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看;却是茗烟的相好万儿;旁边一名大汉凶恶的走过去;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还补了一脚;恶狠狠的道:
“遭瘟的泼妇;要你多嘴!”
宝玉被袖遮住的拳头;霍然捏得更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松开;若无其事的对那为首的锦袍男子道:
“原来你们赵府里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喝住那还在拳打脚踢的大汉;诡笑道:
“岂敢;我家老爷治下是比贵处严厉些;在下赵得胜。我们也是奉了上面意思;得罪之处;甚是惶恐。”
他嘴里说是惶恐;面上却一片轻松得意;实在也不知“惶恐”在何处。
宝玉却似也信以为真;叹息道:
“你们做下人的;也是身不由主;好说好说。”全然不闻身后传来的偷偷嘲笑声。
一行人进得贾政的书斋来;赵姨娘;贾环等赫然在场;还站了数个陌生之人;贾政见了宝玉进来;头上青筋暴起;面红筋涨的道:
“来人!拿大棍;拿绳索来!”
周围赵姨娘带来的人想是早已预备停当这些东西;迅快无比的递了上来;眉宇里掩盖不住喜色;宝玉眉毛一扬道:
“慢着!”
在场中人似乎都未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俱怔了一怔。宝玉淡淡道:
“我房中的丫头袭人;晴雯呢?”
贾政咆哮道:
“你这畜生;自己死到临头还想着那两个狐猸子!”
宝玉身躯一震;对着贾政缓缓道:
“孩儿不知有何过错;竟然要父亲以死相向!”
贾政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旁边一名陌生青年人冷笑道:
“世兄真是好忘性;做过的事竟然说忘就忘了。也罢;赵千;给他一个明白。”
旁边一名獐头鼠目的师爷拿了一张纸出来念道:
“你趁老爷不在期间;勾结盗匪;血洗城外柳家庄;借家中权势;强买强卖;欺压百姓;鱼肉乡里;飞扬跋扈。云云。”足足列举了十来条罪名。
宝玉冷笑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柳家庄之事;早已在怡亲王面前断明;难道你是既聋且瞎?”
那陌生年轻人狞笑道:
“就知道你会这般说;带他们上来!”
说着便带了数名轻佻浮躁的浪荡子弟上来;指着他们道:
“你便是在秦淮河边;唆使恶奴;抢夺他们雇佣的船只。”
又引了几个不住干嚎的女人进来;“你便对这几名女子先行奸污;再随意抛弃。”一会儿又呈上了各种证物;当真是琳琅满目。转瞬间便轻轻巧巧的将各种罪名加在宝玉头上。
贾政怒喝道:
“你这畜生;还有什么话说;我今日就要为这家中清理不肖子孙!”
宝玉却忽然转向那陌生年轻人;眼中寒光闪过:“你是何人?”
年轻人一笑;傲然道:
“在下赵家长子赵月林;承蒙姑舅赏识;已将甥女林黛玉许配给我;所以严格说来;咱们俩也不算外人。”
宝玉心中一紧;表面上却若无其事的恍然颔首:
“原来如此;相必这门亲事乃是赵姨娘的主意把?”
他虽然还是和和气气的微笑着;似乎在与人讨论着家常闲话;但浑身上下却流露出一股强烈彻骨的寒意;宝玉的锐利的目光所及之处;赵姨娘与贾环俱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赵月林上前一步;长笑一声;笑声里尽是快意:
“时间不早了;送贾兄上路把。”
见旁边贾政略现不忍之意;放低了声音道:
“姑舅切末忘记那张锦帕。”
贾政闻言;顿时双目赤红;怒喝道:
“来人!将这畜生按住!我今日要为家除了这孽障!”旁边几条大汉轰声应和;更是有意无意间;将所有去路俱堵死!连窗户也未放过!”
“锦帕?”
即使面临如此危险局面;宝玉的心中依然没有放过这样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而四面那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已经围了过来。宝玉微微眯缝起眼睛;眉心正中的那一点红痣鲜艳得似乎要燃烧起来;同时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开始遽然下降:
“…终究;还是要逼我出手吗?”
宝玉不无遗憾的这样想道。
诚然;今日之事变起仓促;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这几日陈府与聚贤庄中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对盐漕两帮的调查之上;实在未注意到贾府中的变化。而素日里唯一能随意进出;通报消息的茗烟显然被他们一来便盯住了;以至于后院起火;熊熊成燎原之势;自己还毫不知情!
在这样对对手一无所知情况下;宝玉实在是不愿意与之正面冲突的;因此他一直在忍;在等;因为幼年的艰难生涯曾经以无数次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向他阐明了一个真理:——
凡事应当有备无患;谋定而后动!贸然的行事;过早的揭露出自己的实力;均是败亡前的先兆!——
并且;他不得不考虑;自己动手后带来的一连串后果。就算不顾一切;最低限度;也要为落在对方手中;生死不知的袭人与晴雯想上一想!
身后两名男子已经贴紧过来把住了他的双手;他们与宝玉距离是那么的近;以至身上辛辣的大蒜气息与汗臭而清晰的传入宝玉的鼻中。似乎衰老了十岁的贾政已经双手抖抖的拿起了一条麻绳;他的目光中散乱而狂怒;甚至还有一种决堤一般倾泄而出的耻辱!
宝玉的脑海中一面研究;猜度着贾政的神情。一面却在打量着赵月林的脖子——他在回想着昔日所学之中最残酷的让人死去的方法;以便破脸之时;加在这个竟敢企图染指黛玉的家伙的身上。
两名大汉一用力将宝玉按到了贾政的面前;截止到目前为止;表面上现出慌乱之色的宝玉还是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乖巧少年——
他其实在给贾政机会——
一个挽回一切的最后机会!
倘若贾政毫不犹豫的将那根麻绳套在他的脖子上;那么他第一出手击杀的!便是这个父亲!——
束手待毙;绝不是这个本名石柳的桀骜少年的本性!
贾政的双手颤抖着。
他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满面惊恐的少年——
这毕竟他养育了一十八年;曾经带给他无限欢乐;气恼;曾经为之彻夜难眠的儿子!——
他养育一十八年的儿子——
他的儿子!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剧烈颤抖着的手上;不同的复杂心情笼罩在各人的心上。
然而他们关心的问题却是唯一而相同的——
贾政究竟会不会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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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覆巢
然而这些人心中这个问题却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如果一定要说有答案的话;那么答案就是下面两个字:
“住手!”
此话出自匆匆赶来一个人的口中。
一个有分量喝止贾政的人的口中!
贾赦!
曾经欠过宝玉人情的贾赦。接到管家何老四的急报;终于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候赶了过来!只要他晚来一步;那么势必是宝玉暴起动手;破脸当场;血溅五步的失控场面!
作为荣府直接袭爵之人;又是长兄;哪怕贾政官居三品;其女贵为宫中元妃;在家中也不能与兄长正面相抗!
就这么一打岔间;何老四已带了几名粗壮家丁赶上;将宝玉自那两名大汉手上抢了出来。
而看此时贾政此时怔怔看着手中麻绳的神情;却带了七分迷惘;两分悔恨;甚至还有一分轻松。呆滞的站立半晌。
赵月林面肌抽搐了几下;踏上几步;在以手撑案;颓然叹息的贾政的耳边急道:
“姑夫…。”
贾政忽然抬手;疲累无比的缓缓道:
“我累了;先要歇歇。”
又抬眼神情复杂的望了望宝玉;犹豫了一下。
“此事;以后再议把。”
说完也不和在场的贾赦一干人等打招呼;转身便向卧室中行去;看他走路时候颓废衰弱的模样;竟似一下子衰老了整整十年!
贾政既然虎头蛇尾;先行离去;赵姨娘与赵月林哪怕是再欲置宝玉于死地;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了——毕竟此地乃是贾府而不是荒郊野外!——
只得满心不甘的看着他随贾赦离去。
一路行来;宝玉这才从何老四的口中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就在自己那日早上离开不久;贾政便带了这赵月林一干人等回来;怒气冲冲的径直去王夫人处;两人大闹一场;以至于王夫人几欲投缳自尽;连贾母在旁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不便相劝。闹得如此热烈;偏生夫妻失和的具体事项两人都缄口不语;大约只有贾母知道个大概。
后来亏得凤姐出面;串通了城外水月庵中的尼姑;说是菩萨托梦显灵;这才将贾母与王夫人哄去烧香;调整心情。而后贾政又闻说袭人曾随宝玉在外抛头露面;伤风败俗;有辱门风;大发雷霆;气将便出在怡红院中人身上;大肆整顿;连晴雯也因为挺身而出为袭人辩解的份上;惨遭池鱼之殃。此时黛玉;宝钗连同李纨;凤姐等人俱一同随了去拜佛;因此竟无人敢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
听到这里;饶是面对漕帮那咄咄逼人的攻势;仍然表现得老辣深沉的宝玉终于忍耐不住;面色铁青的开口询道:
“袭人;晴雯究竟如何?”
一直行在前面的贾赦闻言不禁回头过来;皱起眉头教训道:
“难怪你父亲素来不喜你;年纪轻轻一腔心思就放在这些丫头身上;若你肯好生用功;以你的机智才干…。唉;琏儿是拍马也及不上你的了。”
天下父母之心均是一样;说起自己儿子;贾赦顿时也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受。宝玉深知自扇子一案后;贾琏便被大受刺激的贾赦整日拘押在书房中;严命他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岂不知也是要靠天分与自身努力的。
贾赦见宝玉不说话;也只道他方才因为险遭父亲勒死;吓得心神俱遭重创;也不来深究于他;叹息一声;安排了间静室给宝玉住下;让他有事便找何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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