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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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1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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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南北虽一统;却隔阂诸多。那时同盟会已散;南北事务总署已散。除了政事堂还能注意着维持南北相融之局外;南强北弱;强食弱肉的格局渐渐显现。毕竟那时除了山东外;其他地方还处于“训宪”状态。

    不仅江南岭南工商以资本凌压北方;政事堂在诸多事情上也有歧视之举;矛盾最突出的是文教事。北方士子受到严苛审查;能进入朝堂中枢的很少。北方的学校比南方多了讨伐旧世之罪的诸多课程;课本也是另编的。朝堂鼓励南方学界到北方办学;而北方自己办学却受到诸多限制。

    在这个大背景下;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河南开封府几家小学的迂腐夫子;不满朝堂所定蒙学教材里对满清康熙皇帝的彻底否定;义愤之下;给学生们宣讲《康熙圣训》。讲了大半年才有人告发;开封知府以违朝廷学理大义之罪抓了这序子;还准备将此案列入大判廷审理的范围。

    知府之行不仅激起了开封学界的反弹。夫子们纷纷罢课游街;连带不少中学的学生们也鼓噪起来;演变为一场骚乱;起了好几场大火;死伤二三十人。

    这些不仅知府暴跳如雷;河南巡抚也强硬以对;准备大治开封师生之罪。正当一场风暴即将徐娟河南时;在河南巡行的刘纶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刘纶是天庙巡行祭祀会的总祭之一;本不该干涉俗事的。但他在北方多年;对南北人心之差感触很深。他认为官府此举太过草率;更有拿着清算满清之罪的大棒便利行事之弊。

    此事不过是小事;就该以文对文;以民对民;官府没必要这么急地出头;让事态节节升级。眼见会演变为一场南北人心大风暴;为了挽救时局;他再也顾不得天庙戒律。

    尽管刘纶站出来前已宣布脱离天庙;但他是天庙圣宗巨孽彭维新之徒;彭维新去世后;圣宗在他的领导下发展迅速;已成为天庙一大分支;根基深深扎在了教育体系。他这一出面;事情就变质为天庙涉政。

    天庙分支已经多;即便巡行祭祀会表示刘纶已出天庙;言行与天庙无关;底蕴深的分支也都审慎地沉默不言;但圣宗仁宗等天庙依旧有不少祭祀出面找报纸说话;声援刘纶;国中舆论大噪。

    此事最终招来皇帝出面;而结果让国人心惊肉跳;皇帝挥起大棒;没放过一人;通通有罪

    讲康熙圣训的开封夫子被全划拉到大判廷;等着他们的是一顶顶汉奸帽子和几年不等的汉奸罪。皇帝不治夫子学生上街之罪;但上街后的打砸烧都算在他们头上;夫子被治教唆之罪;具体动手的依刑案重处;放火的三人更被砍了脑袋。学生们虽未成年;却都判了流遣;押去辽东“劳动改造”。

    官府这边;下到知府;上到巡抚;都因事前不查;事后轻率妄为而被摘了帽子和爵位。国法院专案廷还判了他们以及相关十多官员一年到三年不等的囚刑。

    刘纶这边则被扣上了鼓动天庙涉政;违反《宗教令》等多项罪名;被判十年囚刑;出面说话的天庙祭祀也一个没放过;这就是十年前让国中人人肃瑟的刘纶案。

    刘纶没蹲满十年;六年后出监;然后投身院事;转而为民人代言;现在是东院领袖之一。

    听刘纶此言;周煌恼意稍减;感慨道:“刘社首啊;你真是有汪瞎子之风……”

    当年汪瞎子在武西直道案上;也是这般行事;拿自己为祭品;去撞国法的枪口;最终让两院打碎了皇帝和朝廷手中那把军国案的铁锤。

    刘纶能成为东院领袖;也源自他身上这股近似汪瞎子的风骨;相比汪瞎子而言;出身天庙的刘纶更内敛;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正是钦佩刘纶为人;周煌跟他才有来往;也不避讳当众与他会面;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要将他推下这么深一个大坑

    刘纶坚定地道:“两院与政事堂的格局必须得改皇帝再沉默下去;难报此局不向坏的一面演进。既如此;我们就得迎头直上;举你为宰相;也是将此溃局转为胜局的关键”

    他深深盯住周煌:“周朝散;你是有才之人;也是有德之人;今日的你;就如十年前的我;面对南北人心大乱之局;我再次站出来了;你敢不敢站出来?”

    刘纶所说的溃局;周煌深有同感;先不说两院和政事堂的相争格局已经拖累国家;有害国人;就说皇帝久久不出语;这事似乎也隐喻颇多。如果皇帝重病呢?如果皇帝所选非人;跟两院和政事堂相争呢?或者如果皇帝忽然要收回宰相之权;让正顺水行舟的国政格局骤然回缩呢;那时大家也只能看着吗?

    见周煌目光闪烁;刘纶知道他明白了此事背后的要害;他深沉地道:“陛下不是永远圣明的……而且陛下立了这君民之国;四十三年来;是他一直在教导着我们;领着我们;而我们可曾自己迈出过一步?”

    周煌心中荡开深深的震颤;是啊;这四十三年来;皇帝领着大家创立新制;搭起了崭新的一国;但走到现在;两院和政事堂没能站出来担下重责;步伐反而因相争而渐渐落后。皇帝之前不断伸手;是不是已经对国人失去了信心;觉得国人不足以接下他让出来的权责?

    刘纶再道:“他日皇权再度扩展;是皇帝恋权之过吗?不;我看是我们;是国人之过我们不敢担下来;国人不敢担下来;因为那不止是权;还有责”

    周煌苦笑;他有些被说动了;但他摇头道:“可我们这般作为;也并非就是良策啊;怎么担;也得有万全的规制;否则就让相争之局乱了国家。”

    刘纶沉声道:“没有开始;哪能有结果?规制不可能一开始就是完全的;有了开头;有了方向;大家一起来补现在陛下还在;当能明白我们的苦心;懂得怎么引导;若是陛下不在了;太子如何理解这般局面;那就非我们所能料的了。”

    周煌感觉自己越来越动摇了;他咬牙道:“为何……选我?”

    刘纶眯眼;微微笑道:“这是一忱礼;你没可能得选宰相;而祭品么;你还年轻;你可以牺牲。”

    周煌差点一口唾沫啐刘纶脸上;你这神棍;满眼全是牺牲还当着我的面说得理直气壮原来我不过是搅屎棍;把这一局搅起来;就可以去死了?

    下意识地就要骂刘纶;可刚张嘴;一股热气就绕在了心头;让他没能出声。这热气正是他从小到大立起来的气节:为天下立新制;开太平;舍我其谁;我求的是这名利;而非权柄富贵。

第一千零一章 共和与同盟

    ()    一群男女老少从政事堂侧面的宏德祠里走出来,热烈地议论着段宏时、汪士慎、朱一贵、黄卓、吕毅中等奉祠名人,在这嗡嗡声浪中,邻桌那两个安国院探子耳朵竖起三尺高,定定罩住周煌和刘纶,连茶博士都一脸“哥哥们,你们暴露了”的无奈。

    周煌置若罔闻,当刘纶再问一声“朝散,你可愿站出来?”他两眼炽亮,缓缓点头。

    接着他又摇头:“我站出来,就不是当祭品,我要争胜。”

    轮到刘纶吃惊了,皇帝虽未提名,但两院已开列了人选名单,并且展开了事前对决,大家都认为,下一任宰相也就是程映德、杨俊礼和向善至三人里挑。

    这三人第一千零一章 共和与同盟资历足足,才能更没得说,程映德和杨俊礼都是天王府时代就从龙的老臣,程映德是底层而起,与巴旭起一条路子,杨俊礼是参军出身,两人都已积功晋爵到辅国侯。向善至是枢密院上一任知政向善轩的弟弟,专于北方事,是陈万策手下的第一干将。

    只是两院对三人都不太满意,原因是这三人还是跟之前的宰相一条路子,跟两院尿不到一壶。两院相争,不过是从这三个坏果子里挑出一个最不坏的。

    这三人之外,如果说还能有黑马,也轮不到周煌,而该是刚任枢密院知政一年不到的袁世泰。袁世泰是当年天王府时代军礼监老人袁应纲袁铁板的儿子,出身黄埔陆军学院,又在白城学院深造,军政两面都有实任功绩,今年四十八岁,也正年富力强,对两院和政事堂之局深有认识。国西院不少人都看中他,刘纶相信也有院事找过他。

    刘纶之所以找周煌出面,原因除了希望搅动这潭死水外。还在于两人政见相投。也正因如此,刘纶更认定周煌不可能上位,因为他刘纶第一千零一章 共和与同盟在两院就是以少数派之姿存在的。

    周煌不是笨人,该明白这个事实。为何却起了争胜之心?难道是想借什么权谋手段,抱住两院上位?他竟是这么一个权欲熏心之人?

    刘纶正有些懊恼自己看错了人,周煌逼视住他:“我从政二十年,每一日都是为了攀上朝堂高位,攀上高位,是为一展抱负,证我之道。这是义利一体之志,刘社首你为何变了脸色,是视我为逐权小人么?”

    刘纶很尴尬,就听周煌继续道:“既要我站出来,我就得尽全力,否则怎能搅动此局?既尽全力,那就是奔着胜字去的,即便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不会虚应故事!”

    周煌此时非但言语咄咄逼人,眼中更充盈着野望之光,这光投射在刘纶身上。让刘纶越来越觉得,这一局之大,已远非自己当初所设想。

    周煌问得直截了当:“刘社首,两院里会有多少人支持我?”

    只要循道而行,又何惧大变呢,刘纶定下心来,答道:“东院里有仁社、墨社、圣贤会,西院里有中原、北方和西北等商会,以及江南、岭南的西家联行,铁杆百人左右。还有百人可以争取。”

    周煌叹道:“两百人,三分之一强……”

    东西两院多次扩充,现在已是十万选人出一个东院事,东院有将近四百人,每省出五个西院事,北方训宪行省、海外公司托管地视情况一到三人。西院有一百七十人。区区百人,外加骑墙百人,难怪刘纶说是只能搅局。

    周煌又振作道:“他们之所以看重我,是跟刘社首一个心思吗?”

    没等刘纶回应,周煌又道:“他们也是甘愿踏上祭台,与你我一起冒险?还是认同我的政见,真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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