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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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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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万多人的命运如何?
  四十七年后的一九八四年,日本福岛县七十三岁的“田中三郎”吐露了真情。当时他是两角部队的下士。记者采访了他:
  《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
  一九八四年九月《朝日周刊》:
  在南京北面有一座叫做乌龙山炮台的阵地,部队向这里进攻时,也未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在沿支流挺进至幕府山脚时,一举迫使大批中国士兵投降了。各个中队手忙脚乱地解除了这批俘虏的武装,除了身上穿的以外,只许他们各带一条毯子,然后就把他们收容进一排土墙草顶的大型临时建筑中,中国兵管此叫“厂舍”。田中先生回忆说,这些建筑是在幕府山丘陵的南侧。
  被收容的俘虏,生活极为悲惨,每天只分得一碗饭,还是那种中国餐中常用的小号“中国碗”,连水都不供给,所以常看见有俘虏喝厂舍周围排水沟里的小便。
  在举行入城式的十七日那天,根据上面“收拾掉”的命令,把这群俘虏处理掉了。那天早晨,向俘虏们解释说:“要把你们转移到江心岛的收容所去。”
  转移大批俘虏应当警备,所以配置了约一个大队的日本兵。这是一次大批人员的行动,动作很迟缓,先把俘虏们手向后捆起来,出发时已是下午。出了厂舍,命令俘虏排成四列纵队成一字长蛇,向西迂回,绕过丘陵,来到长江边,大约走了四五公里,顶多六公里。不知是觉察到可能被枪杀,还是渴不可耐,田中看见有两个俘虏忽然从队伍里跑出,跳进路边的池塘,但是立刻被射杀在水里,头被割下来,鲜血染红了水面。看到这种情况,再也没有人试图逃跑了。
  大群俘虏被集中在江边,这里是一块点缀着丛丛柳树的河滩,长江支流的对岸可以看见江心岛(即八卦洲),江中还有两只小船。
  俘虏队伍到达后三四个小时,俘虏们也注意到这个矛盾:说是要把大家送到江心岛上,可是并没有那么大的船,江边也看不出什么渡江的准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等着,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然而,就在俘虏们的周围,日本兵沿江岸成半圆状包围过来,许多机关枪的枪口对着俘虏们。
  天将黑时,在田中对面的西头,由于俘虏反抗,杀掉了一个少尉,因而传来了“小心!有俘虏要夺刀!”的警告。
  不一会,军官们下达了一齐射击的命令。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围成半圆阵势,对着江边的大群俘虏猛烈开火,将他们置于弹雨之下,各种枪支齐射的巨响和俘虏群中传来的垂死呼号混在一起,长江边简直成了叫唤地狱、阿鼻地狱。田中三郎也操着一支步枪在射击,失去了生路而拼命挣扎的人们仰面朝天乞求上苍,结果形成了巨大的人堆。齐射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没有一个俘虏还站着时,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但是,就这样结束行动的话,难免会放过一些活着的人,这既有只负了伤的,也有倒下装死的。一旦真有活着逃出去的人,那么这次屠杀全体俘虏的事实就会传出去,成为国际问题,所以一个人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田中一伙日本兵从这时开始直到第二天天亮,为了“彻底处理”而忙活了一整夜。尸体摞成了很厚的一层又一层,要在黑暗中翻遍这尸层,从上万人中确认一些人的死活是很伤脑筋的,于是想到了火烧。这些俘虏们都穿着棉制冬装,点着了以后不容易灭,而且火光下也便于作业。因为只要衣服一着火,不怕那些装死的人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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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峡【遇害者五万余人】(2)
尸山上到处都点起了火,仔细一看,果然有些装死的人由于经不住烧而偷偷地动手灭火,于是只要看见哪里一动,便赶上去给他一刺刀,将其刺死。一面在层叠的尸山中翻来翻去,一面在烟熏火燎中了结事情,这种作业一直延续着,皮鞋和绑腿上都浸透了人油和人血。如此残酷的“作业”毫无疑问也是在“杀敌越多,胜利越大”、“给上海开战以来失去的战友报仇”、“也算对得起战友家属”等心境中干的。在把那些还在动弹的人刺死时,心里只有两个念头:这下子战友的亡灵可以升天了。决不让人活着逃出,留下证据。
  田中三郎说:能从杀人现场逃脱的人,“可以断言一个也没有了。”
  人是杀不绝的。
  就在《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发表“田中三郎”回忆“丛丛柳树的河滩”边集体大屠杀的文章的同时,在中国的南京,终于查访到了一位在这场五万余人的集体大屠杀中九死一生的幸存者,他叫唐广普。一九八七年春天,我驱车一百多公里,在苏皖交界一个柳绿麦青的乡村中找到了他。
  他记忆的屏幕上,又展现出了五十年前的画面……
  天黑下来了,挹江门内人潮汹涌。涂着白色十二角星的一辆坦克车吼叫着冲开了一条血路,坦克后面是断肢裂体和血肉模糊的死尸!轰隆隆的履带上沾着红的血和白的肉!愤怒的人潮中,跃出一位穿灰军衣的士兵,他往坦克车的车门里塞进了一捆手榴弹。“轰”的一声,烟火升腾,炸毁的坦克堵塞了城门洞,拥挤的人潮更拥挤了。
  辎重营开汽车的戴三颗花领章的上等兵唐广普丝毫不同情被炸死的开坦克车的驾驶兵。为了逃命,自己人轧自己人,太残忍了!他和比他大两岁的张营长的警卫员唐鹤程手拉着手紧紧靠在一起。他们都是教导总队的。他们怕被人挤倒和挤散。脚下全是被挤倒后踩死的人,软绵绵的真害怕!涌动中,不知哪个部队的一个高个子士兵提议:拉起手来。拉手也不顶用,人潮像咆哮的波涛。后来每个人解下绑腿带,六个人的手腕与手腕拴在一起。一人冲倒了,左右两边的人一拉就起来了,逃生的时候是能急中生智的。好不容易出了挹江门,唐广普找不到好友唐鹤程了,手腕上的带子断了!
  走到下关,唐广普遇到了救星。胖乎乎的上司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手拿着一个喇叭筒在大声喊着:
  “弟兄们,要想活命的,跟本总队长冲!”
  哪个不愿意活命呢?散兵们围着总队长听他的喊话:“现在没有船,过不了江。敌人采用五爪金龙和一字长蛇阵的战术,几路分兵杀来,我们走三汊河冲出去,冲到敌人的后方去!”
  像一阵旋风,人潮都向着三汊河卷走了。没跑多远,唐广普掉队了。另一部分人朝下游走,他又遇到了唐鹤程,他们跟着一伙人走过老虎山,走到了十多里外的燕子矶。
  矶上都是人。争相逃命的人扛着木板、木盆、木桶往江里跳。唐广普和唐鹤程东找西找,找了个猪肉案子,两人抬着扔到长江中。肉案子太重,在水中四脚朝天,半漂半浮。两人一踩上去,立即翻了个身。他们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又找了两个小柜子,用绑腿带一边一个拴住,这样好一些了。唐广普手拿着一把小锹用劲往江北划,但不行。沉重的肉案子把不住方向。右边划往左拐,左边划往右拐,只能随波逐流地朝下游漂,漂到了笆斗山。
  “我生在江北,看来要死在江南了!”唐广普想起了他苏北阜宁的故乡,对天长叹道。
  唐鹤程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
  划不过江了,只好往回划,几下就到了岸边。
  深夜寂静,风雪阵阵。穿着被江水打湿的衣服,他们索索发抖。两人的鞋子都掉了,肚子里早唱起空城计。他们搀扶着朝燕子矶镇上走。太疲劳了,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他们一倒下就睡着了。
  朦胧中响起了“叭叭”的枪声。睁眼一看,穿黄军服的日本兵在眼前高喊:“出来,通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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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峡【遇害者五万余人】(3)
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将人群朝一个广场上赶。
  一个会讲中国话的日本兵说:“哪个认得幕府山,带路!”
  有人说:“我认得!”
  在刺刀的寒光和晨曦的微光中,黑压压的队伍被押走了。
  白蒙蒙的朝雾和白蒙蒙的水气混成一片。沿江的大路上,蠕动着一条黑色的长蛇。走得慢的和走不动的,立即被刺刀戳穿胸腔,刺成重伤的难民在路边打着滚儿哭喊!
  幕府山一片荒凉。光秃秃的杂树和枯草间,有十几排毛竹支架起来的草房。这是教导总队野营训练时临时住宿的营房,四周用竹篱围着,竹篱上装上了铁丝网,铁丝网外边是陡峭的壕沟。
  十几排草房中都塞满了人,背靠背、面对面地挤在一起。有男有女,有军有民。唐广普看得真切,有几十个女警察也被绑着押来了,看样子是从镇江方向逃来的。燕子矶、上元门和沿江一带的难民与散兵,都一队一队地押送到这里来了。
  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兽性和暴行!鬼子拿着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巡逻。对于大声说话的,敢于反抗的,不时用木棍狠命地揍,或者用刺刀使劲地捅。女人的尖叫和呼喊声日夜不断。每天都有因受尽蹂躏悲惨死去的妇女被扔进深深的壕沟!
  到了第三天,每排草房的门口放了水桶和木盆,被囚禁的人才喝到一点从土井中打上来的泥水。
  第四天,一个四川口音的国民党兵悄悄地说:“跑啊,不跑不得了!”怎么跑呢?
  那天夜里,这个四川兵把芦席草盖的大礼堂点着了。一霎时,风吼火啸,烈焰腾空!唐广普在礼堂斜对面的一排草房子里。草房子里的人都冲出门朝外面奔跑!日本兵的军号嘀嘀哒哒地吹起来,四周的机关枪开火了。已经爬上铁丝网的,像被风扫过的落叶倾倒下来;踩着人背跳下壕沟的,也因爬不上陡峭的沟壁而被枪弹打死在深沟中。人群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弹雨横飞,火光冲天!混乱中,不少人跑到伙房,直抓水缸中的大米饭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吞咽。唐广普冲过大礼堂边的山头,一看前面的人都一片片地倒下了,连忙折回头来。这时,四面灯光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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