢的玩具，也不会超过十分钟。做作业的时候，必须得有人在身边陪着，有人监督就会做得很好。可以想象安可在课堂上的状态，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每到考试就会一塌糊涂。自从茹心知道了安可的症节所在之后，对她的辅导，就以加强注意力为基本，从十分钟到二十分钟，现在安可基本上能坚持二十分钟了。

　　当茹心按到门铃的时候，正好是四点五十五分，保姆踢踏的拖鞋声，门开了。安可家的保姆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阿姨，阿姨姓王，听安可讲，已经在她家做了很多年，是曼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安可小时候就是她带的，安可叫她姨姥。王姨叫茹心为“小丁老师”，每次茹心一来，王姨都很热情，饮料和水果总是必不可少，让茹心感到很亲切。这份亲切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王姨的老家也是县城的，因此那份县城的质朴比起城里人的冷陌更容易让人接受。

　　“可可，你的小丁老师来了。”王姨总是这样，一见面就连声音里都透着热情，让人感觉暖暖的。茹心在门厅换了鞋，走进客厅，看见安可正抱着毛毛熊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电视，这孩子只有这时候是安静的。对茹心的到来没有丝毫的表示，她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动画故事中。茹心对于这样的漠视早已经习惯了，对于象安可这样从小在优越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他们经常会忽视他人有感受，而只专注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对失败承受不起，难得会有感恩的心情。这样的孩子又大多敏感，与他们交往，想引起他们的兴趣，也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可可，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丁老师好！”

　　安可终于把眼睛从电视上挪开，注意到了茹心的到来。茹心从包里拿出几张纸，是安可最喜欢的动漫形象，没想到从小学的美术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茹心发现安可很喜欢动画片，就手绘了几张她经常看的动画片里的角色。不出所料，安可拿过画纸一看，就大声欢呼了起来，“小丁老师，是你画的吗？真是太棒了！”

　　“喜欢吗？送给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今天上课不可以溜号哦。”

　　“真的吗？太好了，我保证不溜号。”

　　安可拿着画纸欢天喜地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对于安可这样的孩子，看够了太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只能投其所好才行。这是茹心集很长时间的家教经验总结出来的，对于不同的孩子就该有不同的教育方式。

　　茹心走进安可的房间，发现安可已经把刚才的画纸贴到了床头上。

　　“小丁老师，可不可以教我画一幅啊？要是我也能画出来多好啊！”

　　“好的，只要你把作业认认真真的写完，我就教你画。”

　　安可的作业从来只是良，很少得优，因为她总是很毛草，写的字不是丢一笔就是少一划。自从茹心开始辅导以后，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逐渐的优也开始多了起来。

　　“安可，今天的作业能不能独立完成，小丁老师不看着你，靠你自己的能力，如果你能不出任何的差错，我就教你画一幅。”

　　“好的，没问题！”

　　安可开始静静地做作业，安可的书桌旁边是一个落地的书橱，里面有好多的童话故事书啊，还有四大名著什么的，茹心发现每本书都很新，好象没有人翻看过，茹心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只是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她所读过的书每每都是借别人的，不怪有人说“书非借而不能读也。”茹心因为总是借书读的关系，所以阅读速度是惊人的快。每次安可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或者课间休息，茹心就会挑出一本书来读。今天也是照例如此，这次茹心拿的是一本《红楼梦》，这本书是茹心怎么也看不够的。

　　茹心正看到黛玉葬花，猛一抬头发现徐曼丽站在对面，可能是看书看的太专注了，竟然连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吓了自己一大跳。茹心发现徐曼丽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小丁老师，我请你来，是辅导我女儿学习的，不是让你来看书的啊？”

　　这女人可真行，一上来就这么直接，让茹心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哦，对不起，可可正在做作业，我今天要求她独立完成，一会儿我会做检查的。我只是想一点点培养她自己学习的能力，每次都是领着做，时间长了会产生依赖性。”

　　“哦，是吗？可是，你也不能这么闲着啊，你的工资可是按小时付费的，这么工作是不是太轻松了。”

　　“徐姐，那你认为我此刻该干什么呢？”茹心终于明白什么叫有钱人以及有钱人的架势。没办法，只好硬挺着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