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道:“公主和商场主密谈之时,我就伏在屋顶之上。”
李秀宁这才释然,轻移莲步,至风萧萧身前,道:“不知邪帝可否为秀宁保密呢?”
她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离风萧萧不远也不近,既会感到疏离,也不会显得太亲密、或是产生威胁感。
风萧萧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道:“我知道令兄元吉已遭到唐王重责,我与李阀便算恩怨两清,自然不会再与贵阀为难,未知公主此番找我,还有何事?”
事关李阀大计布局的重要时刻,风萧萧莫名其妙出现在最为关键的飞马牧场中,若不探清其目的,李秀宁只怕会寝食不安。
但自她进门起,风萧萧便应对得滴水不露,她也不会笨到明着追问,略作犹豫,道:“我阀月前得到情报,李密最倚重的军师沈落雁前些日子不知所踪,秀宁怀疑她已潜到飞马牧场左近,似有所图……邪帝可曾在附近见过她呢?”
“沈落雁来了?”风萧萧讶异道。
李秀宁见他的表情不似作假。微松口气,道:“李密发下蒲山公令,欲对邪帝不利,邪帝需当心些才好。”
风萧萧微微一笑。道:“蒲山公令只是个幌子,让李密不至脸面丢尽,让世人知道他为手下报仇的决心罢了!以现今的情形看,瓦岗军自顾尚且不暇,他不会笨到再与我过不去。而以沈落雁的精明,更只会躲着我走。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没必要和他们过不去,对吧公主?”
李秀宁道:“邪帝纵然武功盖世,也不会是千人敌、万人敌……
风萧萧横她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道:“怎么,公主是在威胁我么?”
李秀宁甜美一笑,道:“秀宁还知李密素与横行长江一带的流寇多有勾连,其中又以向、房、毛、曹四大寇最是凶名四播。最近他们秘密结盟,往竟陵一带移动,离飞马牧场亦不远矣,行踪极其诡秘,明显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有了这些流寇撑腰……沈落雁蛇蝎美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呢!”
风萧萧眸光闪了闪,道:“多谢公主提醒,我会小心的,只是不知公主为何不提醒一下商场主?”
李秀宁苦笑道:“飞马牧场一向和李密多有交易。彼此间关系良好,秀宁空口无凭,若是贸然说出,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令商场主怀疑我用心不良,挑拨离间呢!”
风萧萧凝视她半晌,忽而叹道:“有子李世民,有女李秀宁,李渊何其幸也!你放心回去吧!无论沈落雁或是四大寇打什么主意,我都会让他们知道厉害的。”
“邪帝过奖了。”李秀宁浅笑道:“秀宁告辞。”
风萧萧目送她带着阵香风出门。优美的倩影消失在月下园林中,呆站了一阵,叹道:“若她是男儿身,定然是又一个李世民……”
李秀宁十分巧妙的将沈落雁、四大寇与风萧萧联系到了一起,但她说的入情入理,风萧萧根本无法忽视其中的危险,因为沈落雁实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联合四大寇来对付他的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风萧萧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商秀珣,都要慎重对待沈落雁乃至四大寇。
李秀宁区区数言,便一举数得,两面卖好,自己却还能抽身旁观,其合纵连横之术堪称炉火纯青,不逊张仪苏秦。
“寇仲啊寇仲……”风萧萧喃喃道:“我对你信心又变低了呢!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话音落,他蓦地消失在忽起冷风的花园中。
寇仲很有人格魅力,不但聪颖敏捷,而且豪气冲天,令人信服,但毕竟自幼混在街头,见识大不如人,格局太小,不如人家李阀,处处着眼于大势,布局深远。
像是这次针对飞马牧场,寇仲只想着弄些便宜的战马,李阀却考虑着如何垄断中原的战马资源……打几场胜仗算什么?人家从源头着手,壮大自己,同时削弱别人。
风萧萧不禁想到李世民曾不惧险阻,尽出高手护卫被独孤阀威胁的巨鲲帮,终于垄断了长江私运,获利巨丰,甚或至打东溟派的主意,现在想来,也是要垄断精制兵器的来源。
别人只看到李阀常战常胜,少有人敌,而且运气十分逆天,总像是恰到好处的占尽便宜,比如入主长安。
却很少有人想到,李阀在事前做了多少釜底抽薪的准备,想方设法的让己方愈强,敌方愈弱,这才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
真正会用兵的人,功夫一定会下在战场之外,只有莽夫才会专以武勇而拼命,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便是指此了。
善战者,只进行必胜的战争,从来都不以少胜多,从来都不绝地反击,因为一个真正的名将会极力避免让己方陷入绝境,他们在之前就会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装备精良,骑兵众多,粮资充实,将士用命,占尽形势,敌人却越战越疲,如浅滩困龙,挣扎无力!
难怪最后是李阀获取天下……
“你来了……”鲁妙子手持一杯六果浆,悠然的靠在椅上,遥望天上明月,向风萧萧道:“你脸色灰败,气色很不好,像是心事郁结,念头不畅,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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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极于道,后破之
面对鲁妙子的询问,风萧萧幽幽叹了口气,并未答话,转目向桌面上一扫,反问道:“可是寇仲和徐子陵来过了么?”
鲁妙子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欣慰的微笑,道:“这三十年来,我醉心钻研园林、建筑、机关、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七方面的学问,本以为会将一身的学问带入坟墓,实乃生平憾事,直到我遇见了这俩小子。”
风萧萧眸光陡亮,道:“没想到祖师这么博学。”
他正为寇仲的浅薄学识而苦恼呢!没想到这小子竟碰上了一个好师傅。
要知见识决定眼界,以寇仲的智慧,若能有相匹配的学识,当有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鲁妙子叹道:“可恨这正就是我的缺点,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若我能专志武道,虽未必能胜过那妖妇,至少可全身而退,多活上十年八载。”
接着正容道:“此妖妇的邪功已达圣门极致,有鬼神莫测之术,宁道奇曾先后三次与她交手,亦奈何她不得,你切莫大意了。”
风萧萧不在意的道:“比之邪王石之轩又如何?忘了告诉师祖,弟子还有位妻子也修炼的‘道心种魔**’,功力还要胜于弟子,如有机会,弟子会带她前来拜见。”
鲁妙子道:“青璇曾在信中提及过,你曾和石之轩交过手……”
他忽然搁下手中的六果浆,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何非来找我了。”
风萧萧苦笑道:“不瞒师祖,弟子正是为此求教而来……道心和魔种非是相争一途么?”
鲁妙子沉吟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中的两句,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茎,演数之法。必除其一,却不知天地之理,尽在这两句之中。”
接着问道:“你看过易经吗?”
风萧萧道:“太深奥,粗通都算不上,弟子只知其然而用之,却不知其所以然。”
鲁妙子道:“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风萧萧皱眉道:“道心和魔种便是争这唯一的虚位么?”
“不错,也是唯一的生门。”鲁妙子叹了口气,道:“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圆满境界。这就是我经三十年苦思偶得的最大发现。”
风萧萧略一犹豫,将自己想出的双修之法说了。
鲁妙子摇头道:“你这法子或能有些许帮助,但实则弃本逐末。你想道魔共生。可曾想过万事外物绝不会无源而生,一方增加。必有一方减少,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相互转化。”
风萧萧若有所思的道:“就好比炼精化气,增加的是内力,减少的是精元,而我多产生一份精元,天地间便少一份灵气。”
鲁妙子道:“道心与魔种归根结底争得是对方毕生的精神与感悟,你多一分,彼便少一分,精神异力还好说,但你告诉我,感悟又是从何而生?”
风萧萧颓然道:“由人的经历转化而成。”
鲁妙子道:“这就是了,道心魔种大/法本就是取巧之法,合二人之力,助一人圆满,已占住了那个虚位之“一”,你如何再从取巧中取巧?”
风萧萧有些绝望的喃喃道:“难道我和雪儿非死一人不可么?”
“除非……”鲁妙子深思片刻,道:“你夫妻二人有其一能够独立臻至极境,等若让出那虚位之‘一’,只是……”
风萧萧明白他什么意思,如果圆满这么容易就能到达,何须修炼什么“道心种魔**”?
鲁妙子忽然问道:“你想过没有,你的道究竟是什么?是道心种魔**?”
风萧萧全身剧震,眸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电芒。
功法只是工具,而不是目的,他不知在何时入了歧途,本末倒置,偏离了他一开始的道。
鲁妙子轻声道:“极于道,后破之,你就圆满了。”
风萧萧又拜伏于地,而后似大开悟般的走了,徐子陵从后屋转了出来,向鲁妙子问道:“鲁大师,他的道是什么?”
鲁妙子微笑道:“有人以书画入道,亦有人以情入道,还有人以济世入道,道分千万,其途归一,你小子只用管选择自己的道好了,何须烦恼他人?”
徐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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