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美人就像欣赏名画那样目为美色所迷心中并无龌龊念头那又有何不可?姜雪君之美人所共见。我一到洛阳就已经知道有四个人迷上她。不过以徐中岳迷得最为下作而已。他好比一个伧夫看见一朵鲜花就硬要将它折下来插进自己的花瓶里去。”
鲍今晖笑道:“其他三人呢?”
楚天舒道:“包括你老弟在内纵然各人的着迷有所不同都是并无可以非议之处。”
鲍令晖面上一红心里想道:“其他两个一个自必是郭元宰了。还有一个不知是指他自己还是飞天神龙。”
楚天舒继续说道:“你觉得奇怪大概是因为我和她素不相识却为何也要和你一起看她吧?”
鲍令晖不好意思承认笑而不语。
楚天舒道:“这就正是我要你陪同前往去找她的原因了她现在是徐中岳只欠拜堂的夫人我与她素不相识要是我去找她恐怕她误会我是轻薄之徒非但不肯跟我出去甚至还有可能不肯听我解释一见面就用对付徐大小姐的办法来对付我。”
鲍令晖道:“哦原来你要我帮忙找她?”着重“帮忙”二字“帮忙找她”与“一同找她”可是不大相同的。
楚天舒笑道:“正是我要你替我约她出来但先不必说我的名字。你放心要是我对她有非份之想就决不会和你一起去。”
鲍令晖满面通红说道:“楚大侠你别老是开晚辈的玩笑。我帮忙你约她出来就是。”他口里没有怀疑心里可是疑团难解:为什么楚天舒如此神秘?
楚天舒叹口气道:“我本来要找那黑衣少女帮忙的但此刻她想必早已和飞天神龙离开洛阳了。我找不着她只好找你老弟帮忙了。”
鲍令晖吃一惊道:“那黑衣少女就是齐燕然的孙女儿吗?”
楚天舒道:“我想是的。”
鲍令晖道:“你可以找她帮忙那么你和她原是本来相识。”
楚天舒道:“不相识。”
鲍令晖再问:“今日飞天神龙和她相继大闹徐家飞天神龙和姜雪君动了手但任谁都可以看得出飞天神龙对姜雪君实有爱意黑衣少女和姜雪君虽然没有交手但却恰好相反她对姜雪君是满含一敌意的。你说是吗?”
楚天舒还是那句老话:“我想是的。”跟着补充一句:“不仅她敌视姜雪君姜雪君也敌视她。”
鲍令晖道:“既然她们相互敌视收又怎能还请她帮忙你去找姜雪君?”
楚天舒道:“只要我见着她她就不会敌视姜雪君了。”
鲍令晖道:“你越说我越糊徐你和她既不相识却又有把握说服她不敌视姜雪君这、这、这……”
楚天舒道:“你会明白的而且很快就会至少明白一半。”
鲍令晖道:“一半?”
楚天舒道:“不错只待见过了姜雪君你就至少会明白她的一半。明白了她这一半黑衣少女那一半你也可以明白一两分了。所以真正说来你可以明白一大半。”
鲍令晖苦笑道:“既然如此为了打破闷葫芦我只能赶快帮忙你去把人家只欠拜堂的新娘子偷偷约出来了。”
楚天舒哈哈笑道:“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是的一点不错正如楚天舒所料。
那黑衣少女名叫齐漱玉正是齐燕然的孙女。
此刻他们已是在洛阳城外。
飞天神龙的流血是已止了但不知是否因为心力交疲骑在马上也睡着了。
齐漱玉骑术极精一只手半环形的抱着他的腰使得飞天神龙不至坠马那匹马仍然向前奔跑。
马跑得快她的思想跑得更快。不过一是向前跑一是向后跑。因为她想的都是往事。虽然她很年轻和新娘子姜雪君一样都是十九岁。人生的经历也很单纯但还是有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
比如这一件……
时光倒流是十年前的除夕晚上。
她家里只有四个人:爷爷、她、丁大叔和王妈。
丁大叔的年纪和爷爷差不多是她家的仆人。爷爷对他很好以乎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仆人看待时常拉他一起喝酒。
不过她却不喜欢丁大叔甚至有点怕他他很少说话一张阴阳怪气的脸孔好像上了一层霜。
王妈是她母亲的奶妈也是她的褓姆她一出世就照料她的人。王妈会做点心给她吃会说故事给她听还会给她做绣花的衣裳。
她很喜欢王妈就只有一样不喜欢。她是她母亲的奶妈但每当她问起母亲的事情王妈是从来不说的。
她的父亲早死死的时候她还未曾出世这事她知道。——但她知道她母亲没有死只是不知到哪里去了。她对母亲的记忆极其模糊母亲出走那年她才不过三岁。
母亲为什么要抛弃她呢?如今又是在何处呢?
爷爷不肯告诉她王妈也不肯告诉她。
爷爷对她十分疼爱但一问起母亲爷爷就会生气说她不配做她的母亲要她把母亲当作已经死了。所以她不敢再问爷爷。
王妈当然不会生气但她同样不肯解答她心中的疑问。或许不是不肯而是她不知道。
她肯告诉她的只是有关她母亲的一些琐碎事情。比如说母亲长得很美绣花绣得比她还好而且还会做诗。诗做得好不好王妈不懂。但她知道她的母亲有才女之名。什么叫做“才女”;王妈也不大懂“大概做诗做得好的人就叫做才女吧所以你妈妈的诗一定是做得很好的。”王妈说。
她到现在还不懂得做诗她也不想知道母亲的诗做得如何她只想知道母亲住在哪里。
可惜没人能告诉她。
家里的人口虽然少过年的时候还是颇有热闹的气氛的家里早已粉刷一新爷爷的案头多了两盆水仙客厅还有一个大花瓶插着梅花。丁大叔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她更高兴只等一到新年她就可以大放鞭炮。
除夕这天晚上她照往年惯例陪爷爷“守岁”。所谓“守岁”。也只是爷爷许她今晚睡得迟些而已并不是真的陪爷爷守到天亮。
不过这年的除夕她却是真的名副其实的守岁了。
爷爷喝了两杯酒又像往年除夕一样翻来覆去的念起那两句诗来了。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
她六岁认字七岁读书八岁爷爷就教她念唐诗三百。今年九岁过了年就十岁的“大”姑娘了。去年还不很懂的今年懂了。可是——”
这两句诗的意思她懂。
爷爷为什么要念这两句诗她不懂。
“除夕夜盼望远方的亲人回来。”爷爷念这两句待的心情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他盼望的亲人是谁呢?
她的父亲亦即她爷爷唯一的儿子早已在她未出世之前死了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回来。
她一问起母亲爷爷就会生气这个“万里未归人”当然也不会是她的妈妈。
那么是谁?
去年还不很懂的今年懂了她知道爷爷是在想念他的徒弟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姓卫的“大师伯”。
爷爷常常说起他今年说得更多。不但和丁大叔说也和她说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个师伯。
这位卫师伯是江湖上享有大名的大英雄这是她从爷爷和丁大叔谈话中知道的。可是她不爱听他们谈的那些江猢上的事情。她喜欢平静喜欢看王妈绣花喜欢听爷爷讲七仙的故事。她不想知道江湖喜欢那些相互的仇恨和厮杀。何况爷爷和丁大叔所说的有关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师伯的事情又掺杂着大多的江湖“唇典”(术语)她根本听不懂。
不过她却很喜欢爷爷淡的这位大师伯小时候的一些“小事”大师怕是七岁那年跟爷爷学武的比她现在的年纪还小两年。“原来大师伯小时候比我还要顽皮不过他学武比我专心得多。”
师父思念得意的弟子这种心情她纵然年纪小也懂得的。
她不懂得的是为什么爷爷只疼爱徒对自己儿子反而似乎并无思念呢?(最少爷爷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
爷爷非但不愿提起她的母亲对她的父亲也很少谈及。正是因此她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师伯比对自己的父亲还熟悉得多。
难道只是因为她的爹爹已经死去爷爷为了避免伤心才不提起他吗?
老年丧子当然是很伤心的但她知道爷爷不愿称她谈起爹爹的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避免伤心这样简单。
有一次他和丁大叔喝酒她在院子里捉蟋蟀本来不想偷听他们说话的但还是听见了。
丁大叔开头说些什么她没有留意听她是听到丁大叔提起“少爷”二字她才开始竖起耳朵的。
她知道丁大叔说的“少爷”就是她的父亲……
可惜丁大叔只说了“少爷”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当”的一声打断了丁大叔的说话。
爷爷把酒杯摔得粉碎丁大叔吓了一跳她躲在外面的院子里也不敢出声。
初时她以为爷爷生丁大叔的气还觉得奇怪爷爷一向是和丁大叔像老朋友一般从来不会对丁大叔说一句重话的怎的突然生起丁大叔的气呢。
原来爷爷不是生丁大叔的气是生她爹爹的气。
“不肖子纵然当真死了也是活该我不会为他伤心更不会替他报仇!”爷爷搪破酒杯大声的说。(;
丁大叔不敢再说下去她也吓得连忙躲回房间……但她知道爷爷虽然那样说其实还是伤心的。因为是她听见爷爷说话声音都嘶哑了而且在吃晚饭的时候她看见爷爷的眼眶还在红着。
那时她年纪小还不懂得仔细琢磨爷爷的说话如今想了起来不觉心头又多了一个疑问。
“爷爷说的是‘纵然当真死了’这六个字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爹爹未死呢?”
现在她已是满了十九岁的“大小姐”了十九年从未听见过有关爹爹的任何消息那么想必在爷爷摔酒杯生爹爹的气那年爹爹态怕是已经“当真死了。
她压制下自己的胡思乱想仍然把回忆的线索接回去。回到十年前那个除夕晚上。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爷爷又在唠唠叨叨的和丁大叔谈说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