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低语声，桌椅挪动声，一齐传来，在寂静的夜里，竟组成了无比喧闹的噪音，震动着季儿的耳膜。季儿觉得好烦哪，她想大叫，赶走这些声音，但一种疲倦的虚脱，令得她浑身无力了，她躺在那儿，不愿张开嘴，也不愿睁开眼睛，疲乏加疼痛让她头脑昏昏。
有人俯身在床头，季儿艰难地睁开眼看一下，因为背着光，没认出是谁，双眼又无力地合上。
手腕被人抬起来，一只手搭住她的脉门，把了一会儿脉，又轻轻放下。
然后是低低的交谈声，一浪一浪地传过来，季儿忍不住喊着都走开，却转化成一句无意义的呻吟。
有人又过来，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她的前额，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你会好起来的，……”
声音中有着温厚和慈祥，那只手的热流也传进季儿体内，她脑中竟浮现出昔日在客栈的情景，一双眼睛，有着父亲的亲切和慈祥，在看着她，微笑着教她认字，读书。
纪师傅，是他，季儿心中热流涌动，那双手和那个声音带给她安宁，让她忆起了《清凉游》。
可是，老王，莫西的父亲的面孔紧跟着闪现，与纪师傅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一会变成一个，一会变成两个，烦乱的思绪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又呻吟起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屋中重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有人抱起季儿的头，把一粒东西放入季儿口中，一股清凉感由口中升起，由上向下，缓缓地传到胃部，又向下而去，那清凉的暗香一点一点地浸透，赶走了体内的燥热，她的心也安定下来，不再发烦，连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谁？她在黑暗中睁开眼来，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柳飞。
“柳飞，”她虚弱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别说话，”柳飞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现在很弱，好好养伤要紧。”
“刚喂过你药了，见效了好多。”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呢？”
柳飞没有回答，注视着她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地，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让季儿有点畏缩。
“有人来了，我以后再来看你。”柳飞低声说了一句，飞快地掀开帘子去了。
115。…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择（一）
素罗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不是她多心，她发现周仲出现在她身边的时间多了起来，来了除了聊聊天之外，很多时间总是目光深远地看着她，令她非http：//87book。com常尴尬。
素罗非http：//87book。com常清楚这种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说明了什么，那目光背后的蕴含着很值得说明的内容。
素罗陷入恐慌中，怎么办？
他是皇上，不比宁浩，她可以不理宁浩，可以拒绝宁浩，但拒绝皇上，这是凡人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啊，就是让你去死，也不能拒绝呀。
素罗不怕死，却怕他的柔情，这柔情令她无法自处。
她想躲开，却无处可逃，就如一只被逼入角落的小鼠，每天都惙惙地，生怕他说出她无法拒绝的话。
周仲对自己的做法也充满了矛盾，他不了解素罗的背景，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外，一无所知，他并不想去发掘她的背后，怕藏着自己不希望有的东西。但对她的渴望却一天天加深。
他是聪明人，不会蠢到把她躲闪的眼神看成是欲擒故纵，这手段是后宫中经常用到的，他从不会去揭穿。她太纯，太真，根本不会做假，如果不是故意钓他胃口，那么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想到可能会有男人曾经拥有她，他的牙根就会咬得发酸。
这天，他信步走到皇后那儿。
“皇上，好长时间没来了，是生臣妾的气了吗？”皇后微笑着，迎着他跪拜。
“怎么会呢？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些。”
“皇上，臣妾有话不知可不可说。”
他也猜到皇后要说什么，淡道：“可说不可说，得看这些话是不是有价值，如果没有价值，说出来徒惹无聊。”
皇后顿住了，却接下去，堆满笑容，“请皇上听一听，再判断有无价值，如何？”
“说说看。”
皇后替他斟上一杯茶，“听说，皇上新得了一个美人？”
“是啊，吃醋了？你有今天的位置，不是凭白无故给你的，你可明白？”他并没有看她，随意地像在寻常聊天。
皇后脸色白了一下，“臣妾明白，臣妾不是吃醋，只是在想，皇上为什么不给她个名分，如果要册封的话，臣妾也要做好准备。”
转过脸来，眼睛柔和了些，“你能这样想，是国家之福。放心，如果你不犯严重错误，你永远是我的皇后。”
“多谢皇上。”
“说到她，我还没像这么为难过，别的美人都是主动向我示好，她却与众不同，躲躲闪闪，似乎不愿意入宫。”
“皇上为难，莫不如交给臣妾去做，如何？“
“你有把握说服得了她？”
“臣妾没见过她，但天下女人除了财势富贵，追求的无外乎人品，以皇上的品貌，有哪个女人会不动心呢。”
“好，就由你去吧。今天不走了，侍寝吧。”
116。…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择（二）
素罗正在屋里跟绣春说话，忽听外面喊：“皇后娘娘驾到。”
素罗心中乱跳，不知要怎么面对皇后。
“民女柳素罗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美人，竟让皇上这么久都不临幸妃子们。“
素罗脸通红了，但听得出皇后的话语并无恶意，就抬起头来。
皇后也呆了。
“不怪皇上这样，这等人才，连我们宫里都没有，我同样身为女人，也被你迷住了。何况是男人。”
“娘娘谬赞了，素罗不过是蒲柳之姿，皇后娘娘才是天仙般才貌，要不怎么能享如此荣华富贵。”
“虽然是奉承，可我喜http：//87book。com欢，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素罗走上前去，皇后携住她的手，仔细端祥着，看得素罗脸儿红红的，汗都要出来了。
“素罗，以后你要是伺候皇上，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了。”
素罗一听话头不对，赶紧跪下，“娘娘的话太重了，素罗承受不起，我只是一介民女，怎能侍候得了皇上万金之躯。”
“素罗，难道你不愿意吗？你知道，做皇上的女人，可是天下女人做梦都想的事啊。”
素罗见事已至此，无法，只好说实话了。
“娘娘赦素罗死罪，素罗才敢说。“
“赦你无罪，说吧。”
“素罗身已是残花败柳，无福接近皇上。”
“这，”皇后沉吟了，这是她没想到的，也不敢贸然做主，只好先看皇上的意思再说吧。
这个女子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很得她的好感，皇后本也是善良的人，一见素罗，便觉有缘。
两人说了一会儿，皇后就告辞出去了。
周仲听了皇后的话，心里一沉，她果然有过男人。可是，如果她是因为这个拒绝他，他是不会放弃的。
素罗看到周仲时，有点局促不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愿他改变了主意。但见到那双比寻常更热情的眼睛时，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素罗，”他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热情。
“对不起，皇上，我忽然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素罗慌忙想饶过他身边。
周仲伸手捉住她，“为什么躲我？你怎么样我都不嫌你，你难道嫌我吗？”
“不，不是，”素罗使劲拉着自己的手腕，“皇上误会了，是素罗不敢高攀。”
“现在是我让你高攀。”
“不，素罗不敢。”
“你不敢？恐怕是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吧？”声音里已有了怒气。
素罗不敢再出声，低头站在那里，周仲甩开手，一言不发地离去。
素罗默站了一会儿，无法可想。
117。…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择（三）
皇后亲自找来素罗。
“素罗，傻女子，连皇上你都不要，还能要什么样的男人？”皇后叹息着。
“娘娘也知道，素罗已是残柳，既然身子给了那个人，就要从一而终。”
“可皇上并不嫌弃你。而且皇上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像你这样。”
素罗忍不住大哭起来。“娘娘，爱一个人是一眼就认定的，如果能由我选择，受了那么多伤害，我可以选择不爱，可是，我选择不了，我管不了自己的心，恨着他，怨着他，是因为我在爱着他，如果不爱他，不会有那么深的痛。这种痛，除了他，没人会给我。”
皇后看素罗哭得伤怀，也不由滴下泪来。
“如果我心里怀着他，却与另一个男子亲近，不只对我，就是对别人也是一种侮辱，素罗宁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素罗看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隐瞒下去。遂横下一条心，跪下道：“这件事，牵扯太大，娘娘一定要帮忙瞒住，我才敢说。”
“好，答应你就是。”
于是素罗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把二人之间的事说了一遍，伤情处，声音哽咽，几无法继续。皇后也被她的经历震摄了，这小小的身躯竟藏着这么多的事，面对那么多的委屈和陷害，竟仍保持着善良的心，不由对她又敬又爱。
“他叫慕容轩，是本朝臣子，皇后想必也听说过吧。”
“原来是他，怪不得，虽不是人中之龙，也就是地位差点，难怪你把一颗心都丢在他身上了。
素罗红了脸，没有答腔。
“可是，皇上是不能忍受任何人的拒绝的，他也许会用强。”皇后忧虑地说。
“不是还有一死吗？”素罗轻轻说。
“唉，替你想想办法吧。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