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心悦对沈洋微笑了一下,说:“谢谢,我没关系,还是你自己穿着吧。”
沈洋似乎有些难为情,把手缩了回去,风衣却没有马上穿回身上。又一阵风吹来,沈洋四下看了看,说:“这里风大,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谈吧。”
柯心悦想想,同意了沈洋的提议。他们朝着广场西侧的一排店铺走去,那里有不少的咖啡馆茶社,比较适合谈话。路上,沈洋不紧不慢地走在柯心悦身侧,使得柯心悦的步速十分轻松。她不禁微微侧过脸去看沈洋,看到沈洋眼望前方走着,表情里有种很沉着的味道,也并没有回过脸来看柯心悦。
柯心悦忽然说:“你真的就是沈洋?”
这次沈洋转过了脸,微笑地看了柯心悦一眼,说:“如果我不是沈洋,那我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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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八(3)
说完,他就转回脸,继续看着自己前面的方向走路。柯心悦正好可以自由地打量他,看到沈洋个子挺高,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从侧面看来,额角比较宽,鼻梁很挺拔,肤色微黑,蓝衬衫,黑色休闲裤,整体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踏实。
柯心悦暗想,姐姐就是因为这个人和陆飞冷淡下来的吗?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沉默,显得比较成熟、稳重,谈吐很有礼貌,也挺聪明的样子。和陆飞那种比较张扬的个性相比,一看就知道很不一样。
他们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到了广场边缘。在过马路时,柯心悦注意到,沈洋很自然地帮她照顾着过往的车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到了马路对面,他们找了一家咖啡馆走进去,因为刚刚傍晚,里面的客人很少,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是个合适的谈话空间。服务生引着他们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好,询问他们要喝些什么。
柯心悦和沈洋几乎同时说:“卡布基诺。”
说完,两人似乎都吃了一惊,互相看着对方。
沈洋脸上忽然染上几分忧伤,脸转向窗外,轻声说:“对不起,其实我只是习惯了……我记得心怡一直喜欢喝这种咖啡。”
柯心悦胸中一痛,她下意识地点了这种咖啡,其实也正是因为记得姐姐喜欢喝。柯心悦自己并不喝咖啡,她只喜欢喝红茶。所以,从前偶尔和姐姐外出叫饮料时,往往是姐姐为她叫了红茶,而她为姐姐叫了咖啡。今天来和沈洋见面,脑海里充满了和姐姐有关的讯息,因此,服务生一问之下,她随口就叫出了姐姐最喜欢的咖啡名字。
现在听到沈洋这样说,看到他脸上那种隐痛的表情,柯心悦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种东西被触动了。服务生走开以后,她的手无意识地拿起桌子上花瓶里一只康乃馨,捻着细细的花柄,随它在手里转着。
柯心悦看着对面的沈洋,不知如何开始他们的谈话。想起来沈洋到现在也没问过她的名字,不知他心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柯心怡的妹妹。而她该直截了当地告诉沈洋自己的身份,还是先隐瞒不提,令柯心悦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想了一会儿,柯心悦挑了个便于继续的话题,问:“最近你好不好?”
沈洋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他的脸上是很明显的怅然表情,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还是差不多的情形,无所谓好不好。”说完,他抬起眼睛注视着柯心悦,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心怡……柯心怡……她还好吗?”
柯心悦如同受了一下重击,头脑有点儿乱了。她的身子向前靠到桌子上,急促地问:“你说什么?”
沈洋脸上有些疑惑,说:“我,我只是问你,柯心怡最近好吗?”
柯心悦盯着沈洋的眼睛:“难道你不知道……她的事情?”
沈洋似乎有点儿紧张:“怎么,她有什么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已经死了?”柯心悦低低地说。
沈洋听了这句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柯心悦吓了一跳。然后,他又像是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坐回座位,凝视着柯心悦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柯心悦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谁会拿这样的事情来骗人?”
柯心悦说完,看到对面沈洋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牙齿紧紧咬着,腮帮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接着红色褪去,脸色阴郁地似乎要滴出水来,而眼睛里渐渐一晃一晃的,积蓄起了泪水。他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头,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她……她是怎么死的?”
看着沈洋如此的反应,柯心悦心里乱成一团。姐姐死后,她始终不肯相信姐姐会是自杀,而是另有隐情。退一万步说,就算姐姐真的是自杀,那也一定有某个非常直接的原因,使得姐姐这么坚强独立的人完全无法承受,才会做出这么残酷的选择。
柯心悦心里一直认为,姐姐的死一定和感情有关。尤其知道姐姐死时,身上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而陆飞又告诉她,姐姐已经很长时间不太和他来往了。因为这些,柯心悦始终认为,在陆飞之外,必然有一个男人,姐姐和他的关系亲密到甚至为他怀了孩子,而最后为了某个柯心悦不了解的原因,他们的关系出现了某种问题,导致了姐姐死亡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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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八(4)
虽然柯心悦并没有直接说过,她认为姐姐是被某个男人杀死的,但事实上,在柯心悦的心里,至少认定了这个男人必须对姐姐的死亡负责。因此,柯心悦一直积极地寻找这方面的线索,也真的发现了一个名叫沈洋的男人曾出现在姐姐生活里,并且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姐姐的关系相当亲密。
然而,现在这个名叫沈洋的男人,就坐在柯心悦面前,因为刚刚得知的姐姐死亡的消息,流露出如此真切的悲伤。难道他根本不了解姐姐近来的情况?难道姐姐的死其实跟他毫无关系?
柯心悦心乱如麻,呆呆地看着沈洋。这个第一眼就让柯心悦感觉成熟、稳重的男人,此刻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悲痛情绪。柯心悦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手,甚至在微微地颤抖着。
柯心悦一阵心酸,努力忍住眼泪,说:“我以为你一定知道了。她……她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沈洋低下头,用手掩住眼睛,似乎不想让柯心悦看到他的泪。片刻之后,他抬头看着柯心悦,红着眼睛,声音喑哑地问:“她是怎么……死的?”
柯心悦忽然觉得很茫然,不知该如何向沈洋说起,喃喃地说:“他们说她是自杀……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去自杀,真的没办法想像她怎么会自杀……”
沈洋脸上先是有两秒钟的迷乱,接着,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紧紧抓着柯心悦那只拿花的手,几乎是低低地吼着:“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心怡那样的性格,怎么会去自杀?”
柯心悦忍不住啜泣起来,因为沈洋表现出的态度,而感到莫名的感动以及说不出的委屈。她哭着说:“我也这样告诉他们,我说她不会真的自杀的,她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困难都能挺过,不会有什么事情让她去自杀的……可他们不相信我的话……”
此时,服务生用托盘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看到这个场面,一脸惊讶,却又努力掩饰,小声而礼貌地说:“对不起,你们的咖啡。”说着,把咖啡一一放到桌上,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走开。
柯心悦流着泪,想找一张纸巾擦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沈洋紧紧抓着。她微微一动,沈洋立刻惊醒过来,急忙松开柯心悦的手,像是被烫了似的缩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地、茫然地说。
柯心悦打开身边的小包,在里面找纸巾,翻了半天没翻到。忽然,一块纸巾递到她眼前,抬头一看,是沈洋递过来的。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神忧伤地看着柯心悦。柯心悦默默接过纸巾,慢慢把眼泪擦干,并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
他们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柯心悦拿起咖啡杯里的小勺,无意识地轻轻搅着。咖奶细腻的泡沫浮在上面,在小勺的搅动中,形成小小的漩涡。
好久,柯心悦才轻声说:“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沈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和她……唉,真是一言难尽。心怡……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情况?”
柯心悦抬眼看着沈洋,摇摇头,又含糊地说:“她说的很少。”
现在,沈洋的脸上全是说不出的落寞和惘然。他微微地叹了口气,说:“我和她已经分开三个多月了。”
三个多月。柯心悦心中一阵茫然。姐姐肚子里那个孩子,恰好也是三个月啊。如果他们已经分开三个多月,那么,孩子的父亲又是谁呢?
柯心悦低声问:“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沈洋脸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慢慢地说:“是我对不起她。我……我知道自己太怯懦了。认识心怡的时间其实不太长,只不过半年左右。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我们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可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忽然就觉得那么……那么明亮。起初我并不懂得那种明亮是什么性质的感觉,只是很喜欢看到她干净、没有修饰的脸,看到她平静却隐藏着热情的眼睛,喜欢听她成熟的、有点儿冷峻的声音。所以,虽然我们在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并没有继续,但两人却开始有了私人性质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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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八(5)
说到这里,沈洋叹了口气,凝思片刻,又接着说下去:“跟她接触的越多,我心里越是矛盾。因为渐渐地我就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不那么简单了。而且我也知道,她对我也越来越依恋。可我……我不是个自由人了。”
柯心悦听到这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她似乎有点儿猜到了沈洋和姐姐分手的原因。
沈洋继续说:“如果那时候我能战胜自己的理智,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