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熹见傅介子要留在城里面,也大为不解,道:“傅将军,这个是非之地,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看还是一道先离开吧。”傅介子摇头道:“不。你们先走吧。最迟明天早上我就会找到你们。”
陆明见傅介子一再坚持,道:“老大,那你小心。”说完和司马熹去安排去了。
这时那个神秘的斗笠人带着商队出城,因为随时都是备战的状态,队伍很快就开拨了,一声不吭得从西门而出,向北行了。傅介子换了一身楼兰服,头上再截个大斗笠,看上去与那个神秘的门客样子差不多,来到赏花亭的时候,车护将军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车护将军取来一套秃鹰卫士的衣服,道:“傅将军,委屈一下。”傅介子当即换上,这是王宫秃鹰士兵最普通的衣服,因为汉人与楼兰人的差异太大,傅介子头上同样还是截了个斗笠。
车护将军道:“再过一刻就是卫队们换班的时候,我安排傅将军进去。”傅介子拱手道:“但听车护将军安排。只要能进宫拜见王后,我做什么都行。”
车护将军有些吃惊得看着傅介子,在他看来,傅介子与楼兰不过是政治上的一点儿关系,王后死了他来拜祭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有想到傅介子竟会如此执着。
傅介子见车护发愣,道:“车护将军,我们走吧。王后一直葬在宫内没有移出么?”安护将军道:“依楼兰的习俗,入了土的人就不能再动了。而且国王也不敢惹怒匈奴人,所以对外严格保密,那里只不过是一堆黄土,连个碑刻都没有。”车护将军说到这儿一手狠狠得砸在桌子上面,显得十分恼怒,道:“傅使者,我问你一句话。”
傅介子道:“车护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车护将军到一边坐下,猛得灌了两口酒,恨声道:“你们汉朝号称雄百万,这不错吧?”
傅介子道:“确实如此。”
车护将军声音陡然间大了一些,几乎是吼的一般,道:“那为什么来到西域屯兵的才区区几百个人?如果有五万大军驻到蒲昌海,匈奴大军安敢如此!我们小国不愿再受匈奴之苦,但是汉朝的大军却屡屡不至,这到底是什么?”
傅介子听了吃惊不小,道:“车护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车护道:“傅使者,你以为国王就真的喜欢和匈奴打交道么?可是,你们汉朝的军队一直不到,我楼兰国如何敢冒这个风险与匈奴为敌?傅使者,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准信,如果汉朝的大军能够援助楼兰,我车护纵然命不要,也要第一个反了匈奴!”
傅介子听了心头大为激动,但是激动归激动,他也知道汉朝的兵没有匈奴那么好调,而且不远万里前来,劳民伤财,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朝廷是不会像汉武帝那样大扫八方的。
车护将军似乎没有在意傅介子的表情,自顾着道:“王后死了,连个碑刻都不行,国王祭拜自己的妻子还得偷偷摸摸的,我们楼兰小国想求助汉朝,但是汉朝的援助迟迟不到,现在匈奴的使者在我楼兰境内肆意妄为,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傅使者,这种日子到底还要到什么时候?你们汉朝的军队能不能到我楼兰国来?”
傅介子见平静的车护将军突然这般怒起来,他心里面何尝不是如何,汉朝对西域的态度并不像傅介子在西域所说的那般明朗,以至于许多事情,不仅自己,还有解忧公主、西域众多想反匈奴的人都不敢有大的动静。这是汉朝军队的不足之处,机动性太小,而且远在千万里之外,这使得远小于汉朝的匈奴人在西域肆无忌惮。
“车护将军,你放心。我们现在已经联合了乌孙国,乌孙是你们西域第一的大国,届时乌孙与汉朝东西夹击,那时楼兰国便不用再受匈奴之苦,车护将军,你该知道,汉朝与楼兰相隔千山万水,调动大军是如何得花费钱力人力,所以没有确定下来的方针,汉朝的大军又怎么会随便出击。我与车护将军明说吧,如今的匈奴使团便是援助乌孙匈奴使团之用。我们在乌孙国,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隔,匈奴感觉到巨大危机,这才调兵入乌孙。我们这一次赶过来截杀匈奴使队,便是这个意思。”
车护将军不由动容,此时他也知道一些,但是由傅介子说来,他还是激动不已。
车护将军道:“傅使者,你的意思是,汉朝的大军可以开进我孔雀河岸了?”
傅介子道:“如果乌孙答应出兵,我汉朝的大军可立时倾巢而出。”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的,这骗人的鬼话自己说得多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信了,如果汉朝真的能调兵数万堆到西域来,还用自己这么苦苦得来回跑么,直接就有可以把匈奴给打出去。但是,这话却不能当着西域人的面说,必须得西域人先动起来,汉朝的大军才能开动。
“只是,现在惟一的困难就是匈奴公主请了匈奴兵进乌孙,如果乌孙国因为匈奴使团到来而不敢出兵,那么事情就坏了。所以,这一次过来,我们还有一批人到了山国和莎车请兵,如今鄯善、且末等比楼兰还要小的国家都已经投了我们汉朝,车护将军,你现在是楼兰的辅国候,掌管楼兰的大部兵马,如果你能够说服国王出兵相助,我汉朝的军队不日就能进驻西域,到达候不仅仅是楼兰,还有孔雀河岸的诸多国家都向向汉朝请兵守护,楼兰也就不用再受匈奴之苦了。”
车护将军听了只是苦笑一声,道:“前番大战的经历还在眼前,这事怕是很困难。哎,傅使者,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傅介子怔了一下,也就不再说了,跟着车护将军一路前往。
王宫离这里不远,傅介子还清楚得记得,刚到楼兰来的时候,王后便是从这里来请他过府的,想到往事,傅介子心里面有些隐隐作痛,对于安归王子,虽然是王后的亲儿子,但他还是打心底厌恶。
一会儿就到了王宫,车护将军带了一队秃鹰卫士进宫,因为这是车护将军的心腹,而且大多认识傅介子,傅介子只是去祭拜王后,这让许多士兵都很服他。
很顺利得就进了楼兰的王宫,楼兰富丽堂皇,但是王宫的建制却是一般,说不上大,也说不上气派,守卫的也远不及长安森严,不需车护带路,傅介子轻车熟路得就到了王后的后花园,这里的曼陀罗花开着,将王后的土坟围得见不到一丝石土。
曼陀罗花香之中带着一丝的迷醉之味,傅介子知道这是具有迷性的,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也许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是希望迷醉的吧。
一个伤心的地方。
傅介子叹息一声,依汉朝对王后之礼行了个大礼,在这里不能烧纸不能作法事,也不许上香上贡,昔日楼兰顶一半天的王后,如今却是这般凄凉。
昨日的万里长城,今日的一缕香魂。
傅介子突然感觉到心头一痛。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却突然发现了车护将军神色有异,本能的警惕让他留心了不少。在这西域地片上,最应该相信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眼睛,对车护将军也不例外。
车护将军同样是依礼向王后的坟茔行了个大礼,他站在傅介子的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傅介子斜睨之下,看得出来,车护将军眼睛里面闪烁着炽热,同时还有恨意和怜悯。
傅介子心里面暗暗一惊,他知道,这种炽热,只有自己看殷茵时才会有,就连看潘幼云的葛妮亚都有所不如,那是一种至深的爱意,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才能有,才能明白和体悟的爱意。
难道……
傅介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后现在人都已经去逝了,任何事情都已经成了过去,车护将军的一片心意,还是让他埋在心底吧,至少对于王后,傅介子觉得王后要幸福许多,虽然自己的儿子不让人满意,虽然自己的丈夫没有尽到职责,但却还有人在关心着,默念着她。
“傅使者,你知道我心里面最想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车护将军惨淡得笑了一下,他虽然心思不多,但是君子直,不可欺之以方,他并不木讷憨实的人,大概是发现了傅介子看他的眼神,所以问了起来。
傅介子不愿意掏人家的心事,摇头道:“车护将军最想的事情,莫非是何时能除去匈奴之祸?”
车护将军淡淡笑了一下,也摇头道:“不是。我现在最想的是,何时能够为王后修上一座坟茔,上面可以用大字公公正正得写上王后的名字。如能达成这个心愿,我虽死无怨!”
车护将军说得斩钉截铁的。傅介子听了又是一震。
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后面有清碎虚浮的脚步声,其中夹带着几声咳嗽。
车护将军脸色微变,道:“傅使者,是国王来了。”然后很熟悉得拉着傅介子躲到一边的曼陀罗花丛中,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第六卷 解忧公主 第十九节,剧变
傅介子和车护闪身到一旁的曼陀罗地,傅介子有些紧张,但是车护将军却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低声道:“国王经常在这个时辰来祭拜王后,有时候可是待一小会儿,有时候却是一待就是一整夜。”
傅介子听了不由暗自吃惊,国王的这种心情他是知道的,当年在殷茵过世之后,他也曾整日整夜得对着殷茵的遗物发愣,穿不知冷暖,食不知甘味。
如此说来,国王对王后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但是,车护将军如何知道的呢?傅介子看车护将军熟稔的动作,想必他也经常来这里吧。
从曼陀罗的花丛中看过去,国王苍老的身影从花丛那边的小径过来了,背也有些佝偻了,手里面拄着根拐杖,孤身一来过来,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带,走几步就忍不住捂口重重得咳嗽几声,整个人都似在瑟瑟发抖。
傅介子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国王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也不由蹙眉一阵,大半年前,国王虽然说不上强壮,但至少还显得清健,但是这悠悠半年时光,这一代君王竟然苍老如斯!
国王晃晃悠悠得来到曼陀罗花丛前面,从花丛的旁边吃力得搬过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搬了两下居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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