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像打开宝匣那样打开手机——都不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谁呀?”我懒洋洋地问。
那边“咯咯”笑了起来。
是朝烟!
“嗯,是元老师吗?”
几分钟之前的不快,在百分之一秒里飞到了九霄云外。
“是我啊,你在哪里?”
“在机械厂门口的电话亭——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等我呢,死脑子!”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眼前,我不抓住,就永远没有了机会。我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快地向机械厂驶去。在车上,我不停地催司机:“快点快点!”司机头也不回地说:“小伙子,什么事这么急呀?找媳妇啊?”
到了机械厂门口,却没有朝烟的影子。
正疑惑时,我听见一个声音,“干什么?像贼一样!”
是她,躲在我背后呢!
我转头看见她,她又“咯咯”地笑,“你这个傻瓜,我会站在门口吗?”
说完,她挽了我的手,问:“到哪儿去?”
我急忙挣脱她的手,“这样不好吧?”
“怕个屁!”哟,她也说脏话了。
我笑道: “你不怕你妈吗?”
“哎哟,我们快走。”她一惊,又挽起我的手赶紧往前走。
我一边走一边笑。
“笑什么?”她侧过脸问。
“笑你外强中干。”
“哼!”她揪了我一下,疼得我直咧嘴。
我们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她仰着头问:“咱们去哪里?”
“你说呢?”
“你以前常去哪里呀?”她居心叵测地说。
“我哪里也没去过。”我才不上当呢。
“哼!骗人!我们去湖滨广场吧!”
我们手挽手向湖滨广场走去。我很纳闷,两年了,我们连手都没有碰过,现在挽起来,却一点也不别扭,一点也不难堪,难道,我们在彼此梦里已经挽过无数回了?
“你难道不怕别人看见?”我低声说。
“怕什么?”她似乎很奇怪。
“我是你的老师啊!”
“你美死了。你现在不是我的老师,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我是你的前学生。”她得意洋洋地说。
到了湖滨广场,我确信她是作了侦察才选择到这里来的。这里与其说是湖滨广场,不如说是恋人广场:草坪上,长椅上,花坛上,台阶上,到处是人,准确地说,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或窃窃私语,或相拥相偎。
我感到自己信息太闭塞了,原来湖滨公园早已成了幽会的最佳场所。
二十五
既然有利地形已被先来的人占领了,我们只得去开拓新的“殖民地”,反正在离灯光太近的地方,也不适合我们这对几个小时前还是师生关系的男女进行深入的交流。于是我们向湖边走去。朝烟一边走,一边朝那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男女们指指点点,甚是羡慕。也不能怪她,路灯下,那些人的动作太有诱惑力了。
到了湖边,光线黯淡下来,我们找了块草地坐下来,望着湖面发呆。偶尔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打破这里的宁静。身后是繁华的城市和富庶的生活,但我觉得它们离我们很远很远,似乎是另一个世界。我们静静地坐着,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那是比平常快得多的心跳。
突然,她转过头看着我。在微光下,她的眼睛如晶莹的露珠,睫毛是多情的春草,全然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朝烟。
“抱我!”她低声说。
我有点犹豫,毕竟前些天我还以教师的身份在辅导她写高考作文。
“抱我!”声音大了。
“你不后悔?”
“废话!抱我啊,你这个浑蛋!”
我侧过身去,轻轻抱住了她圆润而富有弹性的肩。
“我要你永远抱着我。”她轻轻说。
“只要你愿意,我会这样的。”
“我愿意。”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抱着。
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星光灿烂。
过了好半天,她说:“站一会儿吧!”
我以为她坐得不舒服,就陪她站了起来。
她又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小腹不停地撞向我。我把她抱住了,不让她战栗,但我仍然感到她的身体在颤动,这是青春的悸动。
“你知道吗?”她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我总是梦见你抱着我,就像这样,抱得很紧很紧,让我喘不过气来。”
“是吗?”我抚着她的头发。
“我常常在下自习以后,望着你家的灯光发呆,有好几次,我真想去敲你的门。你知道吗?”
“是吗?我真没有想到。”
“可恶!为什么没有想到?”她轻轻捶了一下我的胸脯。
“不敢哪!”我幸福地说。
“你这个人,专门说假话。我才不信呢!”她又捶了一下。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不知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一种结束。我希望这是我人生中正确的一步。我轻轻推开她,“咱们回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
她也慢慢地松开手,叹了一口气,“唉,是该回去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刚说完,她又伸手说:“抱,抱!”
我又抱住了她。
“我真不想回去。我希望就这样抱一夜,不分开。”她喃喃地说。
我何尝不想啊,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身份还比较尴尬,我们不能不顾忌我们所生活的环境呀!
“回去吧!明天还要估分数呢——你考得不错吧?”
“一类大学没有问题。我的感觉,就像对你的感觉——好极了!”
我主动地加了劲,抱得她喘不过气来。
“用这么大劲干什么?”她又拍了一下我的胸脯。
“太高兴了。”我说。
我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她却不肯了,又拥了过来。
我不得不说:“今天太晚了,你必须回去了。明天到学校,我们还可以见面啊!”
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2。 石榴青明白了一点点
第二天上午,我在四班指导学生估分。走到石榴青身边时,我有些惭愧,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转念一想,我并没有对不起她,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干脆过了今天,把自己的事和她摊牌得了,免得老是折磨自己。
我低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情绪很低落。我的心一紧,不好,她肯定发挥得不好。
“估了多少分?”我笑着问。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湿湿的。不用说,一定是没有考好。
“没有估。”她低声说。
二十六
“没有估,怎么知道考得不好?”我还是笑。
她同桌也说:“是啊,还没有估,怎么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呢?”
“我自己有一种预感,考得不好。数学没有答完。”她垂头丧气地说。
我心里也紧张起来,数学没有考好,的确难考高分。但对于她家来说,分数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不管多少,估一下嘛!”
她停了半晌,才低声说:“我估了,不好意思说——才520分。”
我又紧张起来,这个分数上重点很勉强;即使上了,也是比较差的——我是以去年的分数线为参照的。不管怎么说, 560分以上才能把握主动权。
可我不能让她更伤心哪,就笑着说:“今年题目偏难,这个分数说不定算高的了。”
“怎么可能?全班没有几个人的分数低于560分。”
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正在这时,她的同桌悄悄推了我一下,嘴巴向窗外努了努。我扭头一看,是朝烟,正笑嘻嘻地向我挥手,叫我出去。全班的学生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唉,这个朝烟,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面红耳赤地出去了。
“什么事啊?你没有看见我正忙吗?”我不高兴地说。
“忙你的头啊,又和那个漂亮的石榴青说什么?告诉你,我估出了——”她卖起了关子。
“多少分?”我急切地问。
“你猜呀?”她笑眯眯地说。
“500分。”我故意激她。
她撇了撇嘴,道:“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告诉你,610分!”
“真的?”我的嘴巴大得可以塞进3个馒头,外加一只鸡蛋!
“想不到吧?”她得意洋洋。
“想不到,想不到。你快回教室去,王老师来了。我们等会儿再联系。”我看见四班的大多数学生都盯着我们,慌忙把她打发走了,不过心里很高兴。
回到四班教室,我径直走到石榴青身边,准备开导她。谁知她正和同桌笑眯眯地说着什么,根本不理睬我。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是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刚才我和朝烟在外面亲密的镜头,她都看见了。既然如此,我还用解释什么呢?我没趣地出来了。
回到家里不到3分钟,朝烟就打电话来了:“你在哪里?怎么在四班没有看见你?”
“我在家里。”
“我要去!”
“呵呵,你敢来呀?”我笑着说,“不怕我吃了你?”
“我就是去让你吃的。”说完,她又“咯咯咯”地笑。
我慌忙收拾起屋子来。
我刚收拾完客厅,卧室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门铃就欢叫起来。我慌忙开了门,门口站着笑盈盈的朝烟,如天使一样。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懂礼貌了?
“请进。”我强忍住笑说。
好家伙,我刚关上门,她就扑到了我怀里。似乎有了昨晚的拥抱,今天就用不着那么矜持了。
咳,这么热,抱得这么紧干什么?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汗涔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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