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张衍则趁那道人无暇分心他顾,把“福寿锁阳蝉”御使出来,在空中一旋,手腕向下一压,即落下一道澄澈无比,灵颖夭矫的清光,如蝶翩翩,向那只头白虎掠袭过去。
这头白虎方才一个翻滚,避过了乾坤叶袭扰,却见又有两桩法宝向己处冲来,想要躲时,已是慢了一拍,见再无出路,就把头颅一伏,烟雾起处,重又化一枚两头尖尖,身如纺锤的银色飞梭,流光一道,往外如电驰走。
英伟道人一招手,把它收了回来,心中却是堵了一口闷气,这白虎精梭本是攻伐利器,自炼成之后,还未遇到过什么敌手,怎奈今日遇上张衍,却是缚手缚脚,难以展现出威力来。
他不禁暗忖道:“我法宝不及他多,难以胜他,待我回去炼齐了四神玄梭,再来与他一战。”
如今张衍有三件玄器傍身,且皆是攻守兼备,有此三宝在手,便是十六派斗剑法会,他也能走上一走,眼下一齐使将出来,这名道人虽道法高深,一时也被逼得一筹莫展。
既然无法胜过,在再缠斗下去也是无益,这名道人顿时心生去意,正待起身之时,那边张衍眼帘下垂,站定不动,忽然间,他袍袖轻轻一摆,一道如线金光飞起,在场中转了一转,便自不见。
那名道人忽然身躯一僵,随即一声惨啸,只听一声大响,烟云滚滚,四散而开,一条粗若水桶,长及百丈的黑影呼呼窜上云头,只听那道人满是怨气的声音在罡流之中回荡,“张师弟,好手段,今日是我罗沧海算是领教了,该日再来会你。”
张衍并不愿如此轻易放过此人,哼了一声,大袖挥处,已然追至云中,却见天边一影,如飞去流星,飒然远遁,连闪几闪之后,便即消逝不见,他目光一凝,沉声道:“小诸天挪移遁法?”
那人适才所用法门,虽竭力遮掩,但他还是能看出来,极似溟沧派五功三经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当时就已然怀疑此人身份。
现在看其使出这门小神通,还称呼自己为师弟,那么其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想了一想,记得那道人来时,有四道祥光紧随,便转首往山头上看去。
仔细一瞧,发现竟然是四杆幡旗,正迎风飘动,旗上光芒飘忽不定,凝成璀璨光云,若是飞腾掠空,远远看去,倒像极了修士行空飞遁。
他暗自冷哂,这足可见得对方是有备而来,否则不会用上这等物事。
此人当真是好算计,时机拿捏的机准,正好在自己与列玄教七人大战一场之后,显然是想趁他法力大耗,上来捡个便宜。
且任谁在此,听到此人话语中的意思,怕也下意识就会以为其乃是贞罗盟中长老。
有了这层身份,又故意做出误会的模样,那出手便是理直气壮,换个警惕心稍弱的,怕还想着如何解释清楚,这样一来,便极是容易被其得手了。
若不是张衍心思谨慎细密,从梁长恭身上看出不妥来,纵然有宝衣护身,恐也要吃一个暗亏。
张衍再思索了一番,现在他却是好奇,对方是如何躲过他那金行真光的。
便按落云头,到了方才那道人逃生之处,往下一看,却发现那里有一张玄黑色的巨蟒蜕皮,蜷缩在地,粗粗估计,若是铺开来,应有数十丈长短。
他绕着走了几圈,暗忖道:“此人定是那蟒精成道,方能有这等物事留下,想是用了什么替死之法,逃过了方才那一斩。”
想到此处,他淡淡一笑,这等法门定伤元气,不可能每次都能施展,下次若再会得此人,倒要看看对方又怎么躲过去。
一道烟云飞来,梁长恭在他身边落下,他惊魂未定地走了过来,拱了拱手,惶恐道:“张真人,那人绝非我贞罗盟中长老。”
张衍点点头,笑道:“梁道友勿急,贫道知晓,此人另有来历,与贵盟无关。”
梁长恭心中稍安,只看张衍一人独斗列玄教七名长老,便知此人是不能得罪的。
尤其是贞罗盟大阵令符在此人手中,要真是因此生出什么误解来,还不知要惹出何等大的祸事来。
他看了看天空,自思道:“奇了,段长老驻守之地,距离双月峰不过两个时辰路程,怎么还不曾到来,莫非出来什么意外不成?”
他心下又不免担忧起来。
他却不知,引渡金桥这般大的动静,贞罗盟分驻各方的长老也早就察觉到了异样。
只是那个时候,因觉得双月峰上有禁阵守护,是以也未曾引得他们如何重视,都是安坐不动。
直至后来双月城中修士将飞书发来,这才得知列玄教七长老入掠双月,且守山大阵丝毫未有动静,在外长老皆是震惊莫名,这才纷纷自驻守之地出来,往双月峰回援。
可因担心一人之力太过孤弱,是以都是踌躇不前。
待得傍晚时分,才有五名长老会和一道,匆匆赶至。
第二百零五章 唯得令符定心针
八月二十,飞屿道宫。
大殿之中,共是坐了五位长老,大长老段涵峰端坐上首,在下首第二位的,乃是二长老欧阳虚。而与张衍有过交道的车子毅车长老,今日也是位列席上。
此间在座诸人,有几人尚是第一次见到张衍,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都是透着几许复杂。
距离双月峰一战,已是过去半月,各地飞书不断,早已将此事遍传中洲。
而这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张衍了,这些时日来,他算是“凶名远播”了。
谁能想到,他仅凭一人之力,就将列玄教来犯之敌杀绝,此举着实令人又畏又怖。
众人仔细一算,列玄教九名长老,算上郭、旁二人,俱是为他一人所杀,如是再加上贞罗盟叛贼商腾,那么死在他手中的元婴真人,已有十人之多了。
如此战绩,着实令人惊栗。
今日这五名长老摆下酒席,在此宴请张衍,虽明为感谢他毙杀强敌,护得双月峰安稳无恙外,其实还另有一层目的,便是那枚程真人所赐令符。
手握此物,能引动双月峰八百里禁阵,勾动水火风雷,以那日翼崖祖师神像之能,也是顷刻就被镇压下去,丝毫抵抗不得,更别说一干寻常修士。
贞罗盟而今只剩有十二名长老,之所以今日不敢全数坐在此处,也有顾忌这令符的缘故在内。
若是张衍心中起了歹念,此间之人,那是一个也难以活命,虽是可能极小,但也要以防万一。
这等杀器,若是不拿了回来,他们也是夙夜难安。
今日座上客乃是张衍,大长老段涵峰大族出身,一路修行而来,顺风顺水,并无遇到什么磨难,这个人无甚城府,按他所想,只要长老们多说些好话,便能张衍把令符拿出。
可在座诸人皆是一方尊主,都不似他看得如此简单。
他们心中也很是明白,要拿回此物,恐怕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成的,而不在于言语上说些什么,因此多是甚少开口,只偶尔插上一句。
只一名叫做章千秋长老的除外,此人频频向张衍劝酒,奉承之语,不绝而来。
“张真人来自东华大洲,又是名门正派出身,一身修为堂皇正大,列玄教这等跳梁小丑,岂是真人对手?此番交手,乃自取其辱,结果早已注定。”
张衍淡然一笑,道:“章真人谬赞了。”
段涵峰拿起酒杯,单手一敬,道:“张真人,此乃我贞罗盟独有仙酿,名曰‘月宫琴吟’,恰似桂下抚琴,清寂之中,微嗅香暖,唯有满饮,方能品出妙处来。”
张衍也不推辞,端起酒来一敬,一饮而下。
段涵峰大笑一声,也是把酒饮了。
张衍朝此人看了几眼,贞罗盟这位大长老却是年岁不大,入得元婴之境怕也不过数十载,且此人潇洒狂放,洒脱不羁,不似修道人,倒有点像是凡间名士一流。
他看得出,此人无甚心机,对玩乐享受倒很是热衷,也不知如何坐上此位的。
心下念头转了转,便猜出一点原因来。
贞罗盟中十余名长老来自九州各地,怕是谁也不服谁,有这等人毫无野心,又修为不高之人坐在此位之上,倒也合适的很。
张衍目光转去,又对坐于第二位上的欧阳虚多看了一眼,此人望去五旬年岁,脸膛方正,双目炯亮有神,坐在那里身形笔直,一举一动有板有眼,入席以来,说了不过两句话,顶上有三团罡云翻动,竟是一名元婴二重境修士。
张衍发现此人顶上三云皆是抱团凝实,其或许修为比那公羊盛还要高上一筹。
传闻此人原先为武将世家出身,年少时一次入山追匪,不慎迷了路径,在山中转了数日夜,却无意中闯入一前辈修士洞府,有此因祸得福,方才得了入道参玄的机缘。
不过张衍之所以注意此人,乃是因为这人在贞罗盟中极负盛名,被称作屏东“斗法第一”。
崑岛大观主端木励身为元婴修士,之所以被郭、庞二人杀上门来,却无力反抗,传闻便是因为曾伤在了此人手中。
这时席上末位,原本坐在那里黄左光站了起来,对着张衍一举杯,诚恳言道:“张真人,若无你除了商腾那叛贼,黄某怕是早已一命呜呼,这一杯在下当敬真人,在下先干为尽。”
那日商腾虽将他擒住,不过却并未杀他,倒也不是存了什么好心,而是万一事迹败露,手上还能多一份筹码。
可若是列玄教从张衍手中得以成功抢去神兽卵胎,那么留他性命也就毫无必要了。
说其性命因张衍之故才得以保全,倒也不算夸大。
张衍笑道:“黄道友言重了,道友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宵小所能害去的。”
黄左光咧嘴一笑,又对张衍拱手一礼,这才坐下。
段涵峰摸着唇上胡须,感叹道:“有酒无歌,未免不美。”
章千秋神色微动,看了一眼张衍,笑道:“不妨请真人观一观我双月峰上有名的荷叶舞。”
段涵峰喜道:“此议正合吾意。”又转身问张衍,道:“真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