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厓海义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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厓海义情录-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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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看你能不能在这中书省往上爬!”张圭说完这些,将酒倒在一个大碗里,仰头竟是一口饮尽。这边魏璜笑道:“张大人说得对,咱们听了都受益匪浅!”

    酒过半巡,言戚暮有些喝多了,对魏璜道:“老弟,你这暗器功夫是最好的,给咱们耍一个看看!”魏璜听了,心头有些不快,寻思我又不是搞杂耍的贩夫走卒,凭什么露功夫给你看!更何况我又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里的人,哪里轮到你在这里挥使!但魏璜还是忌惮这些色目人,他脸上一丝不快也没有露出,忽地甩开折扇,站起身来,走到房屋中央、舞伶前面,对大家笑道:“那小弟就献丑了!”他右肩曾遭陆尹琮重击,已经没法用右手发暗器了,这右手也再不能练武功,为此魏璜不禁深恨陆尹琮。此刻他也只能用左手去发暗器。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看到一个物事,认出后心中不禁一阵恼恨,便死死盯着那个物事,左手折扇的白玉质扇柄朝那个方向挥了挥,众人未见如何,只见他气定神闲地一笑,微微作了个揖,轻道:“献丑了。”便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

    言戚暮的一个朋友道:“你这不是耍我们么!哪里有什么暗器!”又一个朋友道:“没有功夫的便说没有,乱比划算什么!”魏璜听了心里有气,道:“那便请阁下给划下个道儿来给咱们看看!”这边言戚暮听了哈哈一笑,左手酒杯飞出,正好套在了魏璜拿起的酒杯上,只见原酒杯里的酒水猛地溅到了魏璜脸上。魏璜发作不是,只得暗生闷气,脸色颇为难看,他低沉着嗓子道:“请张大人看看那桌几上抱肚中央的玉石。”

    张圭走过去拿起抱肚,只见红晕的烛火下,这枚纯白玉石似乎盈盈流光,愈发洁白美丽,只不过一根极细的银刺扎进了玉石里,张圭不禁暗暗吃惊这魏璜的暗器功夫真是颇为厉害。再仔细一瞧,只见这玉石上刻着一个字:尹。

    张圭道:“暗器功夫果然厉害!魏璜老弟,你这一来,可算报了这人击你右肩之仇了!你看他的玉石上,还写着一个“尹”字呢!”这边尹孤玉正在喝烧酒,本无意去看这些人拼功夫亮把式,又抿了两小口,突然这“玉上有字”的话宛如万把利剑刺进她的胸膛,手里小巧的银盏突地掉落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响后,孤玉一双如水盈盈的眼波瞥转过来,直直地盯着那琥珀色抱肚,眼里的惊讶与哀愁顷刻便同时迸发!

    “给我瞧瞧这玉!”尹孤玉伸过手去,张圭知道魏璜的暗器有毒,便用衣袖将银刺弄下,这才交给尹孤玉,自己便又和言戚暮等说话喝酒。孤玉将抱肚拿在手上,一眼便看到了这玉石上的“尹”字。只见她呆呆地望了这玉石半晌,喃喃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不知不觉,一颗泪落在这纯白如皎月的玉石上,玉石在眼中迅速晕染幻化,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深邃中慢慢走来,走到眼前,恍地清晰。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尹孤玉突然轻声自念起来,念的速度愈来愈快:“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这是《心经》中语,尹孤玉闭眼快速轻念,仿似心中掀起了狂风骤雨,忽然之间方寸大乱!

    张圭注意到尹孤玉的神色,连忙问道:“可有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尹孤玉猛地睁眼,一双大眼怔怔地看着他,声音暗哑,但好似用尽了生平气力:“这抱肚是谁的?这个人在哪?我想见见他!”张圭看到尹孤玉苍白的面孔,稚弱的双眸,一时之间不知她怎么了,又是心怜,又是忧急!于是问道:“这人叫陆尹琮,你想见他么?”尹孤玉听了这名,脸色更白,眼神发直,好像突然生了骇人的重病,她一下子拽住了张圭的手,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张圭心中亦是方寸大乱,平素多么沉着稳重,此时眼中却只有面前这个可怜人!他未与言戚暮等打招呼,便将不思拉了出去,又寻了几个带刀士兵,着他们到地牢里将陆尹琮带过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几个士兵押着陆尹琮来了。舞伶退下,唯剩此一人站在中央。只见他的棕色单衣破破烂烂,脸上一派伤痕,进屋的时候嘴唇发紫,脸色微青。张圭看了他这副样子,知道自己的软骨毒已经遍布他全身,现下此人大抵内力所剩无几,否则以他的武功不至于被冻得脸色发青,难抵冬寒。

    原来张圭给陆尹琮服下的是这宫廷内毒软骨毒,此毒使人全身慢慢失去力气,仿佛骨头软化一般,此毒在血液里扩散极慢,相同道理,解药扩散也慢。纵是拿到解药,如果解药药量很少,那解毒之速也就缓慢。

    此时陆尹琮的模样真与叫化子无异,高马尾在头上蓬松,手链脚链俱在,萧条凄惨已极。他甫一进屋,倒是于这些金银璀璨,华贵尊荣的男子女子中间,一眼看到了阮惜芷。他于正月初五将纸条交给惜芷,而今晚他看圆月高悬,彩灯朗照,也知是正月十五,那便已有十日,但他不知道惜芷是何时将纸条送出的,所以他此时也唯有沉静等待。

    他不敢多看惜芷,环视了一圈,目光里已尽是从容泰然。蓦地,他看到了坐在张圭身旁的女子,那女子眼光直直地盯着他,面色苍白,欲说不说的样子。不知为何,陆尹琮一见了她,心中就发堵得厉害,好似装了块大石头,他心中颇感奇怪,面色也微微沉重。

    张圭见人带来了,而尹孤玉的神色十分凄然,他不由得心中略感奇怪,便轻道:“这便是此人。孤玉,他可曾与你有什么联系?”尹孤玉看向张圭,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认识此人。”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缓缓饮尽,那白玉一般的手竟是微微发颤。

    张圭既然敢于将陆尹琮带来,一定是不怕言戚暮等西域色目人抢夺的。其一,他和张天阡的武功便足以牵制住在场众人;其二,这言戚暮不知陆尹琮会来,更也不会安排人手。所以张圭毫不担心这陆尹琮会脱离他的控制。这言戚暮此时看到陆尹琮,只恨今日不能早早安排下人手来大闹一番不思府,掠走陆尹琮,现下是万万来不及的了,便也只能徒徒看着他而心中暗悔!然而在座这些人,唯一一个对陆尹琮怀着深切恨意的便是这魏璜,仇人相见,当真是分外眼红!魏璜左手按着折扇,只想将这无数带毒银刺发出!只是他究竟饶有理智,不敢在张圭面前轻举妄动。

    魏璜道:“张大人,你把这贼点子带来,是给咱们兄弟消遣的么?”张天阡开口道:“魏五哥想怎地消遣?”他这一晚上都在喝酒,没怎么说话,此刻一见陆尹琮来,心中的妒意怒火猛地燃起,就想好好羞辱他一番。惜芷一直站在张庄陌身后,听了这话,心中打好主意,如果这两人若是敢辱陆尹琮的话,自己的命今日便是撂下也定救他于水火!但怒火也于她脸上若隐若现,细眉微竖,杏眼圆睁!

    张天阡对陆尹琮喊道:“你的棍法天下一绝,我没你厉害,也不与你比试!今日便教你尝尝我手掌滋味!”这话音未落,只见西首下座不思站起身来,忙忙地跑到尹孤玉面前,烛火辉映下,清秀面孔上已是几重泪痕,她伏在了孤玉腿上,哽咽道:“妈妈别叫哥哥打这位公子!”

    却见一堂之上,魏璜和张天阡是杀机森森,辣手狠心;而不思跑到孤玉这里,倒真是深情赤心,儿女情长!一时之间,张圭看着不思跑到孤玉这里暗泣,心中柔情忽动,不禁便对着不思道:“不思,哥哥不会打他的!”站起身来,对张天阡道:“阡儿回去!酒灌多啦?”这边魏璜正待张天阡手掌打上陆尹琮便也发暗器过去,听了张圭这话,这手里的折扇也是硬硬放下了!

    张圭方始坐下,仰头饮尽一杯酒,缓缓对着陆尹琮道:“陆尹琮陆二将军,想当初你威风凛凛,而今不也落到这般下场!不知你这少林棍上的功夫还剩下几何?”他说这话纯粹为了抚平张天阡怒气,而并非真的有意与陆尹琮动手。只听陆尹琮道:“难不成这干宵小不与我动手,你要与我比试比试?只不过我没服毒药,不带镣铐之前,胜你不出三十招。”其实陆尹琮与张圭武功还有差距,胜他本是颇难,可他于众敌之中这般说也是显他毫不懦怯,不卑不亢!只见尹孤玉听了这话,手上酒杯又是一颤。张圭道:“现下便不成了么?照你这么说,现下胜我也不过一二百招呵!若我与你现在比试呢?”陆尹琮淡然一笑,却是铿锵:“我必奉陪。保证招招与你同归于尽着来。”

    屋里众敌这般气势,任谁不胆寒!可陆尹琮仍是这般平和淡然,不卑不亢,似乎死生皆为小事。阮惜芷不禁内心赞道:“好一条英雄好汉!”

    言戚暮见了,对张圭微笑道:“张大人,今日是你们中土的上元节,咱们都应快活饮酒,有什么与他多聒噪的!”原来他意图日后抢夺陆尹琮自行去找厓海会要绢帛,可不希望陆尹琮受伤。尹孤玉也忽地擎了酒杯对张圭笑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来,我来敬你一杯。”这是尹孤玉头一遭向张圭敬酒,张圭不禁受宠若惊,心中舒畅无比,连忙饮下一杯酒。只听那边言戚暮道:“嗨,陆将军!要不要过来饮杯酒?”陆尹琮道:“你们这酒,我可万万不敢喝!”一个色目人笑问道:“怎么说?你喝谁的酒,不喝谁的酒?”陆尹琮淡然答道:“我喝汉人的酒、鞑子的酒、老百姓的酒、当官的酒,可唯独不喝你们的酒。便是这给鞑子当官的汉人的酒我都喝,可那些明明成了鹰爪的汉人还在残害汉人,这些人的酒,我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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