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就上当了,说不定茶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呢;二则告诉她,我并不曾带多少钱出来,还是别打我主意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凡事还是谨慎些好,不能再惹乱子了。上次那个荷包的事,可是倒了个大霉,估计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看看外面似乎已经有些鱼肚白了,沙漏将尽。大概已经是寅时了。我叹了口气,走到甲板上坐下。这很可能是黑船,所以我怕他们会把我推下去,不敢太靠边,而是在甲板中间坐了下来。
中秋才过了没几天,月亮扁扁的,既不像被天狗咬了的,也不像西瓜瓣儿,倒像一个没放油的白面烧饼。我不禁被自己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给逗笑了。这时忽然听见远处有隐隐的钟声,我的心里忽然有那么一丝感动。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多么美好的诗,美好的意境,足以令人折服。什么秀才什么状元,过几百年以后谁记得呢。只是这美好的诗篇,会一直流传下去的。船已经快到姑苏城外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个寒山寺是在什么地方。
夜半钟声到客船。客船。
我一时又忽然想着假如那个作诗的张继也遇见了这么一伙水鬼该是什么光景,想着想着,再度轻轻地笑起来。
天亮了,就安全了。我偷偷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和银子,都在。还好她并不高明。要是碰见一个高手,把我的银子带毒药都偷走了,那我可真就玩完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可怕。一个女儿家在外面,确实不太方便。当然,也亏我把东西藏得好,身上现银也少,都是银票藏在脖子上挂的小荷包里。人家把挂饰啊荷包啊香囊什么的都坠在胸前,我偏要反坠在背后,当然就不会轻易被找到了!至于我的药粉嘛,谁又能想到我的裙子是带夹层的呢!
现在想想,青楼,竟然是我们最安全的堡垒。有姐姐妹妹护着,凤妈妈帮着周旋着,不仅不是别人所想像的那么肮脏,反而是美好的。那里的情常常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但是童叟无欺。不像官场,明明是几欲置人于死地,还要装出那谄媚的面孔说尽了好话,尔虞我诈,戴着厚厚的面纱。在那个不得见人的去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只有利益的生杀予夺。所有美好的感情,在那里都只能为利益服务,卑微,渺小,不值一提。
天亮了,一切都明亮起来。楚铉,这时候,你的心是不是能敞亮一点,是不是能看清漫天的霞光和澄澈的蓝天?
我不识路,甚至天生有点路痴,走过的路都有可能走错,更别说是陌生的苏州了。陆家嫂子虽然不像什么好人,但是光天化日的她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让她领路,先带我进了城再说。
我打定主意,便仍旧跟着她走。在渡口找了辆马车,不多时,便进了苏州城。
我执意要下车来步行,嘴上说着是第一次来苏州,要看看苏州城的好风光,实则想趁她不注意偷偷甩了她独自逃跑。她拗不过我,只好也下了车。
“离我们家的绸缎庄很近了,不妨过去坐坐吧,喝口茶。做不做咱们再商量,可是看看也是好。”
我心想她既然不是个好人,那么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绸缎庄的老板娘了。我倒想看看,她究竟能怎么糊弄我。
果然走了不过一里许就看见大幅的“羽霓坊”金字招牌。这当然是没法造假的,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真是要我去羽霓坊做事?可是羽霓坊这么大招牌,老板娘怎么可能跟那些水鬼有交集,用低劣的手段来做这种黑暗生意呢!
我跟着她走进去。她却不在柜台前久留,直接把我领进了后面的宅院。
“祝婶子啊,你看我带回来的姑娘,标致水灵不说,做绣活儿也是能手呢,出个好价钱留下吧,怎么样?”
端着茶果盘出来的中年妇女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拉着我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她穿戴也很是齐整,很像个大户人家的仆妇。
“哎哟,好人才,好人才。回头一定带她去见老夫人,说不定还能在老夫人面前做事呢。”她一面夸奖着,一面就跟旁边立着的仆人小声交代了些什么,仆人答应着下去了。
坐了一会儿,陆家嫂子起身说道:“外面生意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我站起来说。
“哎,你是客,看你这身子骨娇弱,大老远的你也一定累了。你坐着,你坐着。”一面就叫着:“祝嫂子啊,你带这位姑娘先去客房歇着罢。”
我心里对她还不甚放心,见她那样子也不像个老板娘,可是身份又让我拿不定。那个祝嫂子已经急着来拉我进客房去休息了,我心里不太高兴,却没说什么。
房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可是才一进屋,就听见祝嫂子在外面吩咐着:“照看着她,别让她离开。”
什么?居然就是这么请我入了瓮?什么意思?
我回手一拽门,发现已经从外面闩住。我心里想着她们也不过是把我卖了罢了。我还有些银子,要脱身也不难。运气实在不济,也还有毒药可以防身。我带的毒药虽然不多,可是这几个月的钻研下来,加上子充的亲自指导,下毒的手段可是颇有进益,只要他们没有顶级的高手,基本上就不会有闪失。
所谓艺高人胆大,这虽然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可是却能防小人了。因此我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惊慌。
门外果然有人在守着。
“喂,大哥,为什么把我关这里啊?”
“此事在下一概不知,还请姑娘稍安勿躁。”
我听出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心下窃喜。
“外面可是梓枫哥哥吗?”
门“哗啦”一下打开了。
“桃卓姑娘,是你?”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最近正为一些私事心烦呢,所以就干脆推说不知道了。哎呀,桃卓姑娘,你怎么……”
“人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然扬州都去过了,自然想到苏杭来玩玩了。怎么了?”
“他们是把你卖给这家了,这家是羽霓坊的大管家,他们家有个傻儿子,都二十好几了,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啊……外面在准备东西呢,搞不好晚上就拉你拜堂了……”
什么?我在子充家里才被莫名其妙地拉去成亲,这才到苏州,又来一次?这次我可说什么也得逃出去。
“梓枫,既然你在这里,你替我想想办法。我也不想闹出事来。这也太不像话了!”我想想子充那次在我面前杀人还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心肠好得很,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好,那太谢谢你了……”
“我们从后门出去,小心点,不要给他们看见!”
第十一章 羽霓坊记(下)
更新时间2009…5…9 17:35:45 字数:3395
我真是出门遇贵人,要不是梓枫在这里,又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麻烦事。一旦我的毒药出手,只怕轻重也不好那么控制了。梓枫功夫好,又识路,在后院里七拐八弯的,几下就绕到了另一个厢房的后院。后院的墙有一个多高,我看了颇有些胆怯。
“你踩我背上爬过去,别害怕,下面虽然高,但都是沙土,摔不坏的。”
“那你呢?”
“我自然有办法过去,你不用担心。”
我照他的话爬上去,下面果然有好大的一堆沙子。我闭上眼睛往下一跳,稳稳地落在沙堆上。才一回头,就见他也落下来,手里拿着一柄弯刀,似乎正是用那弯刀支撑着跃过来的。那弯刀长不过尺许,做工精美,刀鞘上镶嵌着许多琉璃珠宝。
我知道回人女子有赠刀给爱人的风俗,笑问道:“是你心上人送的吧?”
他出了一会神,才道:“哪里,是替小妹保管的罢了。”
“木槿?”
“这个我们回来再细说,先去见了老夫人要紧。”
我点点头,心下不解。
梓枫带我穿过了好几条街道,才到了一个大门口,门上挂着“陆府”的大金匾。
还真姓陆。
梓枫进去,府上的人似乎都认识,开口称“韩少爷”。
“老夫人在吗?”
“在,在屋里呢,我带您过去。”
老夫人年约五旬,满头银发,面目慈祥。我和梓枫称是表兄妹,具说了事由,请老夫人做主。她笑道:“我还当什么事急成这样,祝管家也闹得不像话了。姑娘,你方才说会刺绣,可有什么好绣样给老身看看?”
我只好把帕子送上去。
“哎呀,好精致的帕子,好巧的一双小手哟!”她看了拉过我的手去,细细端详一番。
我有点不知所措。
“姑娘啊,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先住下,老身正好有些活计怪为难的。”
我看了看梓枫,他似乎没什么意见,我便应承下来。
“姑娘可有些什么行李,都搬进来罢。姑娘怎么称呼?”
“奴家小字桃卓,孤身一人,并没有行李。”
“好啊,好爽快的姑娘。”她脸上又笑开了:“梓枫啊,你今天就别干活了,陪桃卓姑娘去买些用品,出去逛逛,祝管家那边老身和他赔不是。来,这点钱拿着买果子吃,算是老身的一点意思。”
我当然不能再要她的钱,况且身边还有些钱。她大概是怕我不回来,说什么也非要我收下不可。我只好接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出了府,我才问他:“你和令妹……”
“不瞒你说,我和木槿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这我能猜出。可是……”
梓枫叹了口气,把这来龙去脉细说了给我听。
原来木槿是苗疆的一个首领的女儿,与梓枫青梅竹马。部落之间战事频繁,首领决定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嫁给另一个部落的首领。木槿表面文静,内心刚烈,便来求他带她走。他也不忍心木槿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