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笙- 第133节

　　　　三人离薛南南还有几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小声说话不会传到电话的另一端。愈彦突然小声地对齐姜说了一句，“对了齐局长，万局长后到的现场，当时发生什么，他也不太清楚，所以……”

　　　　所以什么，就看齐姜的领悟能力了。齐姜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神色紧张地看了薛南南一眼，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就拿起电话接听，“您好王书记，我是齐姜！”

　　　　万年达差点要握住愈彦的手，向他表示一下内心由衷的感谢。什么叫有眼色，什么叫得力的秘书？愈彦就是。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猜测到你心中所想，替你把事情办得周全，这样的人才，哪个领导会不喜欢？

　　　　愈彦却恭谨而不失风度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看了薛南南一眼，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想一个人真要做到不动如山，还是因为自身有足够的依仗，身后要有足够强硬的力量，一是权，二是钱，三是庞大的社会关系网。

　　　　齐姜接电话时点头哈腰的样子让愈彦感慨，权力的光环太耀眼了。王国良远在几百里外的齐南市，根本看不到齐姜的模样，但齐姜却是一副当面聆听领导教诲的姿态，脸上的笑容谄媚而谦卑，也难怪，地级市的局长和省委书记相比，悬殊太大，能接到省委书记亲自打来的电话，是一种荣幸。

　　　　可惜的是，平生第一次接到省委书记电话的齐姜，此时却是满头大汗，唯唯诺诺象个做了错事的学生，虽然愈彦离得远，听不清说些什么，但从齐姜牙疼一样的回答中，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通话维持了几分钟，最后齐姜忽然挺直了身子说道，“是，王书记，请您放心，我以党性担保，再说还有万局长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现在也在旁边，我怎么敢在领导面前说假话？是，是，是……那个警察叫钟明华，挺会说话？是栋梁之材？王书记过奖了，他平常也就是腿上勤快一点，不太会说话……”

　　　　愈彦在一边直想笑，齐姜紧张之下，连王国良的反话都听不出来，明明是讽刺钟明华，却让他听成了夸奖，真有他的。心想正好让齐局长误解了王书记的意思，说不定还会小小的提拔一下钟明华，以后什么时候王国良又想起了钟明华，得知了让他不满的人又被齐姜提拔，不知该作何感想？

　　　　愈彦才不会好心去提醒齐姜，就让钟明华当一枚定时炸弹再好不过。

　　　　万年达却脸色都变了，刚才愈彦明明都暗示齐姜要将他摘出来，别给王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齐姜倒好，故意把他给说出来，不是成心让他难堪吗？

　　　　齐姜挂断电话，顾不上理万年达，急忙陪着笑脸向薛南南道歉，“对不起薛小姐，误会，请您来只是说明一下事情真相，现在事情已经查明了，您可以离开了。”

　　　　愈彦估计薛南南比他还小，齐姜比她大了足足有20岁。还以“您”相称，让他听了都差点受不了。薛南南还算给齐姜面子，矜持地点点头，“撞坏的车我会赔偿，被打的人的医药费我就不出了，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起身就走，路过愈彦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打量了他一眼，“哼，少出来装好人！”

　　　　愈彦笑笑，“我好象什么都没说吧？”

　　　　薛南南没再说话，转身就走，孙彦终于明白了过来，急忙追出门外，“薛小姐，车不用您赔了，是他们停车不当，不是您的错！”

　　　　“一出是一出，我撞车我赔。他们想伤我，就让他们受伤，很公平。”见孙彦还要再说什么，她脸色一寒，“不要再多说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孙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接着和齐姜眼神交流了一下。

　　　　薛南南走了半天，齐姜也没有缓过神来，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一个漂亮女子，就让高高在上的王书记紧张得要命。甚至要求他把保证她的安全当成一项政治任务来对待。一般领导一强调政治任务，就是暗示要和前途挂钩，齐姜除非不想当公安局长了，只要他还贪恋权势，就必须对王国良的话言听计从。

　　　　至于薛南南说要赔车的话，他只当是人家做做姿态。孙彦的儿子被打得住院，这口气都得咽下去，更何况又不是他的儿子，破财消灾就不错了，能使唤动省委书记的人，她的钱不是钱，是地雷。

　　　　齐姜愣神半天。突然醒悟过来万年达还在，就又急忙回去一看，只剩下孙彦呆呆的站在那里，万年达和愈彦已经不辞而别。齐姜有点纳闷，愈彦走了就走了吧，谁会理他，可是万年达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他生气了？

第0167章　非比寻常

　　　　左思右想没想明白，齐姜就打电话给吴麒，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了一遍。吴麒也没猜透万年达是什么意思，就又仔细问了问王书记电话的内容，齐姜也没隐瞒，就说王书记反复交待一定要保证薛南南的人身安全，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也不能惹她生气，总之一切顺着她的心意。

　　　　“最后王书记又说了什么？”吴麒问了一句。

　　　　齐姜自从接到王国良电话之后，脑子一直晕乎乎，处在轻微的缺氧状态，反应就有点慢，他想了一想，才想起来王国良最后让他将整个事情写一个详细经过，最好有强有力的证人，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到底有什么用，王书记没说，他当然不敢问。为了让王书记放心，他最后还抛出了万年达也在场的说辞，万局长也算是个强有力证人，应该可以让王书记放心了。

　　　　吴麒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齐，你把万局长给得罪了。万局长是想把他摘出去，不想给王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倒好，非要把他抬出来，他不生你的气才怪。”停了一停，又问，“愈彦和万局长一起走的？他当时真那么说。万局长后到的现场……？”

　　　　齐姜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了？”

　　　　“怎么了？”吴麒的声音中满是怒气，“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老齐，你上了愈彦的当了！”

　　　　齐姜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官场人，他从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能当上公安局局长，直来直去是他的行事习惯，他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当时愈彦随口一说，他一心正琢磨着怎么接王书记的电话，心里七上八下，哪里还把愈彦的话放在心上，就随意应了一句。没想到最后他没过脑子，又把万年达给说了出来，等于是当面不给万局长面子，出尔反尔，万年达生气就对了，不生气才有问题。

　　　　听完吴麒的分析，齐姜沮丧地说道，“都怪我当时糊涂了，没多想。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儿，没想到惹了惹不起的人物，王书记都主动打来电话，我能不陪着万分小心？现在想想，愈彦太坏了，故意暗中作梗！我现在去找万局长，向他解释清楚。”

　　　　吴麒想了一想，还是没让齐姜再去找万年达，“我给万局长打电话解释一下，还有，你写材料的时候，尽量把万年达和孙彦都摘出去，他们肯定都不想给王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得顺着他们的心意，要不你在他们眼中的印象就差了。以后遇到事情如果愈彦在场，避免让他跟得太近。这事也不全怪你，只怪愈彦太精明了……”

　　　　挂了电话，齐姜看着孙彦叹了一口气。没再解释什么。

　　　　齐姜急着理清方方面面的事情，一方面要让薛南南事件得到妥善处理，一方面又要写详细材料，还要时刻担心薛南南会不会再来找事，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即使他很忙，也没有忘记找钟明华叫来，好好地表扬一顿，还暗示下一步准备提他当队长，把钟明华乐得笑开了花，一口一个局长，叫得无比亲热。

　　　　相比之下，王国良一点也不忙，却急得团团转，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一直期待着电话响起。

　　　　只是电话一直沉默，安静得象是一滩死水。

　　　　接到中央领导秘书的电话时，王国良正在开会，本来他正在讨论一个议题，省长蒋学忠态度不够积极，有可能还会提出反对意见，所以他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就把电话交给秘书曾天，让他接听。王国良也清楚他这部手机是私人电话，知道的人不多，一般他都会亲自接听。但今天正要对付蒋学忠，不好分心，没有多想就交给了曾天。

　　　　王国良的秘书曾天今年40岁，圆脸，浓眉，微胖，走路缓慢有力，给人十分稳重的感觉。省委省政府的人都知道，曾天深得王国良信任，早已提到正处级的他本来要被外放到区县，当区长或书记，但因为王国良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秘书，曾天又暂时留了下来，由此可见王国良对他的器重，和他对王国良的忠心。

　　　　曾天拿过电话，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没有接听就又直接还给了王国良。王国良看也未看就接听了电话，可见王国良和曾天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何等程度。

　　　　“王书记，我是秦臻。”身为中央领导的秘书，秦臻是许多省委书记都要巴结的当红人物，所以电话一接通，秦臻也不客气，更不问他是不是方便说话，直接说道，“薛南南在安泰和几个混混起了冲突，被公安局扣下了。立刻打电话给安泰——别找书记和市长了，直接给公安局局长打，让他务必保证薛南南的人身安全。要是薛南南有任何闪失，局长就地免职，市长记大过处分，书记党内警告，其他涉及到的人员，一律查处。还有王书记，你也别想再往上走一步……”

　　　　秦臻语速极快，根本不给王国良说话的机会，最后他又说了一句，“别问原因，你也不必多想，照办就是了……事情办不妥，自给领导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事情就严重了！”

　　　　电话挂断，王国良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再一摸，脸上也是湿了一片，手机上面也全是汗水。他惊呆了片刻，挥挥手说道，“散会！”也不理会一脸愕然的省委常委们，大踏步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