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输赢之棋，不是长生之棋。
我辈下棋，是为体悟长生之妙，故而下的手数越多越妙，棋子在棋面上存在的时间越长越妙。对我们而言，侵夺对方的气数，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让自己长久的存在下去啊！”
“但是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实在没有下下去的价值了啊！”时八还是不解。
“小友的思维，还停留在你输我赢的凡人境界啊！”老头叹道：“不如这样，咱们就着眼下的棋局，接着下下去如何？”
“好！”时八想想，点头答应。
接着眼一花，对弈的青衣人与皂衣人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和白发老头。他执黑，老头执白。
这盘棋，时八下得前所未有的爽，简直就像玩游戏开了金手指。自他跟归去来兮学下棋以来，就一直被归去来漫不经心地虐，从来没来扬过眉，吐过气。这一次，却是大杀四方，好不痛快！
黑棋已经占据绝对优势，随便下都能稳赢白棋。而时八果断切断瞄了很久的白棋的一处可能的联系之后，更是将白棋棋面上最后一条活路断送。
大局既定之下，痛快淋漓地时八将所有的白子吃了个一干二净。
酣畅地深呼吸一口气，时八望向老头。
白头还是微笑着，不慌不忙往棋面上摆出一个子。
那是黑棋围出的一个大空。
但是这一手实在太无理。因为怎么看那里的空都不够白棋摆出哪怕一个活眼出来。
时八按纳心中不悦，毫不留情地迎头痛击，将白棋接下来下出来的白子统统收拾。
棋面上再次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黑棋。
老头不依不饶，继续往上摆子。时八继续随手吃。这时棋面上已经没有太大的空，白子摆不了几下，就会被四处合围的黑子吃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渐渐的渐渐的，棋面上再没有白子可以落腿之处。都是黑子，除了黑子，剩下的都是一个眼的空。那样的单眼，除非白子下下去就能提掉一片黑子，不然就不能下。因为这时再下下去，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然而老头还是不依不饶地往里面落子，落完了随即又将子自己提掉。
然后笑眯眯看着时八。
“还要下？”时八错愕地望着老头。
“当然。”老头含笑点头。
“为什么？”
“仙人的寿元，悠远无期，围棋法天象地，而天地只有一个，所以棋局也只有一个。只要我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就不得不继续下这唯一的一盘棋。所以，小友请继续。”
时八擦着汗，投下一枚黑子，将自己的一个眼堵上。
老头笑眯眯，象征性地投下一枚白子，然后取走。
时八再次堵上自己的一个黑眼。
眼位越来越少。
到最后，整个棋面上，满满的都是黑子，只剩下最后的一个眼位。
轮到老头下。
老头投下一枚白子。
将满盘的黑子杀死。
835章 劫
“这就是天地浩劫！”白发的老头点头叹息着道。
“下出这样的浩劫，天地崩溃，除了唯一的一颗子，其余一切，都重归混沌。天地本身，都沦为梦幻泡影，天地以下，更不待言，仙凡无别，玉石俱焚。哪怕寿与天齐，到这地步，也只能与天同灭。
是故仙人下棋，最忌讳下出此等局面！”
“原来如此！”时八若有所悟。忽然察觉到围棋与其它棋类的一点不同。一般棋类，无论国际象棋，中国象棋，或日本将棋，都是一开场将子力全部摆出，随着棋局进行，棋子越下越少，就算不计输赢，最后也会演变成无子可下。
究其根源，这些棋都只模拟了“杀伐”，没有模拟“生发”。只有围棋，“生”“杀”兼备，故而能完整地模拟出子在局中（人、物在界中）生长消息的过程。这时时八又想到另一种棋，黑白棋，这种棋模拟了“生长”与“转化”的过程，却没有杀伐的过程。所以下到最后，当棋盘下满黑白子时，棋局也便无从进行下去。但是作为一个类别，也与象棋将棋完全不同。（与围棋也不同，也是特立独行的一个棋类。）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局绵绵无终期啊！”白头老翁叹息着，指袖散去棋局，时八眼前一花，再次回到原局，还是青衣与黑衣人在对弈。
棋局变化不多，时八的目光很快锁定局中一角。
那是一个劫。
新下的白棋，也就那里略见规模。但还是不见任何赢面。
如果黑棋执意开杀，时八感觉还是可以将白棋诛杀殆尽。
不过时八现在知道，按仙人的规则，那意味着黑棋在N步之后，便将面临“浩劫”，会一次死光，死得一个子都不剩。
这样算来，黑棋所应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在保持棋局还有得下的前提之下，还能保持足够的优势吧。
具体到眼前下出来的那个劫，他该以何种方式赢或输掉那个劫？
时八一扫整个棋局，发现黑棋几乎已经连成一片。虽然对仙人的规则才刚刚接触，但时八凭直觉，便觉得，棋子不能连成一片，不然迟早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下棋者需要考虑的，不只是盘面上的子，还有盘面上的“空间”。只有保证足够的“空间”，棋局才能避免“浩劫”地下下去。
这对时八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在脑海中模拟了几步，便觉得有些晕乎，一时之间，终究难以习惯仙人这种奇怪的思维方式。
这时青衣人开口了：“呵呵，师弟，不好意思咯！这个劫，看样子你必须让我呀！”
黑衣人默默无言，脸色并不好看。
“呵呵，还好还好，小劫而已。小劫而已。只要不是浩劫就好！不是浩劫就好！”白头老翁呵呵笑道。像是在打圆场。
这时打天边飘来一片祥云，一位秃顶白眉老翁，和一只白鹤，在云中现出身形。
时八一眼望去，白鹤气息，强大无比，老翁气息，超凡脱俗，若隐若现，大概只比之前三人差一线。
“师尊！接引道人来访！”秃顶老翁向白头老翁请示道。
“时候不早，两位师兄不如同去喝茶！择日再行继盘如何？”白头老翁笑道。
黑衣人闻声站起，一袖指去棋局。连着石桌，一并消失不见。
“小友！后会有期！”
转眼三人消失不见。
时八坐在原地，吹着山风，愣了好久。出神回到东汉。他忽然觉得，有必要好好跟知情人探讨一下封神的事。费公公，黄承彦，或是王陵，或是黄老药师，或是玄武大尊，随便哪个都行。
玄武：“封神？殷商诸子，杀我族类，辱我尸身，早就该灭！”
玄武似乎回想起了一些很不好记忆，脸色颇显愤然。
费长房：“封神呀……我壶公一脉，在那时，倒也出了一个偏才呢！”
黄承彦：“封神么？不好说。呵呵。不好说。”
王陵：“封神？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记载来着。在哪里呢？”
王陵思量一阵：“是了！这间洞府的原主，就是封神时的人……呃，修道者。按现在的说法：妖。
当时，他们的教主通天，颁下法旨，着他们看紧门户，闭门苦修，千万不要外出，惹是生非。以免应劫。”
“宅在家里就能躲得过？说起来，到底什么是劫？如果真的只是修道人修到一定阶段就要面对的东西，为何他们会在同一时期应劫？难道他们的修行境界，竟然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期达到应劫的程度？或者劫数也像传染病一般会传染？”
“这是被混淆的完全不同的两种劫数啊！”王陵叹道：“个人的劫，就像蝴蝶的茧。破茧才能成蝶。封神的劫，却不是个人的劫，而是天地的劫。”
“那时的修道者，成千上万。而天地间的灵气，在那个时期，却已经日渐稀薄。
哪怕是最不擅长推算的修道者，也可以很简单地推算出，按照当时的灵气储量，以及当时的修道者的灵气消耗速度。用不了一百年，那些仅剩不多的灵气灵草与灵药，就会被他们消耗殆尽。随后，修道界便将不得不面临长达三千年的灵气枯竭期！
哪怕他们从此一心保养，什么也不做，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大能，能够撑得过那么长时间的枯竭期。
而他们要做的，不只是撑过这一段时间而已。他们必须不时展现神威，以保持他们在人间的影响，延续他们的道统，为下一个纪元的生长发展作出充足的准备。
而延续道统，保持影响的最佳办法，莫过于不时使人修炼成仙。时期的间隔，以五百年为极限。仙人的事迹超过五百年没有实例，他们的影响力便会彻底消散在凡人的记忆中。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保存至少足够六个以上凡人修行成仙的灵气份额。
这是灵气的战略储备。
这只是保底。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处理。比如维持天地的稳定与平衡。那需要大量的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总之，必须有修道者应劫。只有死掉足够多的修道者死去。他们才能有效缓减灵气消耗，使剩下的修道者，得以顺利渡过接下来的三千年，得以迎接下一轮的灵的春天。”
王陵深吸口气，继续道：“那时，修道者间，还隐隐流传着另一些传闻，说最高的几位教主，在应劫之外，还达成了额外的协议。
那时的修道界，最庞大的势力，非通天莫属。手下的修道者，号称大能七十二，小能三千，其他未具名者，千千万万。他的两位师兄弟，加起来都没他的零头多。所以就算他的师兄弟灭门绝脉，也不够填补那场灵源危机的一条缝隙。
而如果他们的师兄弟都灭门了，剩下的通天一脉，势将开始内讧。而通天教主宁愿弟子应劫，也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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