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盾之后的弓手、弩手,在盾牌的保护下,从天而降的利箭如暴雨般攒射,无休无止。
强弓劲弩,长簇重箭,抵近射击,箭不虚发,穿甲透胄!
持续而密集的箭雨衔接得非常好,几乎就没有转换间隙暴露,完全压制了洪正这五千精选出来的骁勇亲兵,虽然都是善战之士,却也硬是无法靠近,也难以抓住射击转换间隙,实施有效的反击,只能无望的拼死用随身携带的旁牌、坐骑甚至是袍泽兄弟的尸骸作掩体,慢慢等候万一的机会和死亡的降临。
洪正虽然是文官出身,但频繁的战斗磨练人,他看得出对方的这些弓弩射手训练有素,事先应该还划定了射击区域,各负其责,互相衔接紧密,几乎毫发无差。
片刻之间,密集的箭雨已经给予洪正的手下亲兵以沉重的打击,杀伤无数,以至对方在开始还发射了一阵的佛朗机、虎蹲炮都已经停止轰击,火器发射速度本来就赶不上弓弩,在眼前的情势下已经没有多少必要再浪费铅弹和火yao锦上添花了。
而就在洪正一群人处在敌方步步紧逼的重围之中时,其他已被分割包围的洪正亲兵营士兵也都在结阵而战,苦苦支撑,并未溃乱,不愧是久历战阵的精锐亲兵。
眼见得对方令旗挥动,战鼓再起,号角轰鸣,数个骑兵队呼啸杀来,势如狂风。
箭雨骤停,挥刀冲锋的骑兵从人丛的边缘一掠而过,战马损失殆尽的洪正亲兵营亲兵成了这些骁骑的劈杀活靶。对方这些骑兵也聪明,并不冲入亲兵营中间的战阵,只在边缘掠过,挥刀收买人命。战阵中间都是人马尸骸垒成的障碍,不利骑兵驰骋,而且容易进入缠斗,对于已经占据优势的一方,在这时冲锋陷阵并不划算。
骑兵队倏忽来去,其意完全是在示威,震慑敌方士气。
就在骑兵掠过之后,箭雨马上又劈头盖脸的从天而落,利用骑兵冲击后瞬间出现的阵形松动,继续扩大战果。
战鼓隆隆,号角凄厉。
洪正明白这场战斗就快要结束了,对方在此实施伏击的人数,现在看来大概超过两万人,兵员上本就占据着优势,再加上又是伏击作战,一开始就对大意无备的洪正亲兵营大量杀伤,他们的兵员优势就更加明显了,且他们的战斗力又绝不弱于洪正的亲兵营。
如果没有意外,这一生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从对方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不想留下任何活口,目的只有八个字——鸡犬不留,斩尽杀绝!
看着对方操盾合围的士兵也丢开沉重的铁叶大盾,呼啸呐喊着,抽出弯刀奋力砍杀,向心攻击,眼看着最后剩下的一些亲兵也要被彻底埋葬了。
那些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士兵,杀气腾腾,阴森冷酷,挥舞着闪亮的刀锋,无情地斩割人体、分裂肌肉、砍断骨头,饱饮鲜血,进如狂风,击如迅雷,满地血腥触目,惨烈无比。
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但是没有一个打算投降,剩下的亲兵也仍然狂吼着拼命厮杀。
总算还有这么多士兵肯效力死战,老夫这辈子还不算太失败,死亦无憾矣。
洪正心念电转间,叹息一声,仰天长啸:“今生已无憾,来世还称雄!”
遂拔剑自刎,血喷三尺!
——————————————————————————
2005。7。4发布
第五章 锦官城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呼啸的山风搅着漫天雨雾雪烟扑进军营,扑进壕沟壁垒,扑进关隘要塞。
巴蜀之地,成都平原春意萌动之时,山峦连绵的重庆府还是雨雪纷纷,阴寒逼人。
苍莽山塬,萧萧马鸣,在茫茫雨雪中,龙虎大天师李大礼身披一身重铠,屹立在山顶一方巨岩之上,眺望山腰下人声隐隐的军寨。
吐蕃西番攻破邛崃关,已破雅州,进逼成都;
河陇雷氏都督幕府自阴平道长驱直入;
四川巡抚及其亲兵营被人伏击全歼;
……
桩桩件件令人震动莫名的消息探报,让李大礼忧心,这是不详的征兆。
转世弥勒李福达的三个儿子仁、义、礼,加上一大堆的义子、义女、天师、法师、佛母、仙姬,多年以来在帝国各地奔波传教,弥勒教的秘密传教事业其实已经遍及天下,潜势力相当雄厚,但是帝国力量的巨大,即使是已经衰败的今时今日,仍然让弥勒教感受到强大的威压,尤其是百数十年来多次起兵都归于失败的事实,不能不让弥勒教忌惮再三,谨慎从事。
起兵举事争天下,取而代之坐龙廷,弥勒教似乎一直就差了一把火,一锅热水就是怎么也烧不开,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天命所归?李氏家族长久的努力似乎并不能人定胜天,虽然交通当朝权贵,虽然信徒不下千百万,仍然只是一个不被官方承认和强力打击的秘密邪教,屡招摧残。
即便在巴蜀乘势起兵举事,也只落得个群虎竞食的胶着局面,虽然汉中和云贵的流民军在巴蜀只是搅局的角色,并没有占据主导地位,但弥勒香军与四川巡抚手上的‘帝国官军’东西对峙,仍然难以大展鸿图。
李大礼在仁、义、礼三兄弟中最具才干,也是四川弥勒香军当然的统帅,说实在话,他是很有些妒忌河陇那个雷家的小娃娃。他这李氏一族,自李福达上溯三代就已经是传习白莲教的骨干,到李福达另立弥勒教门户又已经下传三代,龙虎大天师世家已经传到第六代,亲族子弟,门人义子开枝散叶,也是卓然大家,但与雷门世家相比,差距还是太远。雷家随便推出一个不成器的小娃娃,也能弄起好大一个基业,雄霸河陇,不可一世。
他李大礼原本也颇为自负,目无余子,然而岁月蹉跎,到了六十花甲之年起兵征战,才知道逐鹿天下的军政手腕还是有所欠缺,不如人也,不服不行。就是那个履新不到一二年的四川巡抚洪正,翻云覆雨之间,硬是联合川蜀豪族,从经营川陕云贵百数十年的弥勒教手中虎口夺食,占据了成都府、保宁府、龙安府等重要府县,形成对峙之局。
而河陇雷氏迅速突破山川险阻,进军巴蜀,其中西路还是吐蕃人中最为凶蛮强横的康巴,确实有点出人意料。历来入蜀,多从东、北两路进兵。北路进兵,从常理而言应该先取巴蜀门户——陕西行省的汉中府,否则无法取道金牛,突破剑门关。偏生雷瑾的军团出其不意的打通了阴平道,水陆兼程直下江油,西番又破关西来,成都已然难保。而洪正的亲兵营又几乎是在‘家门口’被人伏击,那只能解释为一个原因,雷氏幕府不但图谋巴蜀已久,而且几乎是举河陇之全力入侵,否则以洪正亲兵营的骁悍善战,没有数倍的兵力是难以全歼其众的,而这么庞大的伏击兵力如何隐蔽、如何集结、如何设伏,必然要动用各种秘密的力量,如果不是倾力而来,难以想象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这对于弥勒教而言,绝非好消息,且弥勒教派往河陇的秘密使节团也突然被都督幕府扣押软禁,禁止秘使团成员外出打探,切断了弥勒教了解河陇情势的主要渠道。
这种情势下,弥勒教如何应对巴蜀巨变,必须要马上筹谋决策。
李大礼几乎是在雷氏幕府的军队攻占江油的同时,就发出了十万火急的召集令。
弥勒香军的元帅、将军、统领除了奉命警备的将领,都已经陆续赶回重庆府,弥勒教的高层人士也在陆续赶来。
“大礼!”
熟悉的声音在百步之外就清晰的传了上来,李大礼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大袖飘飘,仙风道骨的道装男子正飞跃上山,却是在帝国北方传教的龙虎大天师李大义恰好入川,至于长兄李大仁还在东南,无论如何是赶不回来的。
久不见面的老哥俩寒暄一番,李大义问起眼下四川形势,李大礼也不隐瞒,一一道来,未了又喟叹道:“四川重山叠岭,深溪大川,山川襟束,足以固守。自渝、夔东出,则据吴楚之上游;利、阆北顾,则连褒斜之要道,威、茂、黎、雅足控西番,马、湖、叙、泸以扼南蛮,自古称险塞焉。
秦人并巴蜀,益以富强。汉开西南夷,边壤益张。天下有事,豪杰奸雄皆睥睨于此焉。取天下之略者,莫不切切用心于蜀,自秦灭蜀而富强益著,后之兼天下者,岂有一日能忘蜀哉?如今我教虽据有川东,然大敌已入巴蜀腹心,我教之势,有如累卵,动辄有败亡倾覆之虞,令人忧心也!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多年努力,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矣!”
“何至于此?三弟是否过虑?”李大义不以为然。
李大礼摇头说道:
“不然。譬如剑阁、瞿塘,三尺童子皆知其为险也。知其为险,则攻者必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志,守者必有以逸待劳之情,用心必分,若不能翻然警惕,则成败可判焉。就如阖门御盗于垣墙之外,若是垣墙忽焉崩坏,举家之人忽失凭依,心胆岂不堕地?又何能与敌死战哉?更何况,如今河陇倾尽全力取蜀,岂是容易对付?但我教中,懵懂形势者正多,若不警惕,妥善应对,大势一成不可挽回,大祸便在眼前了。”
……
奇袭取阴平,快马下江油,长驱直入,兵围绵阳,亲征巴蜀的雷瑾固然已经稍稍松得一口气,却并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传令赶来助战的青海蒙古鬼力赤、火儿赤兄弟领三万蒙古精骑先行前驱,若德阳有备,则舍德阳不攻,直接进掠成都。
雷瑾自率护卫亲军、近卫军团、火凤军团、六大黑旗军团继其后围攻成都。
西宁提督狄黑则受命统辖提调所有陆续入川的河陇主力步兵军团和以佥兵为主的守备军团,除了设炮筑垒继续围攻绵阳等城池关隘,并统一部署对阴平道一线,包括白龙江水运的控制,保障后续物资的供给不断,又以重兵筑垒掘壕,广设弩炮地雷,布防于剑阁之南,力保入川大军的后路,免遭剑阁数万敌军的威胁。
阴平道险狭,重炮难以通行,步兵军团携行火炮多为可骡马驮行的小号红夷炮、佛朗机、虎蹲炮、抛石机、弓弩等,但若不是依赖主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