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叫。丹尼笑了。
“好看多了吧?”
是啊!好看多了!我用力伸直身子,非常高兴。我躺在地上使劲翻身,又狂摇尾巴,这都是为了表现我的快乐与赞同。丹尼懂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那么爱看电视,”他说,“白天我可以开电视给你看,如果你要。”
我要!我要!
“但是你得克制一下,”他说,“我不想逮到你整天都在看电视。你要对自己负责。”
我很负责!
我那时学了不少东西,我已经三岁了。不过丹尼开电视给我看以后,我的教育才算真正开始起步。每逢周末,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又紧凑。周日晚上,我最大的安慰就是期待接下来一周的电视节目。
我太专注于我的教育,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电视中过了多少时间,所以卓伊过第二个生日时我吓了一跳。我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生日派对之中,她在公园和托儿中心认识的一堆朋友来为她庆祝。派对吵闹又疯狂,所有的孩子都要我和他们玩,我们在地毯上滚闹,我还让他们给我穿戴帽子和上衣。卓伊称我为哥哥。地板上都是柠檬蛋糕,我还得帮伊芙清理,丹尼则和孩子们一起拆礼物。我很欣慰地看到,伊芙心甘情愿地清理、收拾,因为她有时会埋怨我们把公寓弄脏。她取笑我用舌头舔净脏东西的方法,我们还比赛谁清理得快———她用她的清洁用品,我用舌头。等大家都走了,我们也清理完毕,这时丹尼有个大惊喜要送给卓伊当生日礼物。他给卓伊看了一张照片,她只瞄了一下,但是当他给伊芙看同一张照片时,伊芙哭了,然后破涕为笑地拥抱丹尼,她再看照片,又哭起来。丹尼拿照片给我看,那是一张房子的照片。
“你看,恩佐,”他说,“这是你的新院子。你兴奋吗?”
我想我是兴奋的。实际上,我有点困惑,不了解其中的暗示。然后大家开始打包装箱,忙得不可开交。接下来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的床整个儿被搬到了别的地方。
那房子还不赖,蛮有设计感。就像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它有两间卧室和唯一一间浴室,不过活动空间很大。它坐落在中央区的山坡上,与邻居相近。屋外街道的电线杆上有很多电线垂落。我们的房子看起来干净整齐,但是有些邻近的房子,草坪没有修剪,油漆剥落,屋顶还生苔。
伊芙和丹尼爱上了这个地方。他们第一天晚上几乎整晚光溜溜地在每个房间打滚,除了卓伊的房间以外。丹尼下班回家后,先和太太与女儿打招呼,然后带我去院子里玩球,我很爱玩球。等卓伊长大一点,我假装要追她时,她会边跑边尖叫。伊芙就训斥她:“不要跑,恩佐会咬你!”卓伊出生的头几年她常这样说,似乎对我有所顾虑。但有一次丹尼很快地反驳她:“恩佐不会伤害她,绝对不会!”没错,他说得对!我知道我和其他狗不一样,我有很强的意志力,可以克制原始的本能。但伊芙讲得也没错,大部分的狗是克制不了的,他们看到有动物在跑,就忍不住想从后面追上去,但是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不过伊芙并不知道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向她开口解释,所以我从来不对卓伊动粗,我不希望伊芙开始瞎操心,因为我已经嗅出那种味道。当丹尼不在,伊芙蹲下来拿我的碗喂我吃饭时,我的鼻子靠近她的头,我侦测到一股怪味道,闻起来像是腐木与腐败的蘑菇的味道。那湿湿的、闷闷的臭味,来自她的耳朵和静脉窦———伊芙的脑袋里面长了怪东西。
要是我可以说话,在他们用计算机和内视仪器检查她的头部之前,我就能早早警告他们,提醒他们注意伊芙的情况。他们以为机器很精明,事实上机器笨重又不灵活,而且非得等人病倒了才查得出来———以征兆为导向的机器总是慢一步。但是,我的鼻子,我那像皮革的可爱黑色小鼻子,可以嗅得出伊芙脑内的病变,而且是早在她知道自己有病之前。
但是我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旁观,徒感遗憾。伊芙交代我无论如何要保护卓伊,但是没人被派来保护伊芙,我对她也无能为力。
我在雨中等你 8(1)
一个夏日的周六,早上我们在阿尔基海滩游泳,然后在史巴德餐厅吃炸鱼、薯条。大家被太阳晒得又红又累才回家。午后,伊芙让卓伊睡午觉,丹尼和我坐在电视机前面做功课。
他放了一卷几周前在波特兰与人合作进行的耐力赛的录像带,那是一场刺激的比赛,赛程长达八小时,丹尼和他的两个搭档轮流各开两小时,最后靠着丹尼的英勇表现拿下第一 ———他不但从差点儿打滑的危机中转危为安,还超越了两位排名选手。
用车内录像带看整场比赛真是很棒的体验。那种临场感是电视转播中没有的,因为转播时,现场有很多镜头和车辆要捕捉。从单人驾驶座内看赛车,才能让你真正体验当赛车手的感觉:一个人关在驾驶座内,抓方向盘、踩油门、抢跑道、从后视镜看其他车子正在超车或是被超车,以及从中流露出的赢得比赛必需的专注与决心。
丹尼开始播放录像带。跑道是湿的,天空乌云密布,看似还要下雨。我们静静地看了好几圈比赛。丹尼开得很顺,但几乎是一个人落在后头,因为他的车队作了重大决定———进站停车,换上雨胎。其他车队预计雨会停,赛车道会再度变干,所以未换雨胎,已经领先丹尼的车队两圈多。但是后来又下起了雨,这让丹尼占尽优势。
丹尼迅速而轻易地超越其他赛车,包括动力不足但转弯时平衡感极好的马自达,大引擎但操作不易的道奇蝰蛇赛车。丹尼驾着他敏捷威猛的保时捷,疾速穿梭于雨中。
“为什么你走弯道时,可以比别的车子快那么多?”伊芙问。
我抬起头,看到她站在门口,和我们一起看。
“他们大部分都没有用雨胎。”丹尼说。
伊芙走到丹尼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但是有些人用雨胎。”
“是的,有些人是用雨胎。”他说。
我们继续看。丹尼在直道尽头紧追一辆黄色雪佛兰,看似可以在第十二弯道超越它,但他没超。伊芙注意到了。
“你为什么不超过他?”她问。
“我了解它。它马力太充足,等回到直道它又可以超越我。我想在接下来的几个连续弯道上超越它。”
是的。在下一个弯道,丹尼距离雪佛兰的后保险杠只有几英寸。他在连续弯道上右转时紧贴前车,然后在出弯道时抢到内线,在下一个紧急左转弯道成功超车。
“这一段弯道下雨时真的很滑。”他说,“它必须放慢速度。等它提回速度,我已经跑远了。”
车子再度来到直道。下一个弯道的警示灯亮起,灯光映照着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从丹尼赛车用的全景后视镜里还看得到雪佛兰的踪影,它慢慢消失在背景中。
“他用雨胎了吗?”伊芙问。
“我想是用了。但他的车有问题。”
“但是看你开车的样子,车道仿佛不是湿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快。”
现在,赛车手们已来到第十二弯道,然后上直道。我们看到前面一辆赛车的刹车灯在闪,他是丹尼的下一个受害者。
我在雨中等你 8(2)
“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丹尼轻轻地说。
“什么?”伊芙问。
“我十九岁时,”过了一会儿,丹尼说,“在西尔斯公路上,我在上第一堂驾驶课。当时在下雨,教练教我们如何在雨中驾车。等教练们解释完秘诀,所有学生都一头雾水。我看看旁边的同学———我记得他,叫加贝尔?福鲁黑,来自法国,身手非常敏捷。他笑着说:‘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
伊芙嘟着嘴,眯着眼看丹尼。
“然后一切就清楚了?”她开玩笑。
“没错。”丹尼正经地说。
雨一直下个不停。丹尼的车队作了正确的决定,其他车队这会儿才开始进站换雨胎。
“车手都怕雨。”丹尼告诉我们,“雨会放大你的错误,赛道上的雨水让车况变得不可预测。当无法预测的事情发生,你必须作出反应。如果你反应在速度上,那就太慢了,所以你‘应该’害怕。”
“我光是看看就怕了。”伊芙说。
“如果我有意让车子怎么样,我可以预料车子的反应。换句话说,唯一无法预测的时候,就是我失去‘控制’的时候。”
“所以你在车子自己打滑之前,先让它打滑?”她问道。
“对!如果我先发制人———让车子的抓地力松懈一点,那在车子打滑前,我就知道它会打滑。然后,我甚至可以在车子反应之前,就先作出反应。”
“你办得到?”
在电视屏幕上,丹尼不断超越别的车。这时他的车尾突然甩出,车子有点偏向一边,但是他驾驶时校正着这一偏差,所以他的车不但没有打滑,反而又往前冲,甩开别的车。伊芙松了一口气,用手扶着自己的前额。
“有时候我办得到。”丹尼说,“所有的车手都会打滑,那是因为要在速度上超越极限。不过我在想办法克服,我总是在想办法,那天我还真是厉害。”
伊芙又和我们坐了一会儿,然后勉强对丹尼笑了一下,站起来。
“我爱你,”她说,“我爱全部的你,甚至包括你赛车这件事。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你在这件事情上是完全正确的。我只是不认为自己也做得到。”
伊芙走进厨房,丹尼和我继续看赛车录像带,看他们在漆黑的雨中绕圈圈。
我永远不会厌倦和丹尼一起看录像。他懂得很多,我跟他学了不少。他不再和我说话,继续看录像带。但是我开始思索他刚才教我的事情。那么简单的概念,却是那么真切———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不管是出于意愿还是无知,我们的成功和失败都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