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曾说,若她的心动了,那么她的情劫便到了。
可是,她的这个情劫要如何渡过佛祖却没有明说。
劫之一字,太过玄妙。有舍身成仁者,有渡世济人者,有放下屠刀者,可唯独这情劫最为难测。
为谓情?人之欲也。发乎本心,存乎天理,既属伦常,又为人欲。情劫,有情方有劫,无情又以何来渡?可情之一物,又岂是说来便来的。
如果玄昕不对她动情,则有何来情劫一说,那她就不能完成心愿;可若他动了情,她却不能给予他同等的情感,是为欺;最后又要离他而去,是为不义——此等行经又岂是求佛之路?
玄昕啊玄昕,他这个人一看就知道很难应付。要这种人在短期内动情喜欢一个女子看上去就有点不可能。若她的情劫真的身系于这个人身上,要完此劫也要费一番脑筋了。明若暗自呻吟。
罢了,天命如此,她又何不顺其自然。既然三千年都等过来了,何必在意这一朝一夕,只要她佛心不变,那有何可担心的。
她负手立于窗前,淡淡的光晕犹如一曾朦胧的光芒笼罩在她的周围,良久,良久……。。
☆、第十七章 春意长空云悠悠 (2473字)
东方渐白,晨雾冉冉浮升。
春天的庭院,一切都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之中。在光影的折射下,一颗颗露珠,在枝叶尖晶莹闪烁,夹带着幽微的香气和夜晚的余凉,顺着滑溜粉嫩的花瓣滚动,缓缓地滑向花瓣下方准备盛承它的瓷瓶,不知不觉间已沾湿了衣裳。淡淡的春风拂过,却不觉得寒冷。空气中氤氲着青草混合着花儿的芬芳,随着朝阳的升起而弥漫,吞吐间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这原来就是人间的生活啊。。。。。。一个不错的开始。
昨日来的李太医说,由于明若受寒,以致邪风入体,气血两亏,兼之郁结于胸,特地吩付了要好好静养。于是初夏便听了含秋的话,为让玉明若好好休息,特地比平日里晚了半个时辰前去为玉明若梳洗着装。
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为玉明若端个洗脸水罢了。
玉明若虽是官家出身,但自小身在佛门,即懂事以来,这等生活琐事都是自己打理,从不假手于他人。且其生性平淡,清心寡欲惯了,平日里也不爱这女儿家的装扮物什,只嫌累赘。初夏纵有十八般武艺也只能在那干瞪眼——
为啥别的院里的夫人们每天都花心思在打扮上,变着花样地想入王爷的眼。可偏偏她的姑娘就是个痴人,成天不是理佛就是发呆,更夸张地是,一见着王爷就没好脸色,简直视王爷为洪水猛兽。再这样下去,她初夏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姑娘,您在干什么,快快放下!”初夏水一进院子,就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儿,竟拿着瓷瓶在采集露水。
微风吹过,衣袂飞舞,扬起青丝如柳,明若闻声回眸,清泠一笑,如芙蓉出于清水,天然去雕饰,在晨光映照之下,好似一尊清丽绝伦的玉像。连着如此美丽的春景也在她身边成了陪衬。
一瞬间,初夏有中错入梦中的感觉,愣愣地怔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初夏赶紧放下造金脸盆,上前道:“姑娘,让奴婢来吧。”
明若听而不闻,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露水收入瓶中。
初夏见明若置若罔闻,急得直跺脚。这要是给外人瞧了姑娘病体未愈就出来吹风,告上去,肯定又要受罚。昨晚王爷那副神情,初夏到现在仍是记忆有新,想起来就禁不住头皮发麻。
初夏“腾”地跪在地上,语气执拗而又认真地道,“如果初夏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还请姑娘明示。”
娘啊,为什么这看起来明明很随和的主子,这么难伺候?如果初夏不能给您颐养天年,您可不要怪我。书香门第
“你这是做什么?”明若忙受起瓷瓶,扶起初夏,见初夏拒不起身,旋即明白,道:“《本草纲目》载,百草头上之露,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疾,肌肤悦泽。朔日采集,效果犹佳,错过就可惜了。”
“可是你昨日才落水,不宜见风。要是让王爷知道,奴婢就惨了。奴婢知道您菩萨心肠,就可怜可怜奴婢,去房里歇着,别再为难奴婢了。”初夏左一口奴婢,右一口奴婢,将自己说得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非说得明若心软不可。否则,让王爷知道了,她初夏就真的会很“可怜”了。
显然,明若感受不到初夏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佛门戒规,清晨早起,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我如今要人伺候,行同不劳而获,已是犯了戒律。晨采露水,一为药用,二亦是安吾之心。放心,王爷是不会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无妨,我会解释的。”
“姑娘。。。。。。”初夏还是不死心。虽说有姑娘保着,但到底是尊卑有别。
“傻丫头,这真的不碍事的。”眼见着初夏一副快急哭的表情,明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院内太过整洁,她还想去除扫落叶呢!
苦行,修无量行,方能得到,她到底要何时啊‘‘‘‘‘‘‘
“可是。。。。。。”初夏自知劝不住明若,便退而求其次道:“可姑娘昨日才落水,大夫吩咐要好好安养。要不,等您病好再做也不迟。一年十二月,总会有机会的。”
“安养?”明若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姑娘,您可别再为难奴婢了。奴婢已经把洗脸水准备好了,您先去梳洗吧。”初夏端起脸盆就往屋里走,一点也不给明若翻悔的机会。
明若无语地跟着初夏进了屋,接过初夏手中的毛巾擦洗。
“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把早膳端上来。您的药,厨子已经在熬了,奴婢顺便替您去看看。”
“药?”明若柳眉微皱,貌似以前的她就是给别人开药治病的,那东西真的很苦啊。
“是啊,昨日大夫开的。姑娘,良药苦口,您可别因为苦就不喝啊!”初夏说完,就端着水跑了。
明若又一次无语地看着初夏跑远,口中不禁逸出一声叹息。似乎自从昨日她苏醒过来,她叹的气比过去几千年还要多。
这做人啊,怎一个难字了地!
厨房
“初夏,你家主子现在怎么样了?”静安王府的厨房里,老张家的大嫂子关心地询问。
昨晚,瀛洲玉宇闹的动静可不小,一晚上整个王府就传遍了,王爷迷上了那位新进门的玉姑娘,简直是视若珍宝,连一向得势的媚夫人都赶出去了。
“大夫说是要好好调养。不过,今早我去伺候的时候,姑娘面色已经好多了。”
“玉姑娘一看就是个和善的主子,现在又得了王爷的宠,初夏,你撞大运了。”
初夏听到这里,脸色却有些僵,勉强笑着答:“谁说不是呢?”
是呀,谁说不是呢?她家姑娘真的很和善,但和善绝对不等于运气好。
在初夏的眼里,以前的姑娘是一个很沉静柔弱的人,但那样的安静却仿佛是失了灵魂一般,少了生气。可现在的姑娘,还是以前那样的沉静,不,应该是沉静中多了一份祥和了。用“祥和”形容一个年轻姑娘家虽然不合适,但初夏偏偏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远远望过去,就像寺庙里的佛祖似的。面对她温和浅笑,即使是再无理的要求,初夏也无法抗拒。
可是,姑娘从来就不要求,反而老是想抢她下人的工作!
有没有道理啊,别人是惟恐主子吩咐,而她初夏想求主子吩咐都求不到!
如果被王爷知道,姑娘拖着病去院子采露水。。。。。。
不行,她还是快点将早膳端过去,看着姑娘吧!
☆、第十八章道是梨花不是 (2525字)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春意盎然,树影斑驳,阳光融融,一片金色盛辉洒下,留下余晕无数。
石栏门下,一长衫俊姿昂立,还是一贯的云锦长服,领口的金丝绣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呈的他是风神俊秀。购买
瀛洲玉宇,青色的行书题在圆形拱门之上,分明耀目。
怎么今日就来了这里呢?脑海中不由开始翻转,玄昕的眉头渐渐也皱了起来。
北辽使臣来朝,明是议和,但却是处处与大胤为难,竟妄想大胤每年提供给北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得边境互市六成税,这无疑于狮子大开口。若是大胤真的答应了,那才是养虎为患,生生寒了边境十万将士的心。
北辽天灾难解,大胤疲战,议和是势在必行之事,只不知那北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莫不是他们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寿宴,云安岳,群臣,使臣,云姒宓,这之间又有何联系?
出了御书房,脑海中还是疑云重重,索性便将事抛于脑后,一个人信步而去,打算在园中走走,排解郁闷。玄昕沿着引入溪水的清流一直向前,穿过重重杨柳阴,又走过一座玉砌石桥,一路上花香鸟语,流水叮咚。
绿荫曲径,镜湖粼粼,掩映着这姹紫嫣红,无边盛景。受着春光的感染之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玄昕又绕过一个花篱,他便看见前面一个圆形的门,门上一匾额题着三个字——
瀛洲玉宇。
他居然走到了瀛洲玉宇?
玄昕立在门边,疑惑自己为何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这里。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起玉明若,初见时端庄沉静的玉明若,胁迫时愤怒倔强的玉明若,睡梦中流着泪微笑的玉明若。。。。。。一幕幕,清晰划过。玄昕也惊讶,自己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
。。。。。。。
如此神似的相貌,为何性情却相差甚远?
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是应该再召太医看看。宫里那群太医,胆小怕事,用药只知道温和,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他,还是去看望一下吧。。。。。。毕竟她。。。。。。是阿彝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