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古轻叹，同时感到很无辜，明明是一位天尊，但到头来，却是天尊对自己说，自己老了。
大圣比天尊还要古老，这是一种很可悲的事情啊。
“我以前是个棋子，而你也是，今日我跳脱了出去，成为了棋手……我为的就是这一刻，故土难离，你便是换了荡剑来此，也是一样的。”
太乙天尊向前走去，盛古不敢阻挡，只是连连叹息，那神色瞬间就颓然下来。
“万万请天尊……不要改变未来……”
盛古背对着太乙天尊，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无数大衍，他的声音颓然，做出最后的请求。
“光阴难测，未来无定，如果随意揉捏，必然导致世间大崩，未来的浪潮会回溯到过去，最后掀翻这里已有的一切众生。”
“万象灭，星辰破，宇世坍塌，罗天落，岁月光阴向来为古之禁忌，即使是天尊触碰，也是慎之又慎。”
太乙天尊未曾回头，但却是依旧传出询问：“原来未来也会如拍岸的浪涛般翻打回来？”
盛古的头颅更加低垂：“是，但前方本来不该有墙壁的，可正是您出现，才竖起了一道砖墙，衍化了一座岸边。”
太乙天尊：“那我竖起来之后，便再把它砸碎。”
巨阙剑再度斩下，一条长长的道路向前延伸而出。
“我对旁人的未来没有兴趣，我只是想要回到故土……看一眼，仅此而已。”
“四千七百年的漫长等待，我走到了这一步，还有华山上的一个人，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问他。”
太乙天尊忽然驻足，盛古抬起头来，很是诧异。
“天尊……”
太乙天尊看着他，意味深长：“人活一世，不能总被职责压垮，失去了自我……我望着天，空空荡荡，何等澄澈……谁也不能束缚我。”
话语落下，他转身离去，而盛古立在原地，光阴的云霞从他身边缓缓移过，至最后，他发出一声长叹，如扪心自问。
“我望着天，空空荡荡，何等澄澈……”
……
蔚蓝色的星辰上，那片东方的大地，人群如浪潮般的移动，各个城池错落有致，而在一座坚固高耸的山峰上，那供奉西岳大帝的道观内，长须的老人目光如潭水，静静的盯着远方的澄澈蓝天，最后发出一声轻叹。
“我望着天，空空荡荡，天之苍苍，其色正邪……”
“终究是要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观外的游客不多，因为节假日刚刚过去，这是当年他送走那个人的第三年了，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每年多了一个过来上香祈福的女孩。
“西岳大帝……诶，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老了就耳朵不灵，有时候会听不到外人的请求，你说对不对啊？”
西岳大帝的泥塑动也不动，板着一张脸。
老道士则是突然眉开眼笑起来，他不急不忙的走到外面，正巧有几个零散的游客经过，而老道士站在门槛处，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模样，顿时让那几个游客眼中冒光。
“道长道长，可以合影吗？”
老道士呵呵的笑，点点头，而那几个游客则是很高兴，于是他们就在西岳观的门前拍了照片，整个照片中的人们都是笑呵呵的，除了西岳大帝。
这位古老的天神，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好的情景，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总感觉他的面孔，比起方才，更加阴沉了三分。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清静十三重
老道士和那几个游客合完影之后，几个游客说要给观内进几根香，这种有钱赚的好事情当然是要同意的，于是几个游客对着板脸的西岳大帝上过香之后，老道士看着那个面色又阴了三分的西岳像，不由得发出了一道古怪的笑声。
“脸可是越来越黑了，我说大帝，你是真的镇不住了？”
西岳大帝的塑像似乎在以行动回应老道士，后者诶诶诶的摇头，嘀咕道：“我花了这么大力气塑造的你，大帝，你可要给我挣点气啊。”
“你要是碎了，那岂不是谁都能找到这里了？隔绝了过去未来，靠着一尊神像，使得天上群星各归其位，地上群蚁各分其工，如果你碎了，恐怕那什么所谓的灵气复苏也不远了。”
“到时候，这世上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虽然大圣们都已经远去，虽然天尊们也已经不复存在，成为传说，他们各位都在属于自己的岁月中，扮演好了属于自己的角色，但是过去的那帮人还没有彻底消亡。”
“你看看，现在一个太乙过来你就挡不住了，当年塑造你身体的这块木头，我可是花了一万块钱才买下来的！”
“那可是一八几几年的一万块钱！银元懂吗！”
老道士对着大帝唠唠叨叨，而西岳大帝黑着脸，仿佛就在说，我一个便宜货能撑着这么久已经很厉害。
“便宜货！你懂不懂民国时代的银元购买力！”
老道士似乎感觉到大帝要“说”什么，立刻很不高兴，而西岳大帝的泥塑脸也越来越黑。
西岳，云霭沉浮，而上山的路上，这条道自从送走了那刚刚最后一批合影的人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上来了。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数千年之前。
“曾经这里叫做太华山，太华山上有个太华峰，太华峰上有个太华观，太华观里，坐着一个天罡童子，他是谁呢，他是仙祖的遗蜕，就像是蝉，那个石人吸收了日月精华，然后……哦，不对，那是孙悟空。”
“天罡，天罡，何等久远的名字啊，天空穹庐之元罡……”
老道士突然说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他看着时间，西岳观里放着一枚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云霭聚集，华山上空，突然阴沉下来，逐渐有惊雷打响。
……
光阴汇聚成的道路逐渐要走向尽头，太乙天尊带着伏羲降临到这片故土，他们的眼前，终于出现了那蔚蓝色的星辰，绚烂如宇宙的泪花。
“比起云原，要小了太多。”
伏羲看着这颗星辰，心中默默念了一句，但没有实际说出，因为他必须承认，小归小，可放在宇世宙光之中，这颗星辰绝对是称得上绝世无双。
确实是如嵌入黑暗中的蓝色泪玉，散发出耀眼无比的辉芒。
太乙天尊静静的看着这颗星辰，这一次不是幻境，也不是逍遥编织成的记忆模样，在当时证为道圣时，自己于记忆中曾经回来过一次，那架“单反相机”成为自己证为道圣的基石，而如今，自己终于真正回来了。
从无尽的过去迈步而来，满头的白发，古老的沧桑体现在身上，光阴的伟大力量虽然被抵挡了，但太乙天尊却已经疲惫不堪，满是风尘。
在很久以前，有数个人做过如今自己所做的事情，昊天上帝逆击未来而被囚禁在光阴宫中，而后面一个比较知名的，就是人皇。
少年时代的人皇打穿过去，以天仙身突破无尽雷霆，无视光阴的璀璨，降临到未来与自己交手。
他是勇猛无畏的，亦是古来未有的盖世人物。
而自己，如今也终于走到了这里，比不得那两个人，因为他们是以大圣身，以天仙身完成的这般壮举，而自己，则是借了天尊境的便利。
“四千七百年……”
太乙天尊很庆幸，他未曾衰老到那种连时间的流逝都忘却的年纪，如果到了那时候，执念消散，或许自己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好在今天实现了，太乙天尊感觉到，冥冥中，有一股无上的力量，正在自己的心脏处汇聚。
那是誓言！
那是过去曾经向无数人，向无数众生，更是向自己不断发下过的誓言。
约束力？惩罚？
这当然是没有的，在天尊劫结束之后，便没有任何一道雷霆可以伤害到天尊。
就连世间四大伟力，都对真正的天尊束手无策。
这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心灵枷锁。
而如今，枷锁圆满。
如水滴泛起涟漪，太乙天尊的眼中，突然升起耀眼的光明！
心灵境界开始变化，成就天尊后心境自动提升至第九境，而如今，终于达到了第十境。
凝神，定息，心动，同归，灵明，坐忘，守执，破妄，清虚，自然。
万法自然，大道自然，我为世间循环，凡一切行，有始有终，如汽升天，露化云，云诞雨，雨回江河，江河入湖海。
人间有一类鱼儿拥有洄游的特性，它们眷恋自己出身的地方，无论游了多远，都会回去看看。
“我正是那条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太乙天尊留下一滴泪水，天尊之泪落入宇宙之间，飘荡在这片无尽的星河之内。
它落向下方，却不知道真正去往何处，或许会跌落地球，或许会飘入宙光。
因为岁月的火苗在四周跳跃，光阴的露水在宇世之中凝成小球。
这一滴天尊泪远去，不知道在遥远的过去或者未来，是否又会因此而衍化一段古老的神话？
伏羲安静的看着太乙，直至后者平静下来，才上前轻声道：“师父，我们是否要下去？”
光阴的道路已经被突破，唯一的未来之外，其他的都是未知，要在无数的路中甄别出这一条路，对太乙来说并非难事，但也正如盛古所言，他下去了，却不能改变任何的事情。
“走，我们当然要下去……”
太乙天尊的心灵修为达到圆满，而就在此时，他内心中，忽然清静经的声音响彻起来。
那原本已经圆满的心灵修为，突然后面又出现了“道路”！
就仿佛醍醐灌顶，天尊开悟，第十境之后，再度衍化出三重境界！
太乙天尊惊在原地，在此同时，原来明白，清静经的真正修行，原来从此时，才是真正开始！
众生心灵皆以十为圆满，唯独清静者，是十三之数。
难怪清静经无论怎么修行，都难以达到极致，原来它距离极致，依旧尚远！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谁是谁的因，谁是谁的果
风吹过山的脉络，从西方一直拂到东方的海洋。
一人合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