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第282节

　　第二百九十三章　火烧禁城
　　天上圆月高悬，地下火势冲天。
　　四面八方都是火光，整个紫禁城几乎化为了一片火海。
　　内官监大总管严敬觉得空气中越来越炙热，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水，“这，这，火怎么烧得这么大？”
　　姬傲剑笑道，“大家都希望起火，人多势众，心想事成，火自然越烧越大。”
　　姬墨璃接口道，“这火放得越大，越说明符合民意。”
　　严公公急得跳脚，“现在烧成这副光景，事后谁也脱不了干系，全是一个死字。”
　　姬傲剑淡淡道，“全烧完了，就谁也没有责任。”
　　蓦然间，窗口破裂，一条长长的火舌钻了进来，带着炽人的高温，对着严公公当头卷去。
　　严敬惨叫一声，魂飞天外。忽然只觉得脚上一轻，眼前景象一变，整个身体已经落到了屋外。
　　他抹了一把微微发焦的须发，望向把自己提出来的姬傲剑，惊魂未定地说道，“十小姐，多谢你了。”
　　姬傲剑立时很后悔把他救了出来。
　　四下都是嘈杂的声音，惊呼声、奔跑声、救火声乱成一片。突然又响起了几声尖利的惨叫，似乎是有人中了刀剑。
　　严公公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放个火吗，怎么还起了内乱？”
　　姬傲剑道，“祝融降临，人人都想趁机捞一把，抢些珍宝私藏。说不定有些公公分赃不均，开始动起手了。”
　　严敬愤然道。“皇宫内宝物那么多，大家各凭本事搬拿就是，怎能在背后动黑刀？”
　　姬傲剑笑道。“公公你派人去搬珍宝，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严敬心中忽然感觉有些不妙，迟疑着道，“你的意思是？”
　　姬傲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下天时地利具备，只要拿几件珍贵珠宝逃出宫外。远走他乡，就可以一生衣食无忧。”
　　严公公一呆，“你是说。很多人在抢走珍宝之后，都会私逃？”
　　姬傲剑道，“这还用想？”
　　严敬摇头，“宫外有禁卫军层层守护。怎会让人外逃？”
　　姬傲剑道。“禁卫军又不是笨蛋，看到宫中起火，也知道借救火之名私自劫掠。”
　　严敬道，“岂有此理，禁军军纪森严，如何可以做这种事情？”
　　姬傲剑道，“有公公你们的示范，禁卫一看就会。嗯。也许刚才的杀人就是御林军在弹压秩序，然后。他们正好顺便把珍宝纳入自家怀中。”
　　严敬头上汗水滚滚而下，“怎么会这样？”
　　他脑中苦苦思索，突然间明白了现下的状况。
　　今天这场大火，乃是各家宫监成心所为，既想掩埋过往罪责，又想火中取财，所以一个个唯恐火放得不够大，没人去管，以至于烧成燎原之势。
　　大总管们打着自己的算盘放纵火势，那些偷偷去搬运珍宝的手下不免也动起了心思，就连不明真相的宫人至少也能知道这时候是发财良机，于是纷纷伸出了手。
　　禁卫过来救火，一看火场现状，马上也心思活络起来，就会以维安之名，杀人夺宝。
　　为了震慑各大门派和外国公使，如今宫中的亲卫军只剩下了四支。既要守卫、又要救火、还要抢宝，人手就不敷使用，几位亲卫指挥使都无法统镇全局。何况他们也要趁机发财，更不会在真正意义上维持秩序。
　　这一切，都是因为朱紫衣已不在宫中，宫监亲卫的首脑有了异心，对火势该救不救，终于演化到情势不可收拾。
　　严敬想通了这一切，心中极是恐慌，“这一场火，最后要乱到什么样子？”
　　他是今天放火的主谋，虽然和其他总管已通了气，但现下来看这场火灾损失之大，自己定然逃不了追责。
　　姬傲剑道，“严公公，别想了，赶紧带几件珠宝逃走吧。”
　　严敬道，“我能逃走？”
　　姬傲剑点了点头，“禁卫军都忙着进宫找宝贝，谁还有心思守门？再说，火势再大下去，紫禁城里上万人都要逃命，人潮一冲，又有谁能守得住？”
　　严公公只觉这话甚是有理，回头看自己的住所已是火光熊熊，再也不能抢出任何物事，心中不由痛惜万分。幸好自己在皇宫外还购置了别馆，贮藏了不少家私，此刻出宫赶过去赶紧拾掇一番，就要隐姓埋名，逃亡江湖去了。
　　这场大火定然会烧死不少人，自己匿踪不见，也许会被计入死者名单，不会再被追究。
　　大总管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找了个火光较小的方向，慌慌张张地奔走。
　　埋头行走还未多远，迎面过来了四五个军士，一见到他就大喝，“又是一个要私逃的太监，在金吾卫的大爷面前也想跑掉？”
　　严敬开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咱家也不认识了？”
　　军士们嘿嘿笑道，“军爷只知道拿住携宝潜逃的阉人，谁认识你是什么总管。”
　　严敬心头一凉，猛然醒悟到紫禁城中已是秩序大乱，这些军士杀了自己，往火堆里一扔，事后推说自己死于火海，全然不担半点责任。
　　他急忙改口道，“几位军爷，咱家身上可真没有值钱之物。”
　　我真的是没有来得及把家当带出来啊。
　　这些金吾卫大笑，“你一个大总管，没有贵重珠宝在身，谁信？”
　　一名军士拔刀就砍，口中喝道，“不用和他废话，先砍倒了他，再搜尸体。”
　　“砰”地一声大响，挥刀的军士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严总管手上握着一只火铳，铳口正冒着青烟。
　　另外几名金吾卫心头大怒，“这老阉货竟有火器！”
　　呛琅琅之声连响，四把雪亮的钢刀一起出鞘，同时斩了过去。
　　严敬打过了子弹，手上只有空枪，心头惊恐无比，大声喊道，“十小姐救救咱家！”
　　姬傲剑本来踏出了一步，听到他这一声喊话，又把脚步撤了回来。
　　几名军士砍倒严总管，在他尸身上搜了一会，只摸出一个白玉扳指，不由开口大骂，“这条老狗，身上居然分文不带。”
　　有人懊恼道，“早知道刚才不杀他了，应该逼他回去拿财物。”
　　一名身材最高，似是首领的军士忽然省起，“这老阉临死前好像喊了一声十小姐？”
　　众人登时醒悟，“没错，这姓严的肯定是在宫中有个相好，我们捉住了她，就能知道他的财货藏在什么地方。”
　　几名军士四下一看，见到不远之处站着两个人影，便举着钢刀走了过来。
　　姬傲剑望着这些人靠近，纳闷道，“难道太监也会有相好？”
　　姬墨璃瞪了他一眼，“怎么没有，这在宫中叫做对食。”
　　姬傲剑恍然，“哦，好像听说过。”


　　第二百九十四章　皇权衰落
　　四名金吾卫倒在了地下。
　　姬傲剑捡起了严公公死后落到一边的手铳，见上面镶着金箔钻石，十分珠光宝气。不禁有些奇怪，“这只火枪也算贵重之物了，他们怎么不要？”
　　姬墨璃道，“这些人还不知道火铳也可以做成名贵藏品，所以没有注意。”
　　如今亲卫军身上的手铳也是标准配备了，对于缴枪自然看不上眼，却不知道漏了一件奢侈品级的豪华枪械。
　　姬傲剑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只听得四下惨叫声此起彼伏，看来抢财夺宝的事件正在处处上演。
　　姬墨璃道，“方才这些禁军连内监总管都敢杀，可见已经是肆无忌惮。”
　　杀人抢财的事只要一开始出现，对于抢掠的对象及就会不分来历，不分级别，宫中的情势终于走向完全失控。
　　姬傲剑道，“不止如此，皇宫里人员的成分本来也就十分复杂。”
　　姬墨璃问，“有多复杂？”
　　姬傲剑道，“燕京自元朝以来，就是本国帝都，已有五六百年历史。”
　　姬墨璃点头，“不错。”
　　姬傲剑道，“这么大的紫禁城，这么长久的历史，宫中人员就无法全部撤换，自然有世代积累的人脉和根源。亲军也好，太监也好，宫人也好，往往都有另外一重或多重身份，或是吃里扒外的官蠹，或是江湖帮会的渗透，或是前朝余孽的后裔。表面上。他们在这里都是侍候皇上的，实际上，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
　　今夜若是紫禁城起了外患。太监总管也好，亲军指挥也好，自然会记得自己的职守，维护秩序，组织抵抗。
　　但总管们亲自策划纵火，自以为情势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但内乱的因素浮现出来后。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亲军同样看出这场火来得蹊跷，动起了乱中谋利的心思，然而放纵部下去劫掠的结果。竟也逐渐让原来的指挥系统紊乱。
　　说到底，总管和指挥使的权威，来自于大内体系的定位。当众多首脑共同主动破坏这一组织原则时，就造成了整个系统的功能失灵。
　　姬墨璃叹道。“四姐真是厉害。对人心竟然看透到了这个地步。”
　　姬傲剑道，“灭世心境并非是单枪匹马杀光敌人，最重要的是破坏原有的秩序结构，让他们在混乱中内灭。”
　　这正如两军打仗，最大的伤亡常常不是相互厮杀的时刻，而是来自于一方溃败后人马的自相践踏。
　　姬墨璃道，“这一次皇宫内乱崩溃，自相践踏之后。会怎么收场？”
　　姬傲剑望着越来越大的火光，“阉党在禁闱放火贪宝。罪在不赦，自然要全部拿下问罪。”
　　姬墨璃道，“这样一来，皇宫中不就没有太监了？”
　　姬傲剑道，“宦官制度早就该废除了，大明既然在酝酿革新，和近代文明接轨，以后宫内也不必再设这些位置。”
　　姬墨璃又问，“那亲卫军呢？”
　　姬傲剑道，“亲卫救火不力，反而趁乱杀人劫财，自然需要整肃重编。”
　　大凡传统国家向近代社会转型，如是皇权强大，就显得格外艰难。大明皇室有内监参政的传统制衡朝臣，又有强大的京师亲军和厂卫机构，若是皇上本人不锐意变法，国家就是一盘死棋。
　　如今这一场火烧了之后，紫禁城内的宦人和亲卫的表现简直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