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游山玩水。
可倾慕数年,一夕尽弃,怎能甘心?
垂着眸,谢宛的声音轻而自信,“他,不曾看清过我。”
她相信,他如果看清了她的面容,见识了她的绝美,态度会有不同。
王块闻言,暗叹一声,她想了想,还是叹道:“可七叔有那三个混小子。”只说到这里,不管是她还是谢宛,都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这时,角落处伸出一个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望着谢宛和王块,他脆生生地叫道:“十九姐,你叫我们吗?”
王块大惊,她骇然回头看去,张着嘴,差点脱口而出:我的声音这么小,你这小祖宗怎么可能听到的?
在她们的强笑中,那孩子已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他装模作样地负手背后,昂着头,一边走,一边双眼骨碌碌地转动。
走到王块的面前,孩子扇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好奇和天真,“十九姐,你为什么叫我们是混小子?你不喜欢我们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王块连连陪笑。
孩子却不理她了,他转过头看向谢宛。
围着谢宛转了一圈,孩子仰起小脸,眨动着好奇的大眼,奶声奶气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刚才听你的婢女说,你比我母亲漂亮,也比她高贵,她们为什么要拿你与我母亲比呢?”
在谢宛有点僵硬的笑容中,孩子扁着嘴,大眼中迅速地浮出一圈水花,他含着泪意地说道:“我不喜欢她们那样说话。”
谢宛连忙说道:“她们是胡说的,小郎万勿在意。”
就在她忙着解释的同时,孩子自顾自地含着泪说道:“我刚才问了我父亲呢。”
啊?
两女相互看了一眼,谢宛的脸色白得发晃,她小心的,紧张的,吞吞吐吐地问道:“你问了你父亲什么?”
孩子眨巴眨巴着眼,一派天真地说道:“我问父亲,你的婢女为什么要把你与我母亲相比?还老说我母亲不好?”
在谢宛的脸色白得变青时,孩子歪着头,咧着小嘴说道:“父亲说,总有一些世间愚妇,不知自丑地出来蹦哒,那等人不理她就是了。”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好不天真地望着谢宛,问道:“这位姐姐,我父亲说的是不是你啊?他不喜欢你呢。”
谢宛的身子晃了晃。
见到好友撑不下去了,王块在一旁边忙喝道:“王夙,不对,王凌,休得无礼!”
孩子回头瞪了她一眼,大叫道:“我不是阿凌,你叫错了。”不等王块开口,他伸出手指指着王块的鼻子,尖叫道:“老家来了那么多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哼,我们都讨厌你!”
一句话说完,不等王块反应过来,他嘴一张,哇哇大哭着冲了出去。
转眼,王夙的小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王块呆怔良久,突然低声说道:“阿宛,我们还是回去吧。最多呆三天,我就回去。”
她回头看向谢宛,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是琅琊王氏的嫡女,实是受不了稚子这么一喝!”不止是这样,还是那王轩明里暗里的讥讽,还有她的七叔,不屑一顾的态度。
她也是天之娇女,何必受这闲气?
谢宛白着脸,她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直过了许久,她才嘶哑地说道:“三天,三天内我见他一面。若依然如此,我们回去。”
王块点头。
话说王夙冲出不到三十步,便急急刹住。在他前方的黑暗处,另一个童子蹦了出来,问道:“如何?”
王夙负着手装模做样地踱出两步,道:“一切如大兄所言。”
才说到这里,他小脸一塌,失望地问道:“我们今晚还要不要装狼去吓她们?”
王凌想了想,点头道,“要。”
王夙歪着头,认真地说道:“休让父亲知晓。”
堪堪说出这几字,一个清润中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什么事不让我知晓?”却是一袭白裳的王弘,踩着晚风,带着婢仆而来。
他低下头,盯着两个孩子缩着脑袋鬼鬼祟祟的模样,眉头微蹙,挥手召来一仆问道:“两位小郎刚才去了哪里?”
那仆人恭敬地回道:“去了两位娇客那里。”
王弘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两个缩着身子,努力把自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小家伙,徐徐说道:“带上他们。”他缓步向平台方向走去。
番外 这一对
这时,王弘也瞟到了他们。
他一撑杆,轻舟如箭一般疾驰而来。
轻舟这一走,湖风疾驰,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山坡上的众人,这时都看傻了去。这两人越近看,越是让人移不开眼。白裳的男子整个人仿若
姑射真人,说不出的俊雅,说不出的容光照人,也说不出的高贵遥远。明明知道他已了这么大的儿
子了,可看他那模样,仿佛还只二十出头。那被玉冠高高束住的墨发披泄在肩膀上,怎么看都让人
怦然心动。
谢宛本来心意已冷,这时面对着他,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握紧滑湿的手心,哪里还移得开
目光?
至于站在他旁边的红裳少妇,虽然艳丽夺目,可那算什么?长得这般媚俗这般妖娆,哪里配得
上谪仙般的王家七郎?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旁边,当更受世人艳羡。
王弘含笑看向众人。
他的目光,在扫过三个儿子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转眼,他看向王块,淡淡笑道:“原来
族中来人了?”
直到他开口,王块才从他的容光中惊醒过来,她连忙一福,唤道:“阿快见过七叔。”
王块的动作优雅得体,颇有天下第一大世家嫡女的风范。
她仰慕地望着王弘,等着他雍容地接见自己。
王弘没有提步。
他依然站在舟上,微笑地盯着王块,轻声问道:“阿块因何而来?”
啊?她们千里迢迢而来,怎么连家门都没有入,七叔便质问起来了?虽然这种质问,让人生不
出半点不喜之心。
王块呆了呆,清声回道:“阿块听人说南山景美,又听到七叔在此,便想求见。”
不等她说完,王弘淡淡打断,“说重点。”
重点?她有什么重点?这些年来不管是皇室势力,还是各大家族的势力,都有膨胀,族长有点
镇不住了,便想要他出山。
可是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未嫁小姑子来管。她这次来,还真是因为好奇了,想要看看七
叔,顺便,要是能通过谢宛把他带回族中,也算是立了一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好奇。
王弘盯着王块,见她支吾半天也没有话出来,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他目光转向了谢宛。
在他转眸看来的那一刻,谢宛的心跳飞快,她是在他的传说中长大的,早在懂得情事时,便对
琅琊王七,产生了爱慕之心。她想见他,她想与他在一起,她想与他一道享受这世人的崇敬与荣光
。
也正因为如此,在王弘靠岸时,她已悄悄取下了面纱。
此刻的她,露出的是自己绝美的真容。
在王弘的目光中,谢宛盈盈一福,含羞唤道:“谢氏阿宛见过七郎。”她不想与王块一样唤他
七叔,又不想唤他的字,那样太显生疏,便这般亲近而自然地唤了他一声七郎。
听着这娇糯中透着温柔从容的声音,看着美人情意绵绵的双眸,王弘一笑。
他这一笑极为灿烂。
向着陈容的身侧靠了靠,王弘压低声音,软软地说道:“卿卿,又有一妇迷上为夫了,当如何
是好?”
他的声音软绵绵,有点得意有点撒娇。
陈容瞟了他一眼,也是一笑,低低回道:“无妨,只要一句话,轩儿便能处理了。”
一听到王轩这个长子,王弘脸上的盈盈笑意便是一僵,他磨了磨牙,道:“休提这浑小子。”
陈容从善如流,他不要她提,她就当真闭嘴不语。
可王弘却捺不住了,他扁着嘴,闷闷地说道:“阿容,你这个儿子真是妖孽,对付起父亲来也
是手段繁多……我敢打赌,这次你失宠于我的消息便是他放出的,他就是想把水搅浑,从中寻到我
的弱点,好使你与他一起联手对付我。”
王弘头痛之极,忍不住伸手揉搓着额心,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定是从肚子里便记恨于我。”
陈容自是知道,他所说的,是怀了王轩时,自己被王弘设计中的那一剑。
提到这两父子,陈容也有点头痛,她无力地说道:“他的狡诈也是你教出来的。你不是经常说
,世人智慧者千千万,你自己只能排上个第一百,轩儿如果智胜了你,才能勉强挤入一百之内吗?
”
他夫妻俩在这里喁喁低语,浑然把远方来的客人抛到了一旁。虽然这两人都长得爽心悦目,可
这样也是不对的。
王块蹙着眉,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她的咳嗽声刚落,一侧的绝色少年已是懒洋洋地说道:“十九姐姐何必心急?我父母向来如此
,他们自成世界,自得其乐,我们还是候着吧。”
谢宛听到这番话,心下一抽,她咬着唇,轻轻说道:“琅琊王七何等风流之人,怎么隐居山林
才这些年,已浑然忘了人事世礼?”
她这话一出,那绝色少年回过头来,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话错了。凭
你们,用不着他拾起人事世礼来招待。”
这话够狠够毒,一时之间,不管是王块还是谢宛,都涨红了脸。
就在这时,只听得舟中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轩儿。”
他的声音一来,王块两女便敏感地发现,绝色少年警惕起来了,他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那表情
如一只准备作战的猫。
少年的这种警惕,王弘也感觉到了。他眉头蹙了蹙,忍不住冷声说道:“大丈夫行事,泰山崩
于前而面不改色。五日后,你下山吧,到那红馆酒楼多看看,什么时候能处变不惊,什么时候再回
来。”
他这是训子。
王块众人低头不语时,绝色少年恭谨中透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是。”
王弘点了点头,道:“这两日,你便好好招待一下建康来的贵客。”交待到这里,他也二话不
说,手中竹杆一撑,那轻舟已是远远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